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齐继山想趁天还未亮去湘雅彭成武家,他要赶快将彭成武的消息,告诉彭成武的爱人夏福莲。老人想着,他儿子也和彭成武一样,一个曾经的高级军官,如今同样是大学高层领导,现在儿子在学校会不会也和彭成武一样罹难?他不知道。儿子齐建军也是半年没有往家里写信了,他作为父亲既思念又担心。因此,老齐叔十分同情彭成武,还有那个现如今仍躺在他床上,不知姓名和其他任何緣由的受枪伤的女人。真有几分可怜呀,这文化大革命怎么就这样乱套呢。老齐叔还想着,要快点取回那女人要换的药、纱布、绷带、酒精等,老齐叔揣着彭成武写给妻子夏福莲的信,早饭也来不及吃,就踏着迷濛的雾气,借着东方鱼肚白的曙色上路了。他顾不上路上的泥水,健步如飞地朝湘雅方向飞奔,他包抄山路近道,一身泥水一身汗来到公共汽车站时,第一班开往湘雅方向的公共汽车,还未发车,司机们正在检修、上水、加油,做开车的准备。
趁着这空档,老猎人齐继山掏出老伴为他包在厚棉套中的红薯,就着几根辣椒萝卜条,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在晨光曦微中,他搭乘早班第一趟车,来到了湘雅,在昏黄的路灯下,他很快找到了彭成武家。彭成武的妻子夏福莲正满脸泪水,換上雨靴准备去找寻彭成武的下落,轻轻的叩门声传来,她光着脚就跑到门口打开门,见一位慈祥的老者笑着递给她一页信纸。她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她把老人迎接进门,就要去张罗煮挂面,老人阻止了她,告诉她赶紧准备彭院长信中委托的药和纱布类的东西。他要趁天大亮前离开湘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夏福莲听从了老人的话,立刻去准备彭成武要的药品。好在最近老彭挨批斗频繁,她早就把这些药品准备在家中了。
夏福莲挎上药箱,穿上雨靴,带上一只大口罩,又递给老人一只大口罩。老人笑着阻止了她,告诉她,彭院长的意思是,让她千万别跟着去,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夏福莲说,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跟着老人带着口罩,如果有人盘问就说外出行医看急诊,她本来就是医生,何况信上说,有个受了枪伤的女人。老猎人不再阻止,他们趁着漫天迷濛的雾气,十急慌忙走出湘雅,奔向公共汽车站。老猎人接过医药箱背在身上,有蓑衣罩着,万无一失。他们三步并着两步,顾不得泥泞难行,顾不得雾气濛濛,一身水,一身汗赶到老猎人家。此刻东方天际,太阳顽强地穿透厚厚的云层,把万道金光射在雾气濛濛的山山岭岭,也把缕缕红霞映在老猎人和夏福莲虽疲惫却满是欢欣的笑脸上。
开门进屋,老大娘和彭成武都喜出望外。他们打来了热水,让齐继山和夏福莲洗刷干净,老大娘又端来热气腾腾的早餐,让他们赶紧趁热吃饭。饭后,四人一同进到齐继山屋里,此时那个受了枪伤的女人正艰难地睁开微肿的双眼,她惊诧地望着四人。
“张,张希庭呢?他没事吧?”
