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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恐怖
  穿石渡,月黑天高的夜晚,有几分恐怖,有几分惊悚。连绵起伏的山山岭岭像野兽的铁脊,直刺没有半点星光的青天。怒吼的山风与翻卷奔腾的水浪击节合拍,发出尖啸凄厉的的涛声。四野肃静沉寂,万物都酣然入睡。此刻只有彭痞子一人,撩开黑夜大幕的一角,粉墨登场,他要独角挑战,今夜无眠的大戏。他将使出浑身解数,运用腾挪大法,将稻谷粮种,霸为己有,独自呑沒。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本来扛起将近两百斤的货物,装舱卸车,是码头工人的拿手好戏,但彭痞子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会,他感觉他实在没有码头工人那样大的力气,他有点吃不消了。尽管他这匹马常有邻舍家的夜草吃,他这只兔子连自己老娘的窝边也去偷偷啃啮,他因此壮得像头大水牛。但傍晚,他既没能享受到周德山的秀色盛宴,也没敢回家去吃自己姆妈做的晚饭。姆妈的饭太不好吃了,吃一餐饭,要挨两箩筐的骂,饭没吃饱,骂却把他骂饱了。
  这彭痞子向来就喜欢在外面打野食。谁家留在饭甑里的一碗饭或几块红薯,谁家灶上挂的焙鱼干虾,谁碗柜里一筒面、半碗剩菜,他手到擒来。他在自家那块山坡地里搭有一茅棚,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有时在家里被他姆妈骂急了,骂烦了,他就跑到山坡上的棚子里自己做点饭。反正食材不是偷自己姆妈的,就是偷摸别人家的。乡邻们对彭痞子恨之入骨,抓到了拳打脚踢一顿,没有抓到自认倒霉。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彭痞子就整天贼着一副四处逡巡的小眼,潜入东家,溜进西家,偷东摸西,因此他成了一个惯偷,成了穿石渡西村百姓的祸害。有时西村偷不到什么东西,他就会跑到东村去偷,东村的人也十分憎恨他,把彭痞子当过街老鼠样防范。彭痞子午饭就沒吃饱,他姆妈要他去翻山坡上种的两丘红薯藤,他便放下碗筷跑出家门,来上演他早就写好脚本,这出偷种子粮的惊险大戏。
  及至现在彭痞子已经是饥肠辘辘,虚汗淋漓了。他肩上的大麻袋如同穿石河边的一座大山,将他压得气喘吁吁,寸步难行。他低头缩肩将大麻袋滑溜到小路边的草丛中,歇息片刻。他邪恶的小眼朝离小路不远的,刘有喜和周德山家相连的一口小水塘望去。他阴笑两声后,一个恶毒的阴谋便在他心中酝酿成熟。他从怀中掏出自己携带的另一条麻袋,然后把偷来的那袋谷种解开一角,把手中的空麻袋的袋口翻开,对准谷种麻袋用手扒拉了小半麻袋谷种。他立起身来,掂了掂,估计大约五十来斤的样子。他虽有几分不舍,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呀。他扎好两只麻袋口后,背起那约有五十来斤的稻谷粮种,就朝他瞄中的那口小水塘悄悄溜去。到了小水塘路边的中段,他卸下麻袋,然后将麻袋滑溜到紧傍小路边,一处水草茂盛的塘边。他嘿嘿奸笑了两声,朝原路折回。悄悄走了一段路,眼看快要到他放置大麻袋的地方,彭痞子却又狐疑地返身回去到塘边,把掩盖麻袋的水草拨弄一番。他感觉这回应十分的隐密了,一般人根本不会怀疑,这水草中藏着的猫腻。他再次奸笑两声走了。
  当彭痞子将那百十多斤的谷种,悄无声息地背回家后,他惊魂未定时,就听见自家姆妈喂的一只打鸣公鸡“饿饿饿”地鸣叫三声,他吓得赶紧把麻袋东藏西藏。此刻,穿石渡又一个宁静而美好的黎明,就要轻轻拉开夜的黑幕了。彭痞子把稻种藏在自己家的柴垛深处,他觉得至少这垛柴草可以烧饭煮菜三个月之久。到时候那谷种碾成的白米,早已穿肠而过,变为粪土,回归田地了。于是,他上床挺尸,一觉无梦。
  周德山是第一个到保管室的,当他发现保管室的门锁锁扣被撬,他首先怀疑的就是彭痞子。他立即将保管室门锁被撬,谷种失窃的消息告诉了刘有喜,陈福中书记等人。几个干部听了周德山的情况汇报,以及他本人的怀疑和分析,大多予以肯定。同时,肖汉明还补充了半年前,他儿子肖桂秋看到彭痞子似想偷谷种的情景。既这样那就掘地三尺,搜彭痞子家吧。陈书记和刘有喜却另有主张,他们说先别打草惊蛇,先对彭痞子和他家进行严密监视,静观其变。好在这批稻谷种子,要明年开春方才派上用场。彭痞子也不敢马上就碾谷吃粮,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这边,彭痞子一觉睡到太阳落山。他的姆妈冲他没好气的唠叨:“你这咂畜孽,你昨晚又去偷鸡摸狗去了吧,一整晚都没有死起回来。这么好的天气,就要收坡里那几垄玉米、红薯啦,你躲在屋里一睡一整天。喊你无数轮,你睡得跟死猪子一样。砍脑壳的,你明日里,去把红薯藤翻最后一次,晾晒下,快收红薯哒,晓得啵!”
