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乔灵琋点了点头，“你把账本留下，我稍后看完了，再让人给你送回去。”
　　按照惯例，掌柜的送完账本就该离开了，可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还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夫人，小的……”掌柜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小的还等着拿这些账本回去，完成这个季度的总账，你看能不能现在就过目一下？”
　　乔灵琋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抬眼看向掌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记得，就是这家胭脂铺，因为经营不善，最后亏损严重，成了她陪嫁铺子里的一块心病。
　　难道说，这一世的问题已经开始显现了？
　　乔灵琋心中暗自思忖，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淡淡地开口说道：“这么多账本，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你先回去吧，等我看完了，自然会派人给你送去。”
　　掌柜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乔灵琋已经不想再听了。
　　她直接对春兰吩咐道：“春兰，送客。”
　　春兰立刻上前一步，对掌柜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掌柜的，请吧。”
　　乔灵琋将手中的账本合上，扔在了紫檀木的案几上。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一阵烦躁。
　　这账本上的数字像一只只蚂蚁，看得她头昏眼花。
　　“这账目绝对有问题。”
　　“从账面上看，这胭脂铺几乎每个月都在亏损，这怎么可能。”
　　她记得，这家胭脂铺子的生意不算差。
　　她又重新拿起账本，一页一页地翻看。
　　“进货，出货，损耗，人工。”
　　乔灵琋眉头越皱越紧，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账目上的问题，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就在这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程子毓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眉目清隽，气质清冷。
　　他站在门口，微微躬身，恭敬地行礼：“嫂嫂。”
　　乔灵琋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是程子毓，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放下手中的账本，问道：“子毓？你怎么今日这么早就下学回来了？”
　　程子毓走进屋内，在离乔灵琋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再次点头，回答道：“宋先生今日家中有些事情，便提前放了学。嫂嫂这是在看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乔灵琋面前的账本上。
　　乔灵琋也没有隐瞒，她拿起账本，向程子毓示意了一下，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是我陪嫁的胭脂铺子的账本，这账目有些不对劲，可我一时半会儿又瞧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程子毓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下，主动开口道：“不如，给子毓看一看？”
　　乔灵琋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程子毓。
　　她倒是没想到程子毓会主动提出要看账本，毕竟，这账本上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懂的。
　　“你还懂看账本？”乔灵琋将信将疑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程子毓并没有直接回答乔灵琋的问题，只是默默地接过了乔灵琋递过来的账本。
　　他垂眸，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一页一页地仔细查看起来。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账本翻动的哗哗声。
　　程子毓看账本的速度很快，却又看得极仔细。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将整本账本都翻阅了一遍。
　　“问题出在每日的账目上。”程子毓抬起头，目光清明地看向乔灵琋，语气笃定，“看似数目都对得上，但细究起来，这胭脂的造价都偏高，长此以往，自然是亏损。”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账本上的几处地方，给乔灵琋一一指出问题所在。
　　程子毓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乔灵琋瞬间茅塞顿开。
　　她恍然大悟，连忙拿起旁边的毛笔，在账本上飞快地批注起来。
　　“原来如此。”乔灵琋一边批注，一边说道，“我就说嘛，这胭脂铺的生意虽然算不上顶好，但也还过得去，怎么可能会一直亏损。”
　　若不是程子毓指出来，她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程子毓又开口问道：“嫂嫂平时可会亲自去盯着胭脂材料的采买？”
　　“不曾。”乔灵琋摇了摇头，坦然道，“这些事情，我平日里都是交给铺子里的掌柜去做的，我只管每个月看看账本。”
　　程子毓听了，眉头微微一蹙，直言不讳道：“问题便出在这里，嫂嫂平日里不经手胭脂铺的具体事宜，若是有人想在账目上做些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
　　“除了这胭脂造价的问题，还有这损耗，也比寻常铺子要高出不少。再有这人工，账面上记的是雇了五个伙计，可嫂嫂当真确定，这铺子里有五个人在做事？”
　　站在一旁的春兰听得眼睛都直了，没想到，这平日里看着清清冷冷的小叔子，竟然也这般有本事。
　　“我的天，”春兰忍不住惊叹出声，“二少爷，你也太厉害了吧！不仅书念得好，这看起账本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跟个老账房先生似的。”
　　乔灵琋听了春兰的话，也忍不住抬眸，细细地打量起程子毓来。
　　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目清隽，一双眼睛更是清亮如星。他坐在那里，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地翻看着账本，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
　　这还是她那个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读书的小叔子吗？
　　乔灵琋心中暗自思忖。
　　这一世，程子毓身上，倒是多了许多她从前不曾发现的闪光点。
　　程子毓察觉到乔灵琋打量的目光，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解释道。
　　“世间万事，皆有其理。账目之道，与读书之道，亦是相通的。”
　　乔灵琋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继续在账本上批注起来。
　　她一边写，一边忍不住吐槽。
　　“这字，真是没眼看了！”
　　春兰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你这字确实是该好好练练了。”
　　她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对了！二少爷的字写得那么好，不如让二少爷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