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公主轻轻按住地图边缘,防止夜风掀起卷角:“那还有其他的物件?哪怕是久居深宫都知道,耕作需要用农具。”
她想到之前去百姓家中所见,家徒四壁,农具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种子。
有些能吃的,都让他们吞入腹中了。
宋辞展开另一张布帛,上面画着改良后的水车草图:“节度使府的库房里有三百架铁犁,足够应急。至于种子,我已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荆襄采购耐旱的粟米与高粱。”
他的指尖突然停在某处空白:“此处面积很宽,王伯说,此处林子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出不来,连猎户都不敢靠近。”
宋辞两眼放光:“既然无人靠近,那就说明里面有很多资源未曾让人动过。”
玉瑶郡主眉头紧皱,赶紧解释:“此处是瘴气之地,很危险,百姓们对此处都讳莫如深不愿靠近分毫。”
“所以要变废为宝。”
宋辞的眼中燃起兴奋的光:“我在古籍中查到,此地湿气极重,正适合种植茶树。若能开辟茶园,不仅能改善土质,更能打通蜀地与江南的商路。”
“在这之前,我们要将这一片的地方开垦出来。”
他点在地图上:“这一片还有一条河,水资源不缺,这一片我们可以用来种植红薯。红薯是极快速能够收获,且量大的作物。”
玉瑶郡主捏着地图边角,指尖微微发颤:“可开垦瘴疠之地谈何容易?光是清除毒藤杂草,就得折损不少人手。”
她想起去年有流民误入此地,回来后浑身溃烂,没撑过三日便咽了气。
宋辞却已铺开新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防护用具:“用浸过艾草汁的麻布蒙面,穿厚牛皮靴隔绝湿气。”
他抓起案上的陶碗,倒出几味晒干的草药:“再服下这剂避瘴散,三日内可保无虞。”
火光映得他眼底的兴奋愈发灼人:“明日我带队进山!”
“不行!”
文成公主与玉瑶异口同声。
文成公主按住他摊开图纸的手,掌心带着暖意:“你是蜀地的主心骨,怎能以身犯险?”
玉瑶则将软鞭甩得噼啪作响:“要去也是我去,好歹我对山林熟悉!”
宋辞望着两人紧绷的神色,忽然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文成公主的发顶,又拍了拍玉瑶的肩膀:“都别争了。明日我们兵分三路,玉瑶带猎户打头阵清理瘴气,公主在山下设立临时医馆,我负责调配物资。”
他抽出腰间短刃,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红线:“七日之内,完成山脚旱地的开垦和种植!”
次日破晓,晨雾还未散尽。
数百村民已聚在山脚下,手中握着宋辞让人连夜打造的宽刃镰刀。
宋辞举起装满避瘴散的陶罐,大声喊道:“喝了这药,瘴气伤不了咱们!等种上救命粮,再种上茶树,等茶园开起来,往后年年都有银钱赚!”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王老汉颤巍巍地站出来:“宋大人,俺们信你!”
他接过陶罐仰头灌下,一抹嘴角:“当年俺大儿子就是吃不上饭没的,如今有活路,拼了老命也要干!”
玉瑶带着二十名猎户率先冲进密林,软鞭扫过之处,毒藤纷纷断裂。
文成公主则带着医女们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熬煮草药,铜锅里蒸腾的热气混着艾草香,驱散了几分山间的阴寒。
宋辞穿梭在人群中,不时蹲下身子指导村民如何分辨毒草。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树冠时,队伍已经将山脚清理出来,宋辞看着已经可以开始种植茶树,便从怀中掏出一株茶树苗。
树苗的根部裹着湿润的红泥,嫩绿的新芽在风中轻轻摇晃。
“来,搭把手!”
他招呼身边的几个年轻人:“以此为界,往下种粮食,往上种茶树,咱们先种下第一棵茶树,等它长成,就是蜀地新的希望!”
村民们围拢过来,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捧着泥土,将茶树苗稳稳地栽进土里。
半个月后,山风裹挟着茶树新叶的清香掠过临时搭建的瞭望塔。
宋辞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漫山遍野排列整齐的红薯藤,裤脚还沾着清晨勘探时的泥点。
他习惯性摸向怀中的避瘴散,却摸到个硬物,是文成公主前日塞给他的桃花酥,油纸已经被捂得发潮。
“宋大人!林子里不对劲!”
一名猎户气喘吁吁跑来,腰间猎刀还滴着黏液:“二牛他们在断崖那边发现大片紫色藤蔓,碰一下就冒白烟!”
宋辞心头一紧,抓起药箱就往密林深处跑。
拨开缠人的毒藤,腐叶堆里赫然躺着几株半人高的植物,羽状复叶下藏着绛紫色的果实,正是古籍中记载的“紫血参”。
他蹲下身扒开腐殖土,根茎处竟盘着层层叠叠的金线莲,在幽暗中泛着微光。
“快!通知所有人撤离!”
宋辞扯下衣襟裹住药草,声音却止不住兴奋:“这些都是千金难买的救命药!”
他想起三日前医馆里那个咳血的孩童,若有紫血参入药,也不至于拖了几日就没了。
消息很快传遍营地。
玉瑶提着软鞭赶来时,正看见宋辞浑身沾满药汁,却笑得像个孩童:“郡主,你看这株七叶一枝花!还有这个,断肠草的宿根居然能解蛇毒!”
文成公主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裙摆沾着草药汁液,手中捧着刚熬好的避瘴汤。
她望着宋辞发梢滴落的水珠,突然想起半月前他执意带队勘探时的模样,眼眶不由得发烫。
“即刻组织采药队!”
宋辞展开新的图纸,笔尖在“药田”二字上重重顿了顿。
“划出专门区域培育这些药材。玉瑶,你带人沿着溪流寻找水源;公主,还得劳烦你联系长安的药商,这又是另外的进项。”
暮色降临时,第一筐药材被抬下山。
王老汉捧着往日眼里的杂草,粗糙的手掌微微颤抖:“宋大人,这东西真能换银子?”
宋辞将一株紫血参别在他衣襟上,望着远处新砌的水渠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何止是银子?等这些药材运到长安,蜀地就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荒野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蜀地就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荒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