“张希庭?怎么问起张希庭?”彭成武纳闷了。
“老彭,你不认识啦,这是张希庭的老婆,马大姐呀!你可能是真不认识,我可是认识的。她家虽不和我们住一栋楼,但我们在菜场、粮店见过几次。她足不出户,张希庭又从未带她出去参与过社交,也很少提起她。”夏福莲对彭成武说。
“哦,是吗,那她怎么问张希庭有事没有,他和张希庭遭遇了什么呢?”彭成武对夏福莲说。
“你们都认识她,我虽然不认识她,但她口中的张希庭我却见过。那次公审陈志江的大会,张希庭对李老师被害很惋惜呢。”齐继山说。
“不管其他的情况了,先跟她挂水消炎吧,福莲,她沒认出你来,你准备盐水吧,齐叔,你找个支架来。”彭成武对老猎人齐继山说。
“有,晾衣服的三角架,现成的,我去搬进来!”齐大娘说。
一会儿功夫,注有青霉素消炎药的葡萄糖水正一滴滴渗进马氏的静脉里,马氏惨白着一张脸,又朦朦胧胧地睡去。
四人看马氏睡着了,就去对面齐大娘房间谈话去了。彭成武对大家说:“这事蹊跷,昨晚是长沙高校在岳麓书院联合召开的批斗会,张希庭可能去参加了。照马氏刚才问张希庭有事没有,可以肯定马氏出事时,张希庭和她在一起。但我在悬崖下的岩石边上,发现马氏时,距离批斗会散会至少有三个多小时,按理推,若他们是遭人暗算,不可能只是马氏一人中枪,张希庭应该和马氏一样中枪,中枪后一同被扔下悬崖。但张希庭并不在悬崖下,这是为什么?还有,马氏中枪被扔下悬崖,张希庭若受了伤或活着,不可能不管不顾呀,他又去哪儿了?”老猎人和齐大娘及彭成武的妻子夏福莲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所以。
接着彭成武又对自己的妻子夏福莲轻声说:“这样,福莲,药也送到了,你也知道我在齐叔这里很安全,你大可以放心了,我在齐叔这儿至少要住十天半个月。”
“彭院长,你住一年半载都没关系,吃不穷我们,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这里离最近的邻居家都有三里地远,我们不会走漏一点风声的。”齐大娘诚恳的地对彭成武夫妇说。
“谢谢啦,齐大娘,万分感谢!我有可能会多住些日子。福莲,我交代你一些事吧,你悄悄地回家,以后有啥事,我会让齐大爷联络你。你回去后,悄悄地去下张希庭家,也去下院革委会,了解观察下张希庭的情况和动静,看是不是进医院了。他若在家一定会带汪小眼他们来追查我的下落,你要跟他们说,你不但不知道,还要向他们询问要人,态度要急切而又认真诚恳。如果张希庭仍像平时那样嚣张跋扈,说明他对马氏的事心中有鬼,如果张希庭四处寻找马氏,说明马氏出事后,他也出事了,只是不知马氏出事后的具体情形。另外,你还可以去张希庭家观察下他女儿的反应,但这要找借口,因为平素我们两家从不走动。如果发现情况紧急,你吃过晚饭到齐叔这里来,我们再商议办法。总之,一切要小心,千万别打草惊蛇,张希庭狡猾得很,不好对付。哦,福莲,你应该去找下夏丘山师傅,你把发生在这里的事详细告诉他,也把我要你观察张希庭和他女儿的动静,这件事也告诉他,很多事情你办起来难度大,你既不是湘雅的人,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你在湖大上班,沒这么多精力来处理这些纷繁复杂的事,还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夏师傅他这人智慧又肯帮忙,会协助你办好一切事情的,何况,我们现在也算是儿女亲家了,他来处理这些事,也名正言顺。”彭成武沉着、冷静、详细地对夏福莲和齐叔两夫妻,叙述和布署了上面的事情。
齐大娘早把给他泡好的茶递到他手上,对他说:“彭院长,喝口茶,歇下气,再慢慢讲,原来这张希庭是这样一个人啦!”
齐叔接着说:“下午我去你们昨晚出事的悬崖看看,看能找到点蹊跷不!”
