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越过皇帝的肩头,直直刺向艾丽莎。那双眼睛虽然被岁月刻上了细纹,却依然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人心最深处。
艾丽莎接触到那目光,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审视、挑剔,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冷漠——这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祖母应有的眼神。
皇太后缓步走到了艾丽莎面前,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上下打量着艾丽莎,眉头微蹙,声音里满是责备:“怎么回事?离开家才没多久,就变得这么没规矩了?”
艾丽莎很疑惑,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哎?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茫然。
斯玛特在一旁高傲地昂着头,代为解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蔑:“公主殿下,您见到尊贵的皇太后殿下理应请安,您忘了吗?”
艾丽莎这才恍然大悟。她慌忙提起裙子,按照记忆中宫廷礼仪的标准,行了一个屈膝礼,动作略显生疏:“哦…是的,我疏忽了。”她的脸颊微微发烫,既是尴尬,也是紧张——作为“失忆”的皇后,她可以忘记很多事,但连基本的礼节都忘了,未免太过可疑。
皇帝在一旁看着,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显然对皇太后和斯玛特的态度感到不满,但外交礼仪让他暂时保持了沉默。
【……】皇帝的目光在皇太后、艾丽莎和斯玛特之间移动,评估着眼前的情况。
突然,他转向斯玛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你呢?你作为一个下人,见到过去的主人不应该行礼吗?”
斯玛特一愣,显然没料到皇帝会突然向她发难。她脸上的高傲表情瞬间凝固,几秒钟的犹豫后,她不得不对艾丽莎提起裙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声音勉强保持着恭敬:“佛罗瑞达公主殿下,斯玛特·卡恩向您问候。”
但皇帝没有就此放过她。他向前一步,拿出更大的威压,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叫错名字了,她现在是我的皇后,名为艾丽莎·罗特斯。”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皇太后立刻出面与皇帝针锋相对,两人之间仿佛有电闪雷鸣。她摇着扇子,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明显的挑衅:“有什么关系,我们在家的时候都这么叫惯了。”
皇帝毫不退让,目光直视皇太后:“当然有关系,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还请你们对我的妻子尊重一些。”
“妻子”这个词让艾丽莎脸一红,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是在维护我的尊严?】这个认知让她既感到温暖,又感到一丝愧疚——她对他隐瞒了太多,甚至一直在怀疑他。
但她立刻意识到,这样针锋相对的开场对两国关系极为不利。她忙把一旁的约拉拽过来,试图缓和气氛:【但这么剑拔弩张的开场可不太好。】
艾丽莎笑着把约拉推到面前,声音尽量轻松自然:“那个……这是约拉,罗特斯帝国的小公主。”
约拉很感兴趣地盯着满身珠宝的皇太后,那双红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显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然而,皇太后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约拉,语气里满是冷漠与不屑:“这就是那个死了的女人留下的孩子?”
艾丽莎暗暗生气了,握着约拉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竟然把约拉的妈妈叫做死了的女人?】她低头看向约拉,担心这句话会伤害到孩子,但约拉似乎并不理解“死了的女人”是什么意思,依然专注地盯着皇太后身上的珠宝。
皇太后摆了摆手,仿佛已经厌倦了这场对话:“好了,先不说那些,我太累了,要休息。”她转身,完全不看皇帝和艾丽莎的反应,径直朝宫殿内走去。
皇帝回头喊来了塔尔希,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塔尔希,带皇太后去寝宫。”
“是,陛下!”塔尔希立刻躬身领命,快步走到皇太后身边,恭敬地引路。
皇太后大摇大摆地跟着塔尔希走了,那一身珠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背影显得格外高傲。
艾丽莎还在生气得攥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为约拉感到不平,也为皇帝受到的无礼对待感到愤怒。
皇帝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走到她身边,低声安抚,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别生气了,顺着皇太后的意思就好,不过是招待她住几天而已。”说完,他转身朝宫殿内走去,留下艾丽莎和约拉站在原地。
艾丽莎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思绪翻腾:【按说最该生气的是他,但他都忍下来了。】皇帝作为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宫殿前受到如此无礼的对待,却依然保持着冷静与克制,这让她对他刮目相看。
她暗暗握拳,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我也要忍耐,为了两国的和平,我要假装好这个孙女的身份!】
一所富丽堂皇的套间里。这里的装饰极尽奢华,墙上挂着精美的挂毯,家具都是上等的红木打造,铺着厚厚的绒毯。窗户敞开着,微风吹动薄纱窗帘,带来花园里淡淡的花香。
皇太后靠在柔软的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支雕刻精美的长烟杆,正慢悠悠地抽着烟。烟雾袅袅升起,在她面前形成淡淡的薄雾。她的侍女斯玛特站在一旁,双手交叠在身前,姿态恭敬。四周还有很多其他普通侍女待命,她们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塔尔希恭敬地弯着腰,向皇太后汇报:“皇太后殿下,房间与侍女都给您安排好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皇太后随意的挥了挥烟杆,斯玛特代为下令,声音清脆:“都出去吧,需要的时候再叫你们。”
“是。”塔尔希躬身退出,其他侍女也依次离开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皇太后和斯玛特两人。皇太后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在空气中盘旋。她开口问道,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轻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评估:“你觉得怎么样?”
斯玛特谨慎地回答:“您是指……”
皇太后冷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态度。你觉得这位罗特斯皇帝的态度如何?”
