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港口的瞭望塔上,一名传令兵正举着单筒望远镜,专注地眺望着海天相接的远方。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脸庞,但他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望远镜的圆形视野里,起初只有蔚蓝的海面和零星的海鸟。然后,一个模糊的黑点出现在地平线上,逐渐清晰——那是一艘船的轮廓。随着距离拉近,船身的细节变得分明:华丽的雕花船首,高耸的桅杆,飘扬的旗帜,还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色装饰。
“来了!”传令兵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放下望远镜,转身朝塔下等待的同伴们喊道:“快去报告陛下,阿尔西亚大陆的船来了!”
塔下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跑去牵马,有人开始整理仪容,整个港口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圈忙碌的涟漪。“好的!”回应声在港口的石墙间回响。
消息像野火般迅速传遍皇城。沿街的建筑物上,工人们忙着挂起彩带和鲜花装饰,将原本庄严的街道装点得喜庆而热闹。老百姓们好奇地聚集在街道两旁,踮着脚尖望向港口方向,窃窃私语:
“听说是阿尔西亚大陆的人要来?”
“说是皇后的家人呢。”
“难怪这么大阵仗……”
皇宫内部更是忙碌异常。长长的红毯从宫殿大门一直铺到中央大厅,侍从们仔细检查着每一处褶皱,确保平整无瑕。卫队士兵们穿着闪亮的盔甲,在走廊两侧列队,挺直腰板,神情肃穆。侍女们捧着鲜花和装饰品匆匆走过,裙摆在地面上沙沙作响。
“快快!”
“花瓶呢?”
“我去拿!”
各种指令和应答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繁忙而有序的画面。
衣帽间里,艾丽莎站在一面高大的穿衣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倒影。她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礼服,剪裁合体,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精致的银色刺绣,既端庄又不失皇后的威严。
安娜和几个其他侍女围在她身边,有人整理着裙摆的褶皱,有人托着首饰盒等待她的选择,还有人小心地调整她头上的发饰。
“怎么样?我看起来还行吗?”艾丽莎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安娜退后几步,认真打量后露出真诚的微笑:“皇后殿下非常端庄优雅。”
可艾丽莎看上去依然很紧张。她抬起手,轻轻调整着耳垂上那对镶嵌着蓝宝石的耳坠:“耳坠是不是太花里胡哨了?给我换个稳重点的吧。”
安娜笑着托过其他首饰盒,里面陈列着各种款式的耳环、项链和手镯:“皇后殿下您别这么紧张,您穿戴什么都很好看。”
艾丽莎依然在紧张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我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安娜不解地眨了眨眼:“第一次?”这个词用得奇怪——皇太后是艾丽莎的祖母,怎么会是第一次见面?
艾丽莎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辩解,语速快得像是在掩盖什么:“啊…我是说,这么久没见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但她的慌张却没能逃过安娜的眼睛。
安娜露出有些不安的表情,一边整理着艾丽莎的衣领,一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啊,毕竟是祖母……”
艾丽莎敏锐地捕捉到了安娜语气中的异样:“怎么了吗?”
安娜急忙笑着摇头,但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不,没什么,我替您高兴呢。”她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避开了艾丽莎探究的目光。
艾丽莎暗想:【有什么好高兴的,能不被发现冒名顶替就好。】但随即,她也落寞下来,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不过想想,我不是她真孙女这件事,对老太太伤害很大吧,我要努力演好,不能让她发现。】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变得坚定:【虽然那不是我的亲人,但我也不想任何人为此伤心。】
就在这时,从身后的其他房间传来一阵争吵声和骚动:
“公主!您不能这样!”
“啊!”
“不要撕扯啊!”
艾丽莎回头看过去,眉头微蹙:“怎么了?”