“好的,齐叔,你要小心!”彭成武说。
“沒什么事,彭院长,你放心,歌里不是这样唱吗,豺狼来了有猎枪!嘻嘻”众人都笑了。
“好吧,老彭、老齐叔、齐大娘,那我就先走了,我先回湖大,这样免得节外生枝!”夏福莲说着起身往屋外走。
“莫急呀,吃了中午饭再走,夏主任,昨天老倌子打了只麂子哩。昨晚我就慢火炖上了,你肯定没吃过这种野味。”齐大娘握起夏福莲的手,满脸慈祥,满脸亲切,她像是对自己的亲女儿那样,热情诚恳的对夏福莲说。
齐叔也挽留夏福莲“夏主任,不在急上。这事得慢慢来,有句话讲得好,静观其变嘛,是啵。”
夏福莲立刻眼睛潮湿啦,她握着齐大娘的手,再三谢过这对善良热情诚恳的老夫妻,她想现在这么乱,难得有这样古道热肠的好人,她内心涌上一股又一股说不出的感动。她饱含着热泪说:“谢谢啦,二位叔婶,下次吧,下次再来吃野味。你们都是太好的人,老彭在你们这儿,强似现在呆在湘雅一千倍、一万倍,在湘雅保不准要天天挨斗参加批判会,在这儿安安全全,静心尽意休养将息,我也可以放下心了,真真是太感谢您二老啦。您二老收我做个干女儿吧,我们这门亲戚,我算是攀上了,只是二老莫嫌弃。”
“哪里话,就怕我们这样的身份还攀不上哩,这最是天大的好事呀!”齐大娘激动地说着。
夏福莲哽咽着出门去了,外面仍是一片雨雾濛濛。
这天下午,老猎人齐叔去了昨晚彭成武和马氏出事的岳麓山悬崖一趟,他仔细搜寻了个遍,也没有任何其他发现。夜里,夏福莲去食堂找了夏丘山师傅,她把这两天发生的一连串蹊跷的事一五一十,详细告诉了夏丘山师傅,夏师傅拍着胸脯对她说:“家门主任,张希庭的事你别再出面了,张翠玉那边,你可以试着打探下。这样吧,礼拜六晚上我们仍在这里碰个头,看有些什么情况,我们再作商议吧。”说着,夏福莲看周围没啥动静,两人便迅急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批斗会后的第三天,张希庭回到家,已是深夜了,翠翠不在家,可能真如她说的,昨晚就回单位写会议报告了。马氏挨了他两枪,被他拽着扔下了悬崖,这已是第三天的夜晚了。上午约十点钟,汪小眼带着几个红卫兵造反派头头来找他,说是这几天彭成武都不在家,他老婆也不在,是不是那天晚上把他打得太狠,住进了医院,或者是畏罪潜逃?张希庭当时刚起床,那天晚上枪杀妻子马氏的事,他心里多少还有些余悸,正在思虑对策,他也就无心处理什么彭成武被打,或者住院、畏罪潜逃的麻烦事。他极不耐烦地朝汪小眼摆摆手,嘴里恶狠狠地说着:“去去去,啥鸡巴丁点的事都找我,要你汪小眼干毬吃的,你想咋地咋地吧,滾一边去,我还有事要回革委会处理呢,军代表上午要来院革委会商量工作呢!”
