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望着跪地的村民，喉间发紧，俯身将离得最近的老者搀起：“该说谢的是我。”
　　“该说对不起的也是我。”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被糙米染黄的手指：“明日此战，我们不是为我宋辞，是为蜀地千万条性命。”
　　火光映在他眼底，将决心烧得滚烫。
　　第二日辰时，晨雾未散。
　　宋辞身披玄甲，腰间软剑寒光凛冽，领着三百死士与村民组成的义勇军，浩浩荡荡直逼节度使府。
　　朱红大门前，铜钉在阳光下泛着冷芒，门楼上的守卫张弓搭箭，箭雨瞬间破空而来。
　　“举盾！”
　　宋辞大喝，手臂青筋暴起。前排士兵迅速举起盾牌，箭簇撞击在牛皮盾上发出闷响。
　　“你是何人？胆子不小！”
　　节度使府内传来怒吼，朱漆大门轰然洞开，五百精兵列阵而出，为首的节度使骑在高头大马上，蟒袍玉带却掩不住满脸横肉。
　　“宋辞。”
　　节度使冷笑：“就是你，胆敢冒充朝廷官员？”
　　宋辞抖开染血的密信，任由山风将字迹展向众人，“勾结匪类，贩卖人口，贪墨赈灾粮款！”
　　“今日，我便替陛下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喊杀声四起。
　　宋辞率先冲入敌阵，软剑如银蛇狂舞，所到之处血花飞溅。村
　　民们虽无精良兵器，却因饱饭有了气力，挥舞着锄头、菜刀与官兵厮杀。
　　一时间，节度使府门前尘土飞扬，惨叫声与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就在战局胶着之时，西南角突然腾起黑烟。
　　文成公主的暗卫们从粮仓破窗而出，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火舌舔舐着堆积如山的粮袋。
　　“粮仓起火了！”
　　官兵们阵脚大乱，节度使的脸色瞬间煞白，调转马头便要往内院逃去。
　　“哪里走！”
　　宋辞瞅准时机，猛地蹬地跃起，软剑缠住对方披风将人拽下马。
　　节度使重重摔在地上，还未起身，脖颈已被宋辞踩住。
　　他挣扎着嘶吼：“你敢动我？我可是陛下亲封的节度使！”
　　“陛下若知你如此丧心病狂，第一个斩的就是你！”
　　宋辞夺过对方腰间的印信，转身望向目瞪口呆的官兵：“陛下有旨，凡归降者既往不咎！”
　　他的声音混着燃烧的噼啪声，在节度使府上空回荡。
　　此时，文成公主带着暗卫赶到，裙摆还沾着粮仓的灰烬。
　　她举起皇家玉牌，高声道：“尔等速速放下兵器，否则，定当严惩不贷！”
　　望着玉牌上的蟠龙纹，剩余官兵纷纷跪地，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
　　宋辞扶起文成公主，望着冲天火光中相拥而泣的村民，突然觉得肩头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宋辞抬脚踢开节度使胡乱挥舞的手臂，转头吩咐身后的暗卫：“把人押下去！”
　　村民们举着火把涌进节度使府，有人抱着发霉的粮袋痛哭，有人颤抖着抚摸坍塌的粮仓墙壁。
　　宋辞握紧文成公主的手，转身走向堆积如山的军械库。
　　当厚重的铁门吱呀开启，月光倾泻而下，照亮成箱的金银财宝与腐烂的粮册。
　　“这些，都该还给百姓。”
　　他抽出软剑劈开木箱，金灿灿的元宝滚落在地，映得众人眼中泪光闪烁。
　　三日后，蜀地临时衙门前。
　　宋辞将节度使的印信掷在案上，展开一卷文书：“即日起，开仓放粮，修缮水利，废除苛捐杂税。”
　　他的目光扫过堂下跪着的各级官员，最后落在被铁链锁住的节度使身上：“至于贪腐者，一律押解长安，交由陛下处置！”
　　夜色渐深，宋辞倚在衙署的回廊上，望着远处新搭建的粥棚炊烟袅袅。
　　文成公主提着食盒走来，发间玉簪换成了他亲手重铸的那支。
　　“阿辞，尝尝这个。”
　　她掀开食盒，露出热腾腾的桃花酥：“这是蜀地的特产，百姓们特地给你做的。”
　　宋辞接过点心，咬下一口，甜香混着桃花的芬芳在舌尖散开。
　　他望着文成公主眉眼间藏不住的温柔笑意，喉间突然发紧。
　　指尖抚过她鬓角沾染的灰烬，轻声道：“辛苦你整日奔波，该是我为你准备些吃食才是。”
　　远处传来孩童嬉笑，几个前日获救的孩子正围着新砌的水井玩耍。
　　宋辞揽过文成公主的肩，指着井沿新刻的“生”字：“待水渠贯通那日，我要在井边种满桃树。”
　　他的声音混着晚风，带着比桃花酥更甜的期许：“让蜀地的春天，永远记得有位公主，曾为这里的百姓踏破铁鞋。”
　　文成公主仰头，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让人们知道有这么一位大人，明明是文官，却总是干着武官才做的事。只为守护一方百姓。”
　　宋辞闻言轻笑，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若文官都只顾舞文弄墨，谁来守这山河？”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夜色的宁静。
　　文成公主的暗卫送来一份秘报。
　　“殿下，因朝中几位皇子接连被罚，如今皇上身边能担大任的皇子无一人，朝中大臣们联名上书，恳请太子回宫。”
　　“另外，蜀王谋反罪名成立，流放宁古塔，大臣们上书，玉瑶郡主同罪，要大人将人送回去治罪。”
　　文成公主闻言，下意识的看向宋辞。
　　“阿辞，玉瑶这一路帮我们，罪不至死。”
　　宋辞低着头，看着密信上的文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远处新砌的水井旁，孩童的笑声不知何时已停歇，寂静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两人笼罩其中。
　　宋辞将密报缓缓折起，塞进袖中，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有人想借玉瑶牵制我，断我臂膀。”
　　他望向衙署内明灭的灯火，那里还亮着新政推行的筹备文书，“至于太子回宫，他们一直想扶持太子登上那个宝座，趁机行动不奇怪。只不过太子本身就是被废的身份，想重新被立储君，并不容易。”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玉瑶郡主翻身下马，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
　　她大步上前，腰间软鞭随着步伐轻晃：“宋大人，我听到消息了。”
　　她的目光扫过文成公主苍白的脸：“送我回长安，保你新政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