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蜀地官道尘土飞扬。
　　十余辆雕花马车组成的商队冲破晨雾，车辕上镶着的金边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为首的朱漆马车上，徽商林掌柜捻着胡须，望着漫山遍野的红薯藤咂舌：“早听说宋大人有手段，没想到这瘴气之地还能种上粮食。”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喝止声。
　　玉瑶郡主手持软鞭拦在路中央，身后二十名猎户张弓搭箭，箭簇泛着冷光：“此路不通。原路返回。”
　　她扫过商队中装满银锭的箱笼，金丝鞭穗在风中轻晃。
　　林掌柜赔笑着递上名帖：“郡主误会了！在下听闻宋大人发现珍稀药材，特来求购。只要能分我半成紫血参，价钱好说！”
　　他身后的富商们纷纷附和，锦缎衣袖间露出的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消息比风还快。
　　长安来的药材商、扬州的盐帮、甚至吐蕃的马队都涌到蜀地边境，将临时搭建的驿站围得水泄不通。
　　宋辞站在衙署高台上，望着辕门外争吵不休的富商们，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皱巴巴的桃花酥油纸。
　　文书捧着厚厚的求购书册，额角沁出汗珠：“大人，这如何是好？”
　　宋辞突然展颜一笑，抽出腰间软剑削下案头半截竹简：“去传话，三日后在节度使府旧址开价。”
　　他将竹简抛向空中，剑花一闪，木屑纷飞间“价”字格外清晰。
　　“但不是卖给他们。”
　　文书看着宋辞一脸的笑意，满脸的困惑，但宋辞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也就不敢过问。只能按吩咐下去准备。
　　三日后，节度使府旧址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富商们挤在临时搭建的高台前，看着玉瑶郡主将写满条件的黄绢抖开：“其一，每百斤药材需捐建一座石桥；其二……”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站在远处观看的文书恍然大悟：“原来大人是这个意思，难怪他笑得如此吓人。”
　　“宋大人这是强买强卖！”有人跳脚。
　　宋辞负手而立，身后是堆积如山的药材箱笼：“诸位若觉得不公，大可以转身离开，我们的药材可以不买，自己用也没问题。大不了一三五煲血藤汤，二四六煲田七汤。哦，前几天猎捕到一头野猪，骨头熬石斛汤，非常美味。”
　　昂贵的药材，居然要当普通汤药煲汤，一个个纷纷破防。
　　嚷嚷起来，不是指责宋辞暴殄天物，就是哀求宋辞别介。
　　林掌柜盯着黄绢上“建十所义学”的条款，突然抚掌大笑：“宋大人好手段！我林某愿出三倍价钱，再捐三百石粮食！”
　　随着第一笔交易敲定，玉瑶郡主将刻着“蜀地药盟”的令牌抛向林掌柜。
　　远处，文成公主正带着医女们清点药材，月光洒在她鬓间，映得宋辞亲手重铸的玉簪泛起温润的光。
　　这药盟令牌眼前看着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但大家心底都清楚，宋辞以后会将这片发现药材的林子发展成药田。
　　子夜时分，药田笼罩在薄雾之中，看守的火把在风中明明灭灭。
　　宋辞披着外衣，握着竹杖在田垄间踱步，目光不时扫过堆放在草棚里的药材箱笼。
　　自从药盟成立，他便养成了夜间巡查的习惯，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窥视。
　　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动从西侧传来。
　　宋辞屏住呼吸，借着月光望去，只见一个黑影猫着腰，正用匕首划开药箱的封条。
　　那人手法娴熟，眨眼间便掏出几株紫血参，塞进随身的布袋里。
　　“谁！”
　　宋辞大喝一声，竹杖重重敲在地上。
　　黑影受惊，猛地起身欲逃，却被藤蔓绊倒，狼狈地摔在泥地里。
　　宋辞快步上前，用竹杖抵住对方咽喉，借着朦胧的月光，认出竟是前日来求购药材的秦姓药商。
　　“宋大人，饶命啊！”
　　秦商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您大人有大量……”
　　他话音未落，玉瑶郡主的软鞭已破空而来，缠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拽。
　　“竟敢在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玉瑶怒目圆睁：“把他押到衙署，明日当众处置！”
　　宋辞却摆了摆手，蹲下身捡起散落的紫血参，仔细检查有无损伤：“且慢。”
　　他转头望向秦商，目光如炬：“说吧，是谁指使你来的？”
　　秦商喉间发出呜咽般的抽气声，颤抖着嘴唇挤出：“是……是城西绸缎庄的周老板！他说宋大人断了他的财路，只要能偷到药材，就能让您身败名裂！”
　　他猛地磕头，额头在泥地里蹭出鲜血：“小人猪油蒙了心，求大人饶命！”
　　玉瑶郡主的软鞭“啪”地甩在地上，激起一片泥花：“我这就带人去拿周老板！”
　　却见宋辞抬手拦住她，指尖还捏着秦商布袋里掉落的异域铜铃，铃身刻着吐蕃特有的缠枝莲纹。
　　“且看他能编到几时。”
　　宋辞的声音裹着夜雾，冷得像淬了冰。
　　他突然扯过秦商的衣领，竹杖尖端挑开对方内襟，露出半截暗红刺青：“周老板可会在胸口纹吐蕃狼头？”
　　秦商瞳孔骤缩，突然暴起撞开宋辞，从靴筒抽出短刀直刺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剑挡在了他的面前，将刀子及时挡下。
　　宋辞身边的暗卫挡下了这一击之后，又隐在了暗中。
　　“押进地牢，撬开他的嘴。”
　　宋辞弯腰捡起染血的紫血参，对着火把细看参须断裂处的齿痕：“普通商人偷药材会用牙咬？这是在测试毒性。”
　　他转头望向面色苍白的文书：“即刻封锁城门，盘查所有吐蕃商队。”
　　文书领命匆匆离去，夜色中的蜀地顿时警铃大作。
　　玉瑶郡主一脚踹在秦商膝弯处，将人死死压在泥地里，软鞭绕着他脖颈收紧：“说！吐蕃人究竟想干什么？”
　　秦商被勒得面色青紫，却突然诡异地笑出声来，喉间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吼，嘴角溢出黑血。
　　玉瑶郡主一看，脸色一变：“不好！他服了毒！”
　　宋辞盯着尸首看了片刻便说道：“无所谓，这人死了就死了，他的出现也算提醒了我们，番邦有所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