汪小眼便带着那几个红卫兵造反派悻悻地走了。
张希庭想这几天,风平浪静,啥事设有,他也就稍稍放心了。上午军代表来院革委会,召集开了会,是关于迎接中国共产党第九次代表大会,筹备宣传的一些事情,这在张希庭看来都是些鸡毛算皮的小事情。昨晚张希庭本想把那秘书搞上床,云雨一番,好久不曾泄欲,心里和身上的皮肉又发痒了。他还总想着再次对彭秀丽上下其手,可是没逮到机会。只是太可惜,咋天张翠玉那王八妞子,来办公室寻问她妈的去向,又让煮熟的鸭子飞啦。张希庭在想,那晚岳麓山山顶那样黑,他气急败坏之中匆忙朝马氏开的枪是否结果了那老娘们的性命呢?第一枪应该没打中要害吧,不然马氏怎能反手寻摸他,好像是担心他枪走火伤了自己呢?第二枪,应一枪毙命,那马氏立刻倒地,连呻吟一声都没有。自己把马氏拽着扔下悬崖时,天上闪电打雷接着下起了滂沱大雨,那个老娘们就算有九条命也该去见闫王去了。嘿嘿嘿,他冷笑几声。
如何对付张翠玉这王八妮子呢?张希庭托腮沉思了一下,哦,有了,你看我这猪脑壳不是吗?现在外面这么乱,马氏又从没出过远门。十天半个月后,张翠玉要再问起,或者打电报给马氏的哥哥,没有她妈的下落,就对她说有可能你妈妈回东北接她老舅的途中被人拐骗卖啦,或被造反派流弹打死扔了。他又一次为他的聪明而沾沾自喜,于是,洗脚、上床睡觉,一夜无梦。
夏丘山这人向是来善恶分明的,他似乎有一双能分辨好人与坏人的火眼金睛。当初他为院里上层领导做接待宴时,他一眼就看出张希庭绝非善茬,因而他总是对张希庭退避三舍,无论张希庭多次示好于他,对他拉拢再三,他就是不上他的贼船。甚至当年为了文湘河被陈志江陷害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时候,夏师傅还因忿忿不平被张希庭叫去批评,那次他反把张希庭顶了个哑口无言呢。尤其是彭秀丽这档子事发生后,彭成武找到他,把彭秀丽被张希庭糟蹋的事详细告诉他,并要他为彭秀丽找个好人家,他就想着如何让恶人有恶报,勉得再去害更多的人。后来,汪小眼为首的湘雅造反派得了势,张希庭进了革委会,彭成武被批斗,他更是气愤填膺,他在暗中一直关注着张希庭的的一切动向。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张希庭竟然丧心病狂到连自己几十年的结发妻子也要加害。和夏福莲分开后,夏丘山趁着夜色,来到了张希庭家附近,但他只发现张希庭半夜三更才回家,他并未发现张希庭有其他的异样。
周六下午,张翠玉早早地回到家,她焦急地等了她母亲一星期。她周一就给老家的舅舅发了电报,问讯母亲回去接老舅的情况,但至今没接到老家任何情况的回电,她发现自己由于急切,对张希庭说她母亲回老家的种种疑点,并没有搞清楚。于是她想回家询问张希庭,进一步搞清她母亲回老家的事,但很晚了张希庭都没回家来。她突然想起张希庭床底下的那口小木箱子,这正是想法打开小木箱的机会呀。她翻箱倒柜,沒找到可以打开小木箱的钥匙,但她却找到了钳子、锤子、起子一类的工具。她把小木箱拖出来,搬到自己的房间,她担心万一张希庭突然回家,她也有办法藏匿这小破木箱。她丝毫没有费劲就拧断了锁箱子的铁丝,显然,这小木箱的铁丝锁扣是后来才扭上去的。她打开箱子取出箱子里放的画象,画象上是一位二十来岁,满脸英气的解放军战士的正面相,浓眉大眼,鼻方耳正,薄薄的嘴唇,胸前配着印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布符号,头戴着一顶布棉帽。画象下面是一块旧怀表,指针永远定格在下午六点的时钟上。小木箱里还有一张写有“大连瓦房店郭家屯郭仁章”的的小纸条,她猜想可能是郭大魁老家的地址。还有一封信,从内容上看,是郭大魁,写给妻子的信,上面有问候父母亲及嘱咐妻子好好抚养儿子的一些字样。
正当张翠玉想展开信纸,详细阅读时,“咚咚咚!”轻轻的叩门声响了。张翠玉吓了一大跳,赶忙将这些东西仍然放进小木箱,把工具放进床边五斗柜中,拍拍衣裤去开门。“哎呀,翠翠呀,就你一人在家?妈妈呢,出去买菜了?”来人是夏福莲,因张翠玉和彭秀丽是昔日的同学和室友,她们早已认识。
“哦,夏阿姨呀,爸爸说我妈回东北老家,接她老舅去了。”张翠玉一句不经意的回答,夏福莲却牢牢记住了。
张翠玉把夏福莲迎进屋,她对夏福莲装出一副很热情的样子说:“坐吧,夏阿姨,我去泡茶,秀丽还好吧,对不起呀,秀丽结婚,我正在外地出差呢,没能参加。抱歉呀!”
