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雍的乌木杖猛然砸向地面,杖头上的蟠龙眼珠迸裂。"沈嵩,你当真要一意孤行?"他喉间发出金石摩擦般的冷笑,杖头忽地敲碎脚下青砖"哪怕对手是各路藩王,你也要血债血偿?"
"若是让宣王一路高歌猛进,杀入京城",他轻抚刀刃,龙吟之声不绝于耳,"您当真以为,他会留您和昕玉一条活路?"
"当年李无妄送来的密信......"李伯雍突然掀翻棋盘,棋子滚进炭盆腾起青烟,烟雾里浮出半张焦黄的纸片,"说只要我闭门谢客,大婚那日必保玉儿......"
话未说完便被剑气削断半截胡须,断须飘落在"宣"字棋子上,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幼稚!"
沈嵩剑尖挑起案头赤阙国书,帛布在剑气中裂成两片,"您当宣王府的死士都爱读《君子协定》?"
李伯雍踉跄着扶住博古架,震落架上鎏金错银的雁翎甲。甲胄心口处的破洞渗出陈年血渍,在地砖蜿蜒成"降"字模样。"玉儿出生那夜..."他颤抖着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与甲胄同源的箭疤,"李无妄在城墙下立过歃血旗!"
窗外忽有雪片卷入,沈嵩挥袖卷住三片雪花按在赤阙地图上。冰晶遇热融成血水,恰好淹没了边境三座关隘。
"若是江山易主,赤阙这等小国",悬挂在祠堂方向的玄龟驮碑传来龟甲开裂的脆响,"周边大国岂会坐视不理?"
他无助地望向女儿,眼中竟有几分祈求。
李昕玉腕间的青铜铃铛应声炸成齑粉,她突然扑向沈嵩,指尖的血迹染红他的衣袍,"万事听你决断"。
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我信你。"
沈嵩满意地笑了。
其实这种事情,他也不是非管不可,而且新官上任就和藩王对着干,非常的不明智。
自己和李承泽连照面都没打过,更别提什么狗屁报仇之类。
只是......
他在爹娘的坟前发过誓,若是以后再遇见手足相残,甚至祸及家人的事情,自己定要将那贼人碎尸万端,万万不可让其像李琼一样安然无恙。
发生在自己,爹娘身上的事情,沈嵩不想再发生在别人身上。
有仇必报,有恩必报,此为少年侠客。
【江湖夜雨十年灯,匣中剑气啸长风。少年自有凌云志,人间正道是峥嵘。——少年剑,小成】
“那就麻烦岳父,事情完成之后,站出来主持李家大局。”
“你疯了!”李伯庸神色激动,“你带着我女儿疯,还打算拉上我!”
“我把炼丹的丹方,销路,原材料全部交给李家了,您也不想让李无妄将其吞入囊中吧。”
“你心中已经有计划了吗!”李昕玉挂在沈嵩的脖子上晃荡,“想选太子还是三皇子?”
“他俩都没有兵权。”
“可是二皇子,投靠不得啊。”
“当今的皇帝为什么迟迟没有削藩?难道他不懂‘数世之后,尾大不掉,然后削其地而夺之权,则必生觖望……衅隙一开,何以御之’的道理吗?”
“因为雪军没了。”李伯雍扼腕叹息。
“对!想要削藩,最重要的是兵马,而且不是普通的兵马,是能打过修士的兵马。”沈嵩的视线投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比如说......在我开宗立派之后的一众弟子。”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末法时代的垃圾能比拟的。
“二皇子也暂时不能动,打草惊蛇是下下策。”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活着从武榜回来,能够开宗立派,我就站出来主持李家大局。”李伯雍看着沈嵩,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两日后,李府
戌时三刻,九十九盏朱雀衔珠灯将李府照成白昼。沈嵩玄色婚服上金线绣的北斗七星随步动摇曳,每颗星子都缀着宫里专用的冰魄石。李昕玉的十六幅鎏金霞帔掠过青砖,暗绣的冰裂纹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影。
红烛高悬的刹那,沈嵩指尖的剑气割断了喜堂中央的朱雀衔环丝帛。八百盏青鸾衔珠灯瞬间亮起,照见李昕玉嫁衣上九百九十九道金丝绲边。赤阙护卫齐敲青铜夔牛盾,声浪震得檐角悬着的玄铁风铃荡出残影。
李云手持玄龟驮碑杖缓步而来,杖头镶嵌的北斗星石正与沈嵩腰间寒霜隐的七星纹相呼应。
"吉时已到——迎亲!"
数百名侍从鱼贯而动,踏着焚香青烟,于中庭铺陈霞帔云毯。鼓乐在高檐下激荡,火光灼得天地仿佛皆红。
“沈某今夜谢族长、谢列位长辈见证,今后生死与她同担。”
言毕,便以一记干脆的肩力将那火盆踢出半尺,火星四溅里,他跨过红毡、步至新娘身前,微微躬身替她撩起一角红纱。李昕玉垂眸一笑,杏目含威,不发一语,随他踏进堂中。
“三拜礼!”李云高声呼道,一声令下,李昕玉与沈嵩先拜天地,再拜高堂。高堂之上,李伯雍与李无妄一左一右,面色皆凝,一个是望女成凤,一个是心事难明。
礼成之后,同牢合卺。
炼丹房数位白须长老快步而至,在堂中央拱手参拜:“恭贺沈大人、新夫人,今炉火大旺,炉中新出‘天罡洗髓丹’七炉,‘青龙回春膏’五盏,‘百转生肌散’十二匣,加之前些日子火爆的‘北斗延寿散’与‘朱雀涅槃膏’,今晨统算收益,银票金锭合共两百五十万两有余,一路销往东海、西漠、南陵,皆供不应求。”说话间,那长老抚须大笑,言语中难掩自豪。
合卺礼的赤金匏瓜瓢刚沾唇,二皇子突然按住沈嵩手腕:"听闻丹房新炼的玉衡开阳丹,可否让本王代销漠北?"
话音未落,三皇子剑鞘已压住他的小臂:"二哥说笑,这等神药自当献给父皇。"
太子轻笑,指间突然多出枚玄武纽印:"不如将丹方存入东宫秘库?"
“此事须得好生商议,免得平地生波。”李云看在眼里,故作咳嗽,旋即笑谈:“婚礼重礼不可乱,咱们先看新人入洞房,再谈炼丹之利。”
他击掌三下,重新唤起锣鼓与丝竹,喜娘领了沈嵩与李昕玉往后堂而去,漫天洒落的花瓣在烛光下一抹嫣红。
第五十七章 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