斯玛特思考着,语气认真:“看起来……还不错,和以往的传闻相比,可以算是很礼貌客气了。”她看向皇太后,补充道,“我以为会有一番针锋相对的大战呢。”
皇太后冷笑一声,将烟杆在烟灰缸边缘轻轻敲了敲:“呵。”她抬眼看向斯玛特,眼神锐利,“他不敢,因为他惧怕阿尔西亚大陆的实力,纵使是再凶猛的狮子,你把长矛抵住他咽喉,他也不敢动弹。”
斯玛特恭维地弯腰,声音里满是崇敬:“皇太后殿下,您说的太对了,这世界上没有人敢轻视阿尔西亚的力量。”
皇太后的笑容淡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声音里透出一丝复杂:“是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倒还算是个好君主。”她指的是艾丽莎的父亲,阿尔西亚的国王。
她又皱起眉来,语气变得不满:“就是挑女人的眼光太差了,一个两个的都让我看不顺眼。”这话显然不仅指艾丽莎的母亲,也包括艾丽莎本人。
此时的艾丽莎正和安娜走在走廊里,朝着皇太后的行宫方向匆匆走去。阳光透过走廊的高窗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艾丽莎脚步匆匆,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安娜快步跟在她身边,小声建议:“最好先去拜见一下皇太后殿下,也好和缓一下她和皇帝陛下的关系。”她知道两国关系的重要性,也明白艾丽莎作为桥梁的关键作用。
艾丽莎眉头紧锁,内心挣扎:【……】去见那位刻薄的皇太后,无疑会暴露更多破绽,但若不去,两国关系可能因此恶化。
安娜在一旁小心劝解,声音里带着恳切:“我知道您不太想见以前的家人,但这件事只有您办得到了。”
艾丽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是啊,我原计划是要找借口远离家人以免露陷,但现在顾不上那些了。】她意识到,作为皇后,她有责任维护两国关系,即使这意味着要面对一个可能识破她身份的人。
她来到了皇太后的行宫门口,停下脚步,心中默念:【我得安抚住这位老太太,让她别和皇帝闹出不愉快来。】
皇太后行宫门口站着很多侍女,其中一部分穿着与罗特斯帝国宫廷侍女不同的服饰——那是皇太后自己带来的人。她们站得笔直,神情高傲,目光挑剔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安娜上前,向一位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中年侍女请求,声音礼貌:“请通禀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求见。”
那位侍女长十分高傲地蔑视着安娜,眼神里满是不屑:“皇太后殿下刚刚入住,需要休息,你们过一阵再来吧。”
安娜有些胆怯,但还想分辩:“可是……”她的话被打断了。
艾丽莎从后面走上来,伸手轻轻拨开了她。她的表情完全变了——不再是刚才的紧张和不安,而是换上了一副高傲的姿态。她抱着手臂,仰着头,以鼻孔看人的姿态逼近那位侍女长跟前,声音冰冷:
“不管皇太后要不要见我,你总得去通禀一声吧。”
她皱着眉头,眼神锐利,整个人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而且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那名侍女长害怕了,整个人缩了下去,刚才的高傲瞬间消失:“这……”她显然没料到艾丽莎会如此强硬。
终于,那侍女长恼怒又不敢发作地转身进去了,声音勉强保持着恭敬:“知道了,您请稍等。”旁边的另一名侍女跟她一起进去了。
安娜星星眼崇拜地看着艾丽莎,小声赞叹:“哇,您好厉害啊。”
艾丽莎不屑地哼了一声:“哼,这种仗势欺人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她的话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底气,仿佛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进了屋往里走的侍女长和旁边的侍女小声交谈着,声音压得很低。
侍女长皱着眉头,语气困惑:“你有没有觉得佛罗瑞达公主和以前不一样了?”
旁边的侍女不解:“有吗,她以前不就脾气挺大的吗?”
侍女长思索着,声音更低了:“不太一样,以前的她只会胡闹起来,现在却冷静的有点吓人了。”她回想起艾丽莎刚才的眼神,那种冰冷而威严的目光,与记忆中那位只会发脾气砸东西的公主截然不同。
两个侍女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或许是当了皇后的关系吧,有了威严?”
“……可能吧。”
艾丽莎不安地等在楼道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虽然是我主动来找她,但其实并不知道见面了该说什么,把失忆作为最后退路吧,实在混不过去就说。】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大的风险。
几分钟后,门开了。那位斯玛特走了出来,亲自迎接。她的表情依然高傲,但多了几分正式的恭敬:
“佛罗瑞达公主殿下,尊贵的皇太后殿下同意了您的求见。”
说完,她就转身进去了,声音平淡:“请跟我来。”
艾丽莎和安娜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安娜被留在了客厅外间,只有艾丽莎一人被允许进入内室。
客厅里,皇太后坐在沙发上,手里依然拿着那支烟杆,但脸上的表情完全变了。她露出一脸惊喜的样子,向艾丽莎伸出手,声音慈爱而温柔:
“哦,小瑞达,我的乖孙女。”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艾丽莎愣住了。她有些紧张地走过去,按照宫廷礼仪请安:“皇太后殿下,您好。”
皇太后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一脸慈爱,仿佛刚才在宫殿前的刻薄与冷漠从未发生过:“怎么那么生疏,还叫我祖母就好了。”
艾丽莎努力笑着,声音尽量自然:“是,祖母。”她心中稍稍放松:【看起来没什么可怕的,再怎么说也是亲孙女。】
皇太后对斯玛特和安娜挥挥手,语气和蔼:“你们出去吧,我要和我孙女单独待会。”
“是。”两人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艾丽莎和皇太后两人。艾丽莎稍微放松下来,准备开始这场艰难的对话。
但就在门关上的瞬间,皇太后的笑容消失了。她冷冷地看着艾丽莎,眼神锐利如刀,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行了,跟我说说那个皇帝的事吧。”
艾丽莎吓一跳,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看着眼前这张冰冷的脸,终于明白——这不是亲人的相会,这是两国的交锋;而她的祖母,有着完全不同的两副面孔。
第五十三章 佛罗瑞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