“没事啦,知道你挺忙,秀丽理解。我就不坐啦,翠翠,你们家杆面杖我用下,我们家的,我一时找不着了。”夏福莲对张翠玉说。
此刻夏福莲哪还有心思坐呀,这么重要的信息,她必须邀上夏丘山,晚上去老齐叔家一趟,一起分析分析,找找下一步对策呀。张翠玉也不希望夏福莲坐下,她还惦着看郭大魁给妻子的信呢。她找出杆面杖递给夏福莲,说了几句客套话,将夏福莲匆忙送走,就回屋读信去了。
礼拜六,夏丘山吃午饭时,他碰到彭秀丽去保管室找周德山,周德山和崔德宝一起进货去了,不在保管室。彭秀丽就告诉夏师傅,托他转告周德山,她说,66届、67届、68届,三届的大学生都要赴部队农场,随部队一起劳动训练,所以学生的档案要急于整理出来。今晚可能要加班到很睌,周德山不必下班来接她啦,晚上也不要来接,因不知加班到啥时候,她自己回去好了,又不是很远,几分钟的路程。夏师傅点头答应她,带话给周德山。
下午四点左右,夏福莲把从张翠玉那儿听到的情况告诉了夏丘山,俩人约定晚上6点钟,相约去岳麓山后背岭老齐叔家一趟,将夏福莲打探到的重要情况告诉彭成武他们。夏丘山晚饭前特意把周德山和崔德宝招呼在一块,把彭秀丽托他捎的话,告诉周德山。然后告诉他们今晚,学院办公大楼前,可能会有情况发生,叮嘱他们十点后守在花园里。如果情况发生了,周德山要保护彭秀丽赶紧离开,崔德宝则要把那个追赶彭秀丽的男人猛揍一顿,决不要手下留情,只要不打死就行。他还交代崔德宝,尽可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周德山和崔德宝俩人心知肚明,齐齐答应了夏丘山。
夏福莲和夏丘山按约定的时间碰面后,就趁着茫茫的夜色去了老齐叔家。由于齐大娘的精心照料,彭成武的精心医治,马氏的伤恢复得很快,她能坐着说话,自己上厕所,洗脸、穿衣、吃饭了。但马氏不停地追问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问知不知道张希庭的情况,她还告诉彭成武,说她认识彭成武院长,彭成武院长您可能太忙了,又遇到了些糟心的事,把我给忘啦。不过这也难怪,我们只是在学院里的粮店见过一面,是我闺女翠翠告诉我你是彭院长的。可是我却始终没忘记你彭院长,你当时要跟我提面粉送我回家。好人啦,好人啦!她还告诉彭成武和齐叔、齐大娘,自己是湘雅医学院,革委会主任张希庭的妻子,她有一个在省卫生厅上班的女儿叫张翠玉。她想求老齐叔和彭成武去找他们,说他们见不到她,肯定担心死了。她还说伤好后,要领着家人好好来感谢彭院长和老齐叔、老齐大娘你们三个,你们是我在这世上遇到过的最善良最好的人。
彭成武听马氏这一说,遂模糊的记起那年在学院粮店遇到马氏和翠翠母女两的事来,于是他和齐叔、齐大娘仨人都安慰马氏、劝慰马氏,让她先好好养伤,伤好后就可以见到家人啦。彭成武的身体也好了许多,脸上一扫先前的憔悴,开始有了红润。