  “吵死呀,你个老东西。我这么大个人哒,还不晓得怎么搞吗,你嫌弃我不晓得搞,你去搞唦,又沒有哪个拦哒你,我偷鸡摸狗,我还要偷人哩!”彭痞子犟嘴道。
  “你还有脸讲呀,你这种屡教不改的畜牲。我还敢出门吗,一走出去,不是被人指点,就是被人吐痰,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哒,你还有脸讲,我这是前世造哒什么孽啰。”说着她姆妈撩起上衣襟擦眼泪。
  周德山早早就躲在彭痞子屋山墙根,他想观察下彭痞子家,可有什么动静。但他又听不清彭痞子母子的争吵,只听到:你躲在屋里睡觉、偷鸡摸狗等只言片语。他一想到昨晚,彭痞子侮辱自己的那一幕,就恨得差点把牙齿咬碎,但他目前又没有丝毫的办法,去整治彭痞子这个畜孽。他想,未必我注定要被彭痞子欺侮一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彭痞子,总有一天,你也会落在我手里的!
  这彭痞子,一觉醒来,被姆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气呼呼地跑到厨房,揭开锅盖,发现饭菜还热在锅里的蒸篦上,他的气才稍微顺了些。我们说过这彭痞子就是个忘打不忘吃的猪,他只要有吃的,其他都不会去顾了,更别说是他那张早就不要的脸啦。吃罢饭,他嘴巴一抹,就又准备出去。他姆妈也从来就管不住他,只是反复叨叨。彭痞子是想去外面探口风,他十分奇怪,保管室的门被撬了,种子粮失窃了,怎么就没一点风声,没点议论呢?未必队上干部包庇周德山,想瞒住算了。没有种子,那明年生产队社员的生计还有什么希望。他突然意识到偷种子粮的严重性了,脊背开始冒冷汗。怎么办,怎么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刘有喜与周德山两家共用的这口水塘来呢?
  那边,刘有喜也在行动!他昨天傍晚到保管室来时,彭痞子趁黑逃走,他好象是往山边那条小路方向跑的。刘有喜想起春天里,肖桂秋反映的情况,彭痞子那次一大早,打探种子粮的的路线,也和这次走的路线是一样的。都是绕过他自家直通保管室的小路,而走山边那条小路,那条小路是刘有喜和周德山家去后山那条路,那条路一头通生产队队部,一头通刘有喜家,经过周德家门口往山边那条路去了,彭痞子故意绕路,一定有他的阴谋。刘有喜走到保管室,正碰到周德山,从彭痞子家回到保管室。俩人不期而遇后,相互交流了各自打探到的情况,以及各自的怀疑与猜测。正当他们从保管室开门出来时,一条影子在门口倏忽消失。俩人都肯定那影子就是彭痞子,且消失的方向是他们俩人的家门口,那条通往后山的小路,他俩相视一笑。“徳德,我们千万莫低估了,彭痞子这个既胆大包天,又狡猾细心的畜牲呀。他可能不仅仅是偷稻谷种子粮这么简单,而且极有可能,他在设计陷害咱俩。”刘有喜警惕地对周德山说,周德山信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两兄弟相约结伴,合兵一处,细查暗访。他们细查暗访的思路清晰,疑点判断也高度一致。他们锁定从队部保管室,经过他们两家,到后山边的上坡路为重点。
  “德德,奇怪了。这条土路上脚印横竖不一,乱七八糟。有的一只整鞋底印,有的半只鞋底印。这些脚印应该要么朝东往我们家去,要么朝西往队部去。但为何脚印东也有,西也有,还有几只脚印是南北向的,好像被扫模糊了一样。这就太奇怪了。”刘有喜对周德山说。
  “是不是彭痞子,怕别人认出他的脚印来,在鞋底上绑了烂布带呢?我看锁扣的门面上也没啥手指印,肯定也带了手套或者用布包了手搞的。”周德山对刘有喜说。
  “判断得太对哒,你德德就是不一样。考虑问题就是细腻,在这方面我真不如你。”刘有喜对周德山说,周德山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然后他们继续朝前走,在走到两家人的水塘中段时,发现塘边有一丛草有踏踩压倒的印痕。他们俩立即停在这儿,这儿长了一大片水芦苇,高高底底在晨风中摇曳不停,苇穗正扬嫩花儿。
