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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奸细
  “你见过哪一个藩王能差遣修士为自己做事的?”
  “先皇不是不想杀他,是杀不掉他。”
  “我猜,赵元晦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收下了封地内所有的宗门势力,既避免了自己落得豢养私军的罪名,又能壮大实力。”
  “这样一想,身为赵元晦侄子的赵承坤有宝甲也就不奇怪了。”
  “久而久之,宣王赵元晦在藩王中势力最强,才使得这场战局在两年内竟成了藩王们轻松碾压雪军的局面。”
  李昕玉攥住袖中玉珏的手猛然收紧窗外飘进细雪沾上她鸦青鬓角,恍惚间化作十七年前那场淹没雪军的暴雪。
  沈嵩扯开衣襟露出寒光粼粼的内甲,甲叶碰撞声似冤魂呜咽,“当年先帝赐给九边藩王的八百副宝甲,宣王府独得三百——”他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铁锈味,“好一个忠君爱国的宣王殿下。”
  炭盆爆开一粒火星,照亮李昕玉苍白如纸的面容。“这场战斗,雪军已是弹尽粮绝,向朝廷求援,兵部顾青衡,吏部李承泽和程敬仁被派来接手这桩大事。李承泽最后负责运输一事,然而,居然有人在这关键时刻通风报信,致使他死于途中。”
  “你猜,谁能知道李承泽的所作所为?”
  “再猜,为什么李承泽死后李家竭力掩盖死讯?”
  窗外北风骤然尖啸,卷着雪粒子扑灭了两盏铜灯。黑暗里李昕玉听见自己骨骼在锦袍下咯咯作响,恍若那年跪在灵堂时,棺椁中哥哥右手残缺。母亲说那是乱军砍的,可断口分明是熟稔的边军手法。
  “若我再做一番推测,李家内的内奸恐怕便是李无妄。”他缓缓地把扇子合起,放在案上,声音越发低沉:“他心怀叵测,图谋李家继承权,却无法对付自己亲妹妹李昕玉,便决心对李承泽下手。”
  “李密与李承泽,乃手足之情。”沈嵩的声音更为冷静,仿佛是从某个遥远的记忆中带来的回声,“李密苦口劝说,李承泽固执己见,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杀害李承泽,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李昕玉踉跄扶住多宝阁,阁中父亲最爱的青玉笔洗轰然坠地。无数记忆碎片在锋锐的裂瓷声中拼凑完整:叔父李无妄教她练剑时总说"玉儿这式白虹贯日,比你兄长强多了";还有灵堂白幡后,祖父说:"承泽这孩子,到底太像他母亲"。
  “李无妄这步棋下的好啊,他知道李承泽会将物资偷偷送往云州,便提前告诉各地藩王让他们出手截杀。李承泽死后,其母抑郁而终,其父,呵,一个入赘的能有什么地位,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拿下继承权的位置。”
  “我再猜......”
  “闭嘴!你还不是我李家的女婿呢!”
  沈嵩话音未落,紫檀屏风忽然炸开三寸冰纹。李伯雍袖中九节铜鞭劈空而至。
  李昕玉骤然抬手,指间三枚青铜算筹破空钉入父亲袍角,将人定在原地,金线密绣的蟒纹官袍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缝。
  "接着说!"她腕间青铜铃铛忽地浮起,铃舌上悬着的银针正指李伯雍眉心命宫。
  李伯雍喉头滚动的声响似风箱漏气,浑浊老眼盯着女儿腕间青铜铃。
  沈嵩冷冷瞥了李伯雍一眼。“当年的真相,你的父亲李伯雍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他怎会在李承泽死后,收留张千青?”
  “父亲,他说的是真的吗?您……您早就知道?”李伯雍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身形颓然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
  正梁悬着的七星铜链开始无风自转,链环相击声里渐渐混入远处祠堂玄龟驮碑的龟甲碎裂声。墙角青铜冰鉴表面凝出几个个同心圆水痕,每个涟漪中心都浮着半片明月珰的碎玉。
  “是……我早就知道。”他的声音沙哑,从喉咙深处挤出,“李无妄的阴谋,我并非一无所知。可那时,我自知无力与他抗衡。李承泽的死状……我亲眼所见,那惨状让我心惊胆战。那一刻,我想到的,只有你!我不能冒险,不能让你也卷入这场无休止的争斗中。”
  “我不再为你姑姑复仇,并非懦弱,而是为了保全你。至于张千青……我收留他,只因心中尚存一丝良知。他的遭遇,与我李家脱不了干系。我无法弥补过去的错误,只能尽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紫檀屏风上嵌着的冰裂纹突然蔓出半寸霜花,十六盏鹤衔烛台齐齐暗了三成火光。西窗外的金丝竹簌簌折了七节竹枝,断口处渗出赤褐色汁液。
  李昕玉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的青铜算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袖口的暗绣莲花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父亲!您难道一点也不念及兄妹之情?眼睁睁看着姑姑失去儿子,您竟能无动于衷?!”
  李伯雍坐在太师椅上,嘴角微微下撇,手中的乌木杖微微颤动,杖头上的蟠龙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兄妹之情?呵,你的哥哥李密当年又何曾顾及过兄弟之情?他眼睁睁看着李承泽被李无妄所杀,不也是无动于衷?这便是李家的传统,为商的准则——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李昕玉的身子猛然一颤,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可那是您亲妹妹的儿子!是您的侄子!您怎么能……怎么能……”
  沈嵩站在一旁,目光在李昕玉和李伯雍之间游移,随即缓缓开口,带着几分安抚:“李昕玉,莫要怪你的哥哥李密。他当年并非无动于衷,而是苦心相劝,奈何李承泽固执己见,未曾听进分毫。”
  “父命难为,李密也不过是身不由己。”
  廊下铜灯爆出第三朵灯花时,李伯雍的茶盏已结满冰霜。他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赤阙国进贡的羊皮地图,指腹在"宣"字封地处碾出血痕。沈嵩的剑穗扫过棋盘,惊散十五枚黑玉棋子,每颗都刻着藩王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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