夏福莲和夏丘山两人赶到老齐叔家,天色已晚。此时马氏刚刚喝过山鸡肉熬的浓粥,睡着了。老齐叔他们老俩口,去厨房把饭菜热了,招呼夏福莲和夏丘山吃过饭后,五人又去了老齐大娘的房间,交流商议起来。夏福莲把张翠玉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大家,夏丘山师傅也把张希庭这几天来的平淡现象做了表述。大家便还原了事情的全过程,得出一致结论:张希庭在联合批斗会当晚,在岳麓山顶枪杀了妻子,然后抛尸悬崖下,他对张翠玉却谎称,马氏去老家接她老舅去啦。但大家也都纳闷,张希庭缘何要枪杀妻子,抛尸悬崖,他对妻子有多大的冤仇呢,还是马氏发现了张希庭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马氏却念念不忘张希庭,始终在担心张希庭手枪走火,伤没伤到张希庭他自己。彭成武对夏福莲交代:“福莲,该是彻底揭穿这一切谜底的时候了。你和夏师傅回湘雅后,立刻想办法约张翠玉出来,领她来见她妈妈。她是成年人啦,原原本本告诉她事情发生的全过程,让她自己还原事情的真象应该不难,到时,看她的态度再作商议吧。”
聪明的夏丘山师傅早就知道像张希庭这类色胆淫心的登徒子是改变不了狗爱吃屎的本性的,尤其是这几天悄悄地观察,他发现张希庭对彭秀丽仍然是贼心不死,那双色眯眯的贼眼始终在搜寻彭秀丽的身影,只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今晚,彭秀丽加班,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的,于是就有了晚饭后他对周德山和崔德宝的那番叮嘱。
果不出乎夏丘山师傅的所料,约莫半夜时分,彭秀丽和同事一起加完班,作为学生档案室的主任,她招呼同事们先走,然后自己关灯锁门走人。她锁好门,走到楼道拐弯处时,张希庭满脸淫笑拦住了她:“丽丽,小美人,想老哥哥我吧,你那个小白脸聋丈夫,床上功夫比不上我吧?我三插两送就把你送上巫山云顶,让你通体舒畅,快活似神仙。怎么样,跟我上楼再温旧梦,今晚我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哈哈哈!”
“呸,你这个老色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害得我还不够吗?让开!再不让开,我喊人啦!”彭秀丽气愤地骂着,并企图推开张希庭。
“喊人,小丽丽,我的心肝,我在这呆许久了,你的同事都走光啦,这深更半夜的,你去哪喊人?今天是礼拜六啊。还是跟我乖乖的回楼上,咱们好好快活快活去吧!”张希庭说着就要动手,那臭嘴就撅了过来。
这彭秀丽蓄足了劲,将手中的背包砸向张希庭那张凑过来满是横肉叫人万分恶心的脸,她顺势往张希庭伸出的胳膊下一钻,就朝楼下一顿猛跑。张希庭顾不上被砸得眼冒金星,起身就追。
彭秀丽边跑边喊:“救命呀,救命!有色狼。”
张希庭紧追不停,他知道现在已是夜半时分,又是周六,院里已是人去楼空。张希庭色胆冲脑门,眼看就要越过办公大楼前的花园,快要追上彭秀丽啦。突然他的后脑勺猛地挨了一棒,他立即来个后脑勺朝上,脸朝下,倒地狗啃屎,紧接着棍棒、拳脚,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张希庭被打了个五痨七伤,待他挣扎着爬起来,打他的人早就无影无踪。张希庭吃了个哑巴亏,嘴里骂骂咧咧:“我日你先人,小婊子,混账王八蛋,看我早晚不收拾你!”也不知张希庭是骂彭秀丽呢,还是骂打他的人。
