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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云梦凝血千幻起,笙刃未归人已空
  “镇海蛟难找啊,末法时代十万条鲤鱼才能找到这么一小条,不过几尺长。”
  “吃一个人也就只能吐出......五十两银子?”
  李昕玉反手扣住辛夷手腕,触感不像活人,倒像在摸浸过尸油的青铜器。她突然发力将人甩向桥下江面,三柄水滴凝聚的环首刀应声出鞘,却在距离辛夷咽喉半寸处凝滞。刀身映出七张人脸,都是李昕玉受爷爷指示勾结的贪墨官吏。
  家国剑意飞涨,沈嵩衣袍翻飞。
  其实他知道现在这年头,门阀大家手脚完全干净是不可能的。但像李家这种直接吸血乃至害人性命的做法,沈嵩也是第一次见。
  一尊青龙法相从寒霜隐中钻出来,按在李昕玉的肩膀上,少女嘴角溢出几缕鲜血。
  《道藏》曰:“青龙出巡,捉拿邪祟,秉天命行事,昭显威德。”
  最适合杀祸害百姓之人。
  "够了吗?"沈嵩面色和煦,夜风卷着打更声灌到桥上,"李小姐若真这般清高,上月漕运船沉时,为何要改河道司的丈量册?"
  银弓突然发出裂帛声。李昕玉发现弓弦不知何时缠住了她的腰封,勒紧的力度与沉船当日她修改数据时的笔压完全一致。气海灵力逆冲至喉头,她咳出的血珠在桌面滚成"叁万七千石"的字样——正是被抹去的真实运粮数。
  李昕玉拔下金簪刺向颈侧。簪尖在触及皮肤前融化,金液顺着血管流至银弓,弓臂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符文。气海突然塌缩成漩涡,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瓷器开片的脆响。
  "戍时三刻。"沈嵩抬手遮住月亮,月光漏进来的是铜钱状光斑,"刑场要斩和你相识的那四位叔叔,李小姐的弓该开荤了。"
  辛夷抛来箭囊时,李昕玉看清囊底绣着醉花楼的暗记。当她抽出箭矢搭弦,发现箭簇是用鸨母的耳坠熔铸而成。弓弦割破指尖的瞬间,整座李府响起算盘珠炸裂的声响。
  "这一箭若中..."李昕玉瞄准沈嵩眉心,"能抵多少债?"
  沈嵩突然探身握住箭杆。他掌纹与箭身铭文咬合时,李昕玉看见自己瞳孔变成竖瞳:"李丞相许我三斗因果,李将军押上七钱贪欲。"箭杆开始增生肉芽状触须,"你这一箭,值半个仙骨。"
  李昕玉松手的刹那,箭矢穿透沈嵩左肩。没有血,只有青铜碎屑簌簌而落。伤口处爬出的不是蛆虫,而是细如发丝的账本纸页,每张都写着李家子侄的名字。
  "够买你三个问题。"沈嵩扯出纸页塞进香炉,"问吧。"
  李昕玉的银弓突然重若千钧。她单膝跪地时看见自己倒影在沈嵩瞳仁里的模样:发间生出龙角,嘴角裂至耳根。这幻象持续的时间恰好够她问出第一句话:"你要的究竟是李家,还是李家的运?"
  沈嵩剥核桃的动作顿住。碎屑落地的轨迹与钦天监记载的荧惑守心天象完全重合:“李小姐觉得,你能代表李家,还是能代表李家的与运?”他袖中滑出半块龟甲,“李小姐的朱砂痣下,压着半幅堪舆图。”
  辛夷突然割破自己手腕。黑血滴在龟甲上,裂纹延伸的方向指向李昕玉的丹田。银弓不受控地自动张满,箭矢瞄准的却是李府宗祠方向。
  "第二问。"沈嵩的声音混着更鼓声。
  “为什么是我们李家?”
  李昕玉的耳坠突然炸开。飞射的银针在沈嵩咽喉前凝成"忠烈祠"三字,这正是李密提议修建的新庙宇。她想起昨日路过祠堂地基时,嗅到的不是檀香,而是海盐混着尸臭的味道。
  “缘分。”
  “缘之一字,乃天机所系,是万物生发之始,江湖相逢的由头,更是大道式微时重燃天地灵犀的一线生机。”
  “哦?”
  “那我的最后一问。"她扯断弓弦缠住沈嵩脖颈,"仙人也会怕因果反噬?”
  沈嵩的皮肤在弓弦下翻卷,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写满契约的羊皮纸。辛夷的刀架在李昕玉后颈时,那些契约条款正顺着弦丝爬进她的伤口:"怕的是你们李家人。"沈嵩撕开表皮,纸页纷飞如雪,"毕竟连亲孙女都能做成阵眼。"
  李昕玉在漫天纸页中看见自己的生辰八字。每个字都在滴血,血珠落地变成金蚕,蚕背浮现出沈嵩与自己大婚的画面,漫天红霞。银弓彻底融入她的掌骨时,刑场方向传来二十八声鼓响。
  "戌时三刻到了。"沈嵩推开宗祠的门,"李小姐是要当执弓人,还是做祭品?"
  李昕玉折断箭杆刺入左臂。疼痛让幻象消散的瞬间,她看见辛夷的裙摆下没有双脚,只有两柄插在血槽里的短刀。
  沈嵩依然安然无恙的站在桥头,只是手里拿着偷偷从李家带出来的“云梦笙”,刃尖有道血槽,上面滴答着李昕玉的鲜血。
  云梦凝血千幻起,笙刃未归人已空。
  此为幻境。
  桥下夜风穿庭而过,天边皎月晃出细碎光斑。沈嵩斜倚桥边玉狮,袍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忽然抬手按在腰间剑柄。玉扣与剑鞘相撞的脆响惊得树梢寒鸦振翅,刹那间街道竹帘都跟着簌簌战栗。
  李昕玉退后半步按住腰间短刀,青金石刀柄硌得掌心生疼。她分明看见对方指尖根本没碰剑刃,却有股森然寒意顺着脊梁攀上来,恍惚间仿佛听到金戈铁马在耳畔嘶鸣。这气息比北莽战场积年的血锈还要浓烈三分,像是有人把整座边关的月光都揉碎了泼在她脸上。
  “边军袍泽饮马瀚海时,可会掰着指头算得失?”沈嵩低笑时,剑鞘尾端青穗拂过悬空的枯叶,那叶子登时碎成齑粉簌簌而落,“李家三房嫡女,边军从四品昭武校尉,和我这毛头小子这般计较,倒让我想起走南闯北的盐商——递出银票前总要蘸着唾沫数三遍。”
  李昕玉按在刀柄上的五指倏然收紧,战靴底碾着青砖裂出蛛网纹。她分明记得五年前在雁门关外,三千鬼方狼骑卷起的沙暴都没能让她后退半步,此刻却被这白衣书生周身翻涌的气息迫得喉间腥甜。那些战死同袍弥留时的血气,比起眼前人举手投足间溢出的苍茫剑意,竟如萤火较之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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