  “德德,你看芦苇里中间露头的是什么东西?”刘有喜问周德山。
  “好像是麻布片哩,喜哥哥!”周德山趴在塘边草丛中,望水里观察。
  “是的,是的,就是一只扎了口的麻袋。”周德山肯定的说。
  周德山回忆,这儿长芦苇的边上是一些石头,从前在这儿洗冷水澡时,游到这儿过,截根芦苇吹哨子。水中间的芦苇密密麻麻的,芦苇杆子上,是一些包着的尖叶子,有些刺人。那时洗冷水澡就不敢进去,怕划伤了。有一次只顾去折一根自己喜欢的芦苇杆,就划伤了肚皮,嘿嘿。想着,周德山自顾自笑了起来。他想起那美好的童年时光,那时,他胆小懦弱,他几乎整天跟在喜哥哥身后,喜哥哥长,喜哥哥短,屁大的事都要告诉喜哥哥。喜哥哥也从来不会厌烦他,总是耐心地告诉他东东西西。有时两兄弟在这水塘边打水漂,喜哥哥每次打的水漂,一连几个圆圆的涟漪在水中划过,最后落在水塘中央。他每每拍手欢呼:“喜哥哥,真好看,真好看!你打得那远,我怎么就打不远呢?”
  “来,我教你,你别把石头握得太紧,起先你可以后退两步,再往前跑两步,到塘基边立住脚,往高点扬手,往高远的地方丢,然后你看半空划一条弘线,石头落水就会飘几个圆圈啦。来,你试下。”
  说着刘有喜抱着周德山玲珑细小的身子,握着他嫩嫩的小手,示范性地丢出一枚轻薄的瓦片。那瓦片打着旋,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轻飏落水,飘几个水涟漪后沉入水底。
  “好呀好呀,喜哥哥,我晓得了,晓得了,喜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小德山高兴得欢呼起来。
  “德德,想什么呢?”刘有喜抬头看着一脸兴奋的周德山那白净染上红晕的漂亮脸蛋问。
  “想我们小时候打水漂哩,太好玩哒。唉,现如今怎么再也没有那时的快乐了呢,人还是莫长大,越长大越烦恼,喜哥哥你呢?”周德山有点沮丧的对刘有喜说。
  “是啊,有时,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越长大烦恼越多?”刘有喜说。
  刘有喜接着说:“来,你趴着别动,我溜下去,扯那只麻袋。”
  “喜哥哥,先莫扯,我去喊陈福中书记来,这是彭痞子这个畜孽想陷害我们的凭证。我喊陈书记来判断下,莫到时讲不清。”周德山站起身拍拍手对刘有喜说。
  “还是我的德德弟弟灵泛些,这些事上都细心,只在一件事上有时有点发宝气。”刘有喜有几分别样的神情望着周德山笑着说。
  “喜哥哥,我是痴,有点宝气,但这个世上,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痴,这样宝。你那天在保管室对我讲的,我都晓得哒。但我好像改不了啦,哪个要你从小到大对我这样好呢!不过,我也晓得,现在你已成家了,你和陈爱莲那样恩爱,你又是有责任,有担待的男人,我除了钦佩你,就是今后向你学习。不过,对你的这份从小就有的感情,我会永藏心底。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说着他眼圈有点红了,连忙拨腿去找陈福中书记去了。
  刘有喜听了周德山的这番话,心中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情愫,他望着周德山清瘦俊逸的背影消失在远方,不觉鼻子一酸,也就热泪盈眶了。
  陈书记来到水塘,看了现场后,他本来就对刘有喜和周德山十分信任且又爱护。尤其是人民公社成立那会儿,他耳闻目睹这两后生崽的一切表现,他心里更加深了对他们兄弟俩的了解。他为穿石渡这方好山水蕴育的下一代人中,有这么优秀的伢崽深感欣慰。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培养他们,让他们真正成为穿石渡这方山水明天的希望和骄傲。他对蹲在塘边的两兄弟,悄声细语如此这般,讲了一番话后,三人拍拍衣服,各自回家了。