夏福莲和夏丘山回到湘雅,已十点多钟了,张翠玉下午已去办公大楼找过张希庭了。她把妈妈回老家的种种疑惑,质问了张希庭数遍,张希庭撒谎成性,对答如流。张翠玉也没能问出个子丑寅卯,只好悻悻回到家中,反正她已把张希庭枪杀战友的铁证抓在手中了,若再过三两天,妈妈没有回来,她会亲自回趟老家,把妈妈和老舅公一块接来长沙,再回头跟张希庭算总账。她正要熄灯睡觉,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她心想:“这夏阿姨还真是的,不就一根杆面仗吗,值得这么晚了来还?”她极不情愿地去开门。
打开门,张翠玉见夏师傅也站在门口,连忙请他们进屋,自己赶忙穿上外衣。这回夏福莲单刀直入,竹筒倒豆子,简单快捷的把事情的主要过程对张翠玉作了一番叙述。张翠玉听完,一开始还有点不太相信,但见俩人诚恳关切的眼神,她答应随同他们立刻起程,去一探究竟。三人紧走慢赶,午夜时分赶到了老齐叔家,老齐叔家屋内灯火通明,彭成武正在给马氏换药清淤。
张翠玉走到妈妈的床前,扑通跪倒在地便号啕大哭起来:“妈妈,我苦命的妈呀!我咋这糊涂,明明怀疑那个老王八蛋,编的谎话漏洞百出,我还将信将疑。我应该知道,你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别说出远门回老家啦!”
马氏也哭了,她说:“翠翠,你咋来啦,是老齐叔去接你来的?怕你不放心,我头两天就跟老齐叔说要他去通知你和你爸。你爸爸呢,他咋样了,没被枪伤着吧?”翠翠嗫嚅着关照妈妈重新躺好,细心地为妈妈掖好被子,随夏福莲阿姨退出了妈妈的房间。
夏福莲在来老齐叔家的路上,把事情的全过程详细地告知了张翠玉,并告诉她为了让她妈妈好好养伤,还没有告诉她事情的详细经过。于是,张翠玉哄她妈妈睡着后,跟着夏阿姨去了对面房间,她哭着感谢了彭叔叔,老齐爷爷和老齐奶奶,感谢了夏阿姨和夏师傅。她又把张希庭由来以久虐待她妈妈的所有往事,详细哭诉着告诉了各位长辈,最后,她咬着牙把张希庭1948年辽沈战役中,枪杀战友郭大魁,自己却逃离阵地的事,也告诉了长辈们。她告诉他们张希庭枪杀战友的全部证据,她已经得到并藏了起来,再也不怕张希庭不认账抵赖了。
张翠玉刚刚说完,她母亲马氏就推门进来了,她哭着说:“翠翠,你咋知道你爸爸枪杀战友郭大魁的事呢?我又没告诉过你,你别乱说呀,孩子,这会要了你爸那条老命的呀!你爸这事办得是有点缺德带把的哈,嗯嗯嗯”说着马氏低低地痛哭了起来。
马氏因要小解,她起身去茅厕,正好听到女儿张翠玉说到张希庭枪杀战友的事,于是她便推门进来。到这时候,张翠玉只得将张希庭蓄意枪杀马氏的全过程详尽地哭诉着告知了母亲马氏。马氏一开始还不相信张希庭居然连自己也阴谋着枪杀,当翠翠把小木箱的事再次讲给马氏听,也把清明节那晚马氏偷听张希庭酒后絮叨着说的枪杀战友事,可能被张希庭知道了,这就让张希庭对马氏起了杀心。张翠玉对张希庭枪杀马氏的前因后果合呼逻辑地分析判断,让马氏对张希庭枪杀自己的歹毒,有点相信了,也让屋里的人彻底明白了张希庭为何要枪杀马氏的原由。接着众人认真分析了当前形势,既然公、检、法已被砸烂,那就只能找驻扎在长沙的47军和省革命委员会,把张希庭的种种罪行予以揭发和检举。大家决心一致,不把张希庭这个恶惯满盈的坏蛋,彻底送上正义的审判席,誓不收兵。
第三十二章 悬崖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