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嵩神色冷淡,没有动容,只是摊手道:“我一介独行剑客,能有多少银钱?再说,我一路风餐露宿,没有你这将军的待遇。何必问我?”
李睿锋碰了个软钉子,面露苦恼,又揉了揉被砸得疼痛的腰背,小声嘀咕:“那怎么办?难道让老子空着手去赔?恁大数目,我拿啥填?再不然卖马、典当兵器也不够,我可真是愁得慌。”他一边嘟囔,一边望向四周火光,连烧起的烟尘都带着嘲弄。他堂堂将军,带兵在外镇守多年,竟为赔偿金而发愁,当真荒唐。
李昕玉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呸,你怎的赖赖唧唧,没一点担当?要么你去求爷爷,让他出面宽慰醉花楼的管事。若不然,你再回军营筹措,这是你闯下的祸,别想我替你分担。”她一拳一脚,打得李睿锋哀声不断,却又拿妹妹没辙。
沈嵩站在一旁,似不耐久留,低声说:“此处火光已映天,再过片刻,怕会有更多官兵赶来。我先走一步,回头咱们再商议如何对付李琼真身。若你真要寻银钱,就照我先前所言,找你族长去。”
三人方从外头归来,李云便早早候在府门口,满面红光,时而向远处张望。看他脚下步子略显急切,可又不愿失了礼数,强撑着一副从容模样。
彼时正是黄昏将晚,李府门前的灯笼还没来得及全部点亮,金红交叠的彩霞横贯天际,映得李云的一身墨色长袍笼上一层淡淡流光。沈嵩戴着浅色帷帽,露出的半张面庞清俊,眉宇间并无怠倦之色,脚步也不疾不徐,看着李云时微微拱手。
走过抄手游廊,穿过一道圆拱门后,可见正院处已搭起琉璃灯架,花影摇曳,人声渐多。
“沈道长不必多虑,老夫今日乃为你在我李家开辟新财路之举备下小宴,既是酬谢,也是盼着往后更深相交,家族上下莫不期望与道长多多亲近。还望道长莫要推辞。”
言罢,便忙召来管事,让其传话各方长老、族中子弟、炼丹师们,俱都前往偏厅宴聚。
而真正震动四座的,乃是李云再三嘱咐李府下人,亲口宣告此番宴席的座次安排。
往年若非家中元老寿辰或李昕玉那般备受宠爱的小辈的生辰盛典,侧席位置向来空余,无人能与李云平起平坐。他乃李家族长,大权独揽,平日向来独尊主位。
然而此刻,却把沈嵩排在主位左侧,把李昕玉安在右侧,将若干名望显赫的长老与族中人物悉数安排在下首座列,如此破格,只为彰显对沈嵩之器重。
月色清辉洒落庭院之时,李府正堂灯火通明,偌大的宴席摆在花纹精细的檀木桌上,香风裹挟着浅薄的酒气,人影穿梭于珠帘与雕栏之间。
堂中正座处端坐着满头银丝的李云,神色开怀,端起酒盏微笑,示意在场子弟不必拘谨。
李昕玉身着一袭淡紫对襟长裙,发髻上插了枚银色步摇,显得干练又不失女子柔美。
她生性爽利,少了闺阁那般含蓄,自幼追随兄长习武,处处透着一股英气。此刻她坐在自己爷爷李云下首,微微俯身,向他敬了一杯酒。
“爷爷,孙女有一事疑惑。为何我那哥哥李睿锋的兵器,竟比我手中刀剑更加锋利且坚韧,莫不是您暗中偏爱,只给他最上乘的宝刃,却不给我?”
李云举杯一饮,微有笑意:“昕玉啊,我怎会藏私?你那哥哥的宝刀,并非出自我之手,而是多亏了旁人助力,若要细数,还得感谢咱们的沈仙尊。”
沈嵩并未着官服,只是一身肃简的黑色短袍,腰间束带,听得李云点名,他轻轻抱拳。
李昕玉心下好奇,忍不住打量这位少年。说来也怪,沈嵩年纪并不甚大,容貌清俊,举止并不多言,更不像寻常同辈那般轻狂。
“沈公子,敢问你方才所言的云梦笙,究竟是何等奇刃?若是方便,可否让我一观?”
沈嵩微微一笑,倒也不推诿,将手掌覆于腰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一柄长不过尺许的短刃,锋口流转宛如水波,虽未听见铮然刀啸,众人目之所及,都在心头隐隐生出一丝震撼。
李睿锋这一刻也在座,见妹妹面露艳羡,不禁嘿嘿笑道:“好妹子,你早说要换剑,我自可去炼器房替你张罗一把。只不过,你是不是得敬我一杯,感谢我替你铺路?”
“谁要你多管闲事?”
李昕玉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晚风透过窗扇徐徐吹入,吹动红烛火焰轻晃,照得席间人脸半明半暗。
李昕玉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始终盘旋着那抹闪亮的短刃影子,也琢磨着若自己能拥有一把类似兵器,练武时必将更添威力。她一边替李云布菜,一边忍不住再次询问:“爷爷既已应允,不知族中炼器长老那边,何时才可得一把新成的大弓?我可是想立刻换下手中旧物,或许能助我突破瓶颈。”
李云慈爱的瞥了她一眼,须眉颤动。
“不用急,那长老最快也要数日才能交付新成武器。炼器之道讲究火候,耐心等上一段时日。”他放下酒杯,目光转向堂外,仿佛想到些什么:“而且,你这丫头最是急性子,若真急着要武器,不如先去看看你哥哥那一柄,先行体悟。”
李睿锋听罢,笑嘻嘻地举起右手,指尖轻敲桌面:“你瞧,我的刀就放在兵架上,待会儿宴散,我带你去过过手。只是你若不小心把它给磕碰了,可不能赖我。”
李昕玉明白,只是面上依旧保持倔强,轻哼道:“无需你操心,有本事就多指点我几招,比耍嘴皮子强。”
李云稳居主位,抬手示意下人送上一道暖酒,轻轻呷了一口,才侧身对沈嵩言道:“沈道长,自你入我李府不过两月,便替我李家设计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财路。老夫前些时日深思细察,愈发觉得此举前景无量,前途不可限量。若非亲眼所见,老夫都难以信得过。”
第三十章 晚宴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