  那彭痞子,昨天傍晚出来打探风声后,心里就不平静了。按以往,凡穿石渡大小事都是风言风语,不胫而走。山村就这么大,又偏僻,鲜有大事新闻,一点小事便被掀起风浪,三人成虎。而这次仓库被盗,种子失窃,这么大的事怎么悄无声息呢?他坐不住了:“嘿,我看八成就是想封锁消息,包庇周德山和刘有喜一类人。我倒是要播风搅雨,搞他个鸡飞狗跳的,让刘有喜和周德山,被抓个现形,让他们在乡邻面前丢人出丑。搞臭他们,我今后的日子不就四季平安,万事大吉了吗。”他得意洋洋,喜不自胜,决心打破穿石渡静悄悄的黎明,他便立刻从家里往外跑。
  “你跟我站哒,你这个好吃懒做下三滥的畜牲,你今日不去把山坡上几丘红薯藤翻晒,你就莫回来吃饭啦。”他姆妈在他身后喊。
  彭痞子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家门。他心想:“几丘红薯算么子,没一点收成也饿不死我,老子还吃什么别红薯啰,这一回老子有白米饭吃哒。嘿嘿嘿。”他一溜烟跑了。
  彭痞子一溜烟跑了,只留下站在门口,捶胸顿足的母亲。她姆妈被晨风吹散了白发,一脸欲哭无泪的沮丧,一句时常发泄的,对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充满怨恨的口头禅就从嘴里顺溜了出来:“唉,是我前世沒做什么好事,这一世生了你个王八崽子,畜孽祸害呀!”
  彭痞子,一边走,一边逢人便喳喳呼呼:“生产队保管室的门被撬了,种子粮失窃了,快去看啦!”
  他这一喳呼,在门口吃饭的,准备去上工的,还有闲逛的都纷纷探头打听。“什么,彭痞子,仓库种子粮失窃啦,不是你偷的吧?贼喊捉贼呀,哈哈哈!”有人取笑他。
  “谁呀,彭痞子,你把保管室的大门锁都撬了,你贼胆包天呀。那种子粮是全队社员,明年的命根子呀!你这个畜牲,都偷到自己队上来了,沒有好报的王八崽子。以后生个小偷崽子,会没屁眼的啰。哈哈哈哈……”一位背着锄头正准备出工的中年汉子说。
  这彭痞子也不气恼,这种讥笑漫骂,他早就当着家常便饭,耳朵都听出了茧子啦。他心里想:“老子就有偷遍天下的本领,怎么啦,怕偷,把屋里的东西藏好,金银细软,铜铁烂布,老子就是什么都要偷。还要偷人哩,只要老子看上的男女,我都要去偷,哼,看你们有什么法子。”
  也有出来看热闹的,跟在彭痞子屁股后说:“看看去,反正要上工哒。看彭痞子是不是又在生事造谣。”
  一会儿功夫,队部门口的空地上就围了些上工的社员。彭痞子走到保管室门囗仔细察看了下:“噫呀,这快就把锁修好了,你们来看,是新印子哩。”
  “你怎么晓得这是新印子,莫不就是你彭痞子撬的?快点交代,你是惯偷了。”彭痞子没有想到此人单刀直入,一下子把他问懵了。
  彭痞子就是彭痞子,是惯偷了,身上虱子多了,也不怕咬人。他狡辩道:“我撬的锁?你那只眼睛看见了,你还沒有瞎眼吧,你看锁扣移哒地方,我想就是他周德山搞的明堂,想给他那瞎爹娘吃几餐白米饭啵。”
  “彭痞子,你这个畜牲,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保管室的门还没打开,你是怎么晓得里头的稻种被偷了?你讲是周德山偷的,你这不是在血口喷人吗,周德山从长沙回来,还沒有两天。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你,干了眛良心的事,却污陷别个。还不晓得你吧,从小到大就会欺负别个周德山,一双色迷迷,贼溜溜的狗眼整天盯着周德山的脸打转。”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妇女狠狠地瞪了彭痞子一眼,讥讽地说道。
  彭痞子听了这话忍不住了,他对讥讽他的那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妇女,回讽道:“你只晓得一筒卵,仗哒自己的脸块子,去勾引男人,我打周德山的主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莫不是你早就看上周德山那张小白脸哒,怕我喝哒头道汤?”