声音的来源处,门被猛地推开,气冲冲的约拉跑了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的小裙子,粉色的缎面上绣着金色的花纹,裙摆拖地,还装饰着飘逸的丝绸飘带。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白银皇冠,上面镶嵌着细小的珍珠。
但约拉显然很不高兴。她一边跑一边往下拽裙子,试图摆脱这件束缚她的礼服,小脸上写满了抗拒和不耐烦。两个侍女焦急地追在她后面,试图阻止她:“公主!别这样!”
跑到艾丽莎跟前时,约拉被艾丽莎一把抓住了手臂:“约拉,你在干什么?”
约拉一抬脚,把刚穿上的精致小皮鞋也甩飞了,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地落在地毯上。
侍女A无可奈何地向艾丽莎解释,声音里满是挫败:“皇后殿下,公主怎么也不肯穿您指定的裙子。”
艾丽莎偷眼看看那几个侍女,心中念头急转:【最近我跟约拉的关系太好了,得适时的找回一点人设。】在旁人眼中,她应该是那个严厉的继母,而不是温柔体贴的母亲。
于是她对着约拉发起脾气,声音刻意拔高,带着明显的不悦:“你对我挑的衣服有什么意见吗?”
约拉噘着嘴不说话,但那双红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不服。
艾丽莎拉着约拉的衣服就把她往刚刚出来的房间拖,动作看起来有些粗暴:“我倒要看看你想穿哪件!”
看着她们消失在门后,侍女A和侍女B低声私语:
“皇后虽然失忆了,但还是那个脾气呢。”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安娜在一旁不高兴地插话,瞪了她们一眼:“别在那说闲话,快干活!”
侍女AB只好讪讪地闭嘴,开始收拾那些被拿出来的衣裙首饰。
更衣间里,艾丽莎关上了门。这间屋子专门存放约拉的童装,墙上挂着各种款式的小裙子,架子上整齐地叠放着上衣、裤子和外套。
门一关上,艾丽莎立刻改变了态度。她蹲下身,与约拉平视,声音恢复了温柔:“约拉,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这件衣服?”
约拉用力拉扯身上的飘带,那动作明确地表达着她的不满。
艾丽莎尝试着翻译她的肢体语言:“是嫌这些带子累赘?”
约拉又用力甩脱了另一只鞋,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艾丽莎继续猜测:“新鞋子磨脚?”
约拉还把王冠往下拽,结果王冠挂住了她火红的头发,让她疼得皱起了小脸。
艾丽莎连忙帮她解开:“王冠挂头发?”
她无奈地笑了,轻轻抚摸约拉的头发:“约拉,对不起让你受这个罪,但是今天的场合很郑重,你不能穿平常的那些衣服。”
艾丽莎托起被她撕扯乱了的衣服,耐心地解释:“你看你的裙子里编制着金丝,带子是丝绸的,这都是郑重场合才会用到的礼服。”
她自己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我知道这样的衣服其实穿起来并不舒服,童装还得是纯棉的。”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约拉穿着舒适棉质小裙子的画面,那时的约拉看起来自在多了。
艾丽莎笑着摸摸约拉的头发,语气恳切:“但是现在你得忍耐一下,因为要见的人是你曾祖母,接见仪式过后你就能脱下来了,好吗?”
约拉不高兴地低下头,小嘴依然噘着,但不再闹了。她似乎理解了艾丽莎的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选择了妥协。
艾丽莎很高兴,轻轻拥抱了她一下:“我就知道约拉最懂事了。”
她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这样吧,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我给你的礼服稍微改变一下。”
就在这时,试衣间外传来安娜试探的声音:“皇后殿下,皇帝陛下派人来催了,让我们快点过去。”
艾丽莎扬声回应,声音恢复了那种高傲的语气:“别催了,这孩子真是让人费劲。”
几分钟后,试衣间的门开了。艾丽莎率先走出来,恢复了那高傲的皇后姿态,仿佛刚才在里面的温柔对话从未发生过。
随后出来的约拉让人眼前一亮。她的衣裙已经整理好了,原本素净的裙摆和袖口上,多了一些亮晶晶的宝石做装饰——那些宝石巧妙地缝在裙摆边缘和领口,在光线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的小皇冠也换了一个,新的皇冠镶嵌着更多彩色宝石,看起来更加华丽。
更重要的是,约拉现在看起来高兴多了。她惊喜地玩着裙子上的宝石,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约拉公主!”侍女们惊喜地围过来。
安娜更是高兴地笑了,眼中满是赞叹:“公主您现在看起来真是太可爱了!”
