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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赌徒
  白石壁的世界中……
  四面依然是无尽的雪,死一般的寂静在这个世界中缓缓流动。冰榻上,烬翼百无聊赖地翻过身,盯着这世界上除自己外的唯一不同的颜色——岚羽微。此刻,他正坐在冰宫一堵透明的墙下,静静地盯着外面。有如深海的蓝色长发沿着衣衫散落,在地上映出点点倒影,依然飘逸却不似烬翼初见到他时那般。
  烬翼叹口气,转过身。那天,倒在地上的岚羽微已经虚弱不堪,但听到烬翼的话他便笑了笑,随即轻声叫他靠过来。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像赌徒,押上一切一生只赌一次的赌徒。但烬翼还是来到他身边,因为他的眼神中没有贪婪,只有专注。
  而后一阵风雪笼罩住烬翼,风雪中柔软的发丝拂过他耳畔。他想要睁开眼,可风雪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却钻进他心中,如同风中传来的钟声般令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烬翼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再度醒来时,眼前的世界只是一片模糊,严重失血的恐惧让他紧紧抓着地面。
  然而,一缕深蓝就在这时飘落在他面前。
  “相信我,没事的。”一片微凉的柔和轻轻包裹了烬翼指甲崩裂的手,似有若无的温暖流入他身体中。烬翼握住那片柔和沉沉睡去,竟忘记问这陌生人究竟是谁。
  不知过去多久,烬翼清醒过来时,便发现岚羽微正握着他的手安静地守在他身边,双目微和。朦胧中看到的陌生人居然是他!
  “你醒了。”正当烬翼诧异万分之际,岚羽微却忽然睁开眼睛,海蓝色的双眸中透出淡淡笑意。
  “你……你怎么……”烬翼迷惑地看着他。
  “重获新生总要有所改变。”岚羽微一顿,浅笑着答道。可烬翼却分明看到有什么东西划过了他的双眸。
  “是我凡人的血害了他吗?”烬翼重新转身看向岚羽微。这么多年,自己已然长大,而他的容颜却丝毫未变。烬翼明白,岚羽微不是凡人。那么,他变成这样是因为凡人……或者奴隶的血吗?
  “能领略这世间的美丽,纵然时光流转,不悔当初!”冰墙前,岚羽微站起。他缓缓转身,含笑看着烬翼,风从他发间吹过,柔和地围绕在他身边。
  “又听到了……”烬翼慌忙转过头。忽然又从冰榻上一跃而下,右手微抬,空中一束星光骤然落下,在他右手上凝出一柄透明的刀。他向岚羽微走去,刀上流转的光芒映亮了冰宫。
  海蓝色的眸子轻轻垂下,而后又带着笑意看向这里无星无月的天空,可回荡在冰宫中的,却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星光从天而降,雨般落在岚羽微周围,透明的丝线出现在他身旁,仔细看去,那些丝线竟然是缚在他身上的。丝线在星光下不断地瑟缩着、颤抖着,却越缩越紧,岚羽微微微皱眉,缓缓合上双眼。
  “够了。”岚羽微低低说道。
  “对不起。”星光消逝,烬翼的身影在岚羽微身边出现。他侧着头,不敢看岚羽微身上的淡淡血色——自从岚羽微重生那日后,他的血也变成了火般的红。寒气骤起,轻轻划过烬翼的脸颊,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
  “没事了,我说过,我不灭!”寒气中,岚羽微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包括淡淡的微笑。
  “没事就好。”烬翼拍掉他的手,转身看着外面飞扬的雪,“为什么?无论我怎样努力使星光刃更加锋利都斩不断你身上的银丝?这些银丝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是说过吗?我自有记忆起就被银丝困在这里……或者是星光刃还不够成熟吧!虽然你将它唤醒之时连我也吃了一惊,但到现在也不过十年而已。这银丝,可是跟着我几百年了。”岚羽微拍拍烬翼的头。
  “少倚老卖老!”烬翼荡开了他的手。
  “不过,以现在的情形,如果是你自己,持星光刃应该可以闯出去!”岚羽微目光一闪,轻轻笑了笑。
  “你说什么?!哼,我早就知道我可以自己闯出去!我也想要看外面的天空!可是……”烬翼猛然看向岚羽微,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又冷冷转过头。
  “可是什么?”岚羽微眼中带着点点笑意,只是笑意中却混杂了些莫名的忧愁。
  “不用你管!”几缕星光从烬翼手中升起没入空中。他赌气地坐在地上,抱紧了膝盖。
  “生气了?”
  “不用你管!”
  “你四周的冰都要化了。”
  “不用你管!”
  “冰宫会塌的。”
  “不用你管!”
  “噗嗤!”岚羽微忍不住笑出声。他想要摸摸烬翼的头,然而手刚刚伸出便被烬翼双眼中的杀气逼回,只好转过身竭力忍住笑。
  “哼!”烬翼气冲冲地瞪着他,“若不是顾及你的伤,我早已祭出星光刃了。”
  “饶命啊!哈哈~”岚羽微的笑声又不由自主地迸出来。
  “你!”烬翼气急,狠狠咬着嘴唇。
  “噼咔!”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这里数百年的平静被轻易打碎了。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永远都只有风雪吗?”烬翼奇怪地问道。眼前,岚羽微一言不发,身上忽然腾起冰冷的气息。
  “怎么?‘老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羞愧了么?”烬翼有些得意地笑。忽然间,冰冷的风灌满了冰宫,连已经习惯极寒的烬翼也颤抖着伏低身体。片刻间,风中夹杂的雪渐渐变成了坚实的冰粒,风也开始发出尖锐的哨音。冰宫剧烈地震动起来,一条条缝隙在墙上绽开,宛若深深的伤痕。
  “岚羽微,你怎么了?住手,冰宫会塌的!”呼啸的风中,烬翼微闭双眼,声嘶力竭地呼喊,然而声音一出口便被狂风吹散。他摇摇头,屏着气向岚羽微所在的方向摸索着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在烬翼几乎耗尽所有气力的时候,一缕深蓝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岚……”烬翼松口气,慢慢抬起头,“你……为什么……”烬翼面前的岚羽微与平日判若两人。他漂浮在半空中,乱发飞扬,双目无神地盯着虚无中的一点,银丝从他身旁的虚空中浮现出来,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迸出,令烬翼不敢逼视。
  “咔!”冰宫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下,腾起片片雪尘。猛烈的气流旋转着向四周散开,所经之处一片狼藉,厚积几百年的雪连同那些冰树被大力掀入空中,又化为点点冰晶重新飘落。这个世界恢复了它最初的样子——苍茫而虚无的雪原,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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