艾丽莎走到安娜身边,无奈地小声说:“我临时给她缝了点宝石上去,她才愿意穿了。”她的手指上还残留着被针扎到的小红点,但她没有提及。
安娜笑着看向她的手:“您的手可真巧。”
皇城的街道上。
阿尔西亚使团华丽的马车沿着铺满鲜花的街道缓缓前行。马车由四匹纯白的骏马牵引,车厢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车窗的帘子用金线绣着阿尔西亚皇室的徽章。前后左右都有护卫的马车,形成严密的保护阵型。
街道两侧站着罗特斯帝国的士兵,他们穿着闪亮的盔甲,手持长矛,挺直站立。与阿尔西亚士兵的盔甲相比,两者的装饰有明显的区别——罗特斯士兵的盔甲上装饰着龙的图案,而阿尔西亚士兵的盔甲则装饰着海浪和帆船的纹样。
老百姓们好奇地在两旁看着热闹,踮着脚尖想要看清马车里的贵宾,又被士兵们礼貌地拦在安全距离外。
皇宫门前,仪仗队已经列队完毕。两侧站着吹奏喇叭迎接使团的士兵,他们身穿鲜艳的制服,乐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宫殿大门缓缓打开,皇帝和艾丽莎以及约拉从里面走了出来。艾丽莎还是十分紧张的样子,她的手微微颤抖,被宽大的袖口遮掩着。她的打扮高贵但不是很华丽,只戴了样式简单的珍珠耳环和一条细小的项链,这与她平时的风格大相径庭,显然是经过精心考虑的选择——既不会显得失礼,又不会因为过于张扬而引人注目。
皇帝身披一件华丽的大氅,深红色的绒面上用金线绣着复杂的龙形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看起来威严而镇定,但艾丽莎注意到,他的手也在微微收紧。
趁着侍从们调整队形的空隙,皇帝微微侧头,小声对艾丽莎说:“如果你失忆的事能蒙混过去,还是尽量别让对方知道,我怕会另生事端。”
艾丽莎紧张地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尽量。”
就在这时,皇太后的马车在宫殿前的广场上停下。车门打开,侍女斯玛特首先下车,然后小心地搀扶着皇太后格瑞特·佛罗瑞达走下马车。
艾丽莎紧张地看着走过来的贵妇人,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这就是我祖母吗?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我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她脑海中那些温馨的老太太形象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位珠光宝气、神情高傲的贵妇人。
皇帝一家在贵族和官员们的簇拥下走下台阶迎接她们。皇帝脸上堆起外交式的热情笑容,迎上前去:“佛罗瑞达皇太后,欢迎你的到来。”
他伸出手,打算行吻手礼,声音诚恳:“一路舟车劳顿……”
但皇太后却轻轻扇着那把装饰华丽的扇子,目光越过皇帝的肩膀,看向了宫殿的建筑,语气轻蔑:“这就是你的皇宫?”
皇帝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悬在半空的手,笑容僵在脸上:“……是,这是我的居所,也是罗特斯帝国的中心。”
皇太后嫌弃地轻轻摇着扇子,目光挑剔地扫过宫殿的外墙和装饰,声音里满是不以为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啊,是年久失修了吗?”
艾丽莎震惊地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老太太怎么回事?!一来就开始挑衅吗?这就是我祖母??】
第五十二章 盛装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