  这个正在缝鞋底的妇女,冲上去就把她手中的缝鞋针,朝彭痞子的嘴巴戳去。
  “哎呦,你这个臭麻匹,你戳老子的嘴巴呀!”彭痞子捂着自己被戳痛的嘴巴,说着就要冲上去打人,但被众人拖住了。
  那妇女口里骂道:“我刚才戳的是吃屎的狗屁股,我哪里戳人啦?”说得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其实,陈福中书记和几个队干部,早就躲在队部办公室的窗户两边,办公室门前这一幕情景,都被他们尽收眼底。陈书记如此这般布置了一下,几个队干部便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
  “哦哟,原来几个干部都在屋里看好戏啦。抓把,这还不清楚吗,这个贼还能是哪个,肯定就是彭痞子。”刚才那个拿针戳彭痞子嘴巴的妇女说。
  肖汉明带领大家上工去了,刘定邦要搞核算,陈福中便带了刘有喜和周德山,去保管室。他又叫住正准备出工的肖桂秋:“桂秋,你也来吧。”肖桂秋答应一声,扛着锄头跟了上来。那彭痞子正准备溜,但一想,自己的秘密武器还藏在刘有喜和周德山两家共用的水塘中,就磨磨蹭蹭,其实不想走,其实就想留。
  “彭树人,你锄头也没有背,是沒打算出工的,你也留下来和肖桂秋,共同代表社员作个见证吧。”陈书记冲想走又不想走的彭痞子说道。
  那彭痞子大喜过望,这正中下怀,他立马兴奋不已地说:“好呀,好呀,太好哒。我早就看出来哒,这里头有名堂,说不定监守自盗哩。嘿嘿……”他心里痒痒地,觉得马上有场好戏看,他终于可以把刘有喜拿下来了,踢除了这块绊脚石,那周德山这盘美食,还会远吗?想到周德山那秀色可餐的的样子,他又心猿意马起来。
  保管室的门打开了,彭痞子第一个挤进去,他想看看那天晚上他拾急慌忙的,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保管室的现场没有破坏,那晚梱绑周德山的绳子还放在桌子上。装种子粮的三袋粮食,被偷走的那一袋,上面是周德山贴有标签的。这时陈书记开口了:“彭树人,说说看,你对这次种子失窃的事,除了你刚才说的监守自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监守自盗呢?”
  那彭痞子自知自己说漏了嘴,便支支吾吾地说:“我也是猜的,根据就是,周德山半年沒在家,他瞎爹娘能赚几个工分?自留地又沒有人种,喝西北风呀!”
  “呸,彭痞子,你这个王八嵬子,你一不懂礼节,二你瞎哒眼,三你眛哒良心。我问你,‘人活八十八,莫笑别个瘸和瞎’你张口就是他瞎爹娘,你莫作口孽。二是你怎么晓得他的自留地沒有人种?不但有人种,收成还不错,你莫又打偷他们家的鬼主意啦。三是你眛哒良心,周德山是保管员,他有保管室的门钥匙,还要费神去撬锁呀,直接往屋里背就是了。我讲你瞎哒眼,昧哒良心,一麻袋谷种差不多两百斤,他背得动吗?只有你经常偷鸡摸狗,壮得跟牛一样,才可能背得起。陈书记,也莫查哒,直接到彭痞子屋里去搜,就是这个王八崽子偷的。他是惯偷,这次,队上谷种被偷,他喊捉贼,这么积极,又是喊人来看现场,又是一口咬定是监守自盗,比公社武装部的人都会判案,不是他偷的,还有哪个?他这次的行为太值得人怀疑了。彭痞子,你快点承认吧,要是审出来是你,今年春上,我就同你讲过,敢打队上种子粮主意的混账,有十个脑壳也不够砍的。”肖桂秋急切地说完这些话,把手中拿的锄头往地下一杵。
  这彭痞子吓了一跳。刚才肖桂秋不无道理的分析,让他脊背直冒冷汗,现在锄头杵地又吓他一跳。他额头的汗就不断地冒了出来,脸也变得煞白。彭痞子为了尽快解除自己的窘境。他解开衣服,自嘲地笑笑:“今天怎么这么热呀。”
  “哈哈哈,彭痞子,你又在放屁,八月秋风凉,我们这里又是山区,今天又是大阴天,好像天还要落雨哒。这屋里人哪个没有穿两件衣?你穿一件掛子就出这么多汗,这是做贼心虚的典型表现啵,快交代吧。”肖桂秋一针见血地直击彭痞子。
  屋里其他几个人都不说话,因为肖桂秋的分析已击中了彭痞子的要害,他彭痞子有点招架不住了。彭痞子就是彭痞子,他反正是豁出去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说:“你肖桂秋不当武装部长,真是屈才了。你长篇大论一大套,就肯定我彭树人偷种子粮啦?你的证据呢,空口打哇哇,哪个还怕哒你呀。”
  “哈哈哈,还彭树人哩?干脆改名字吧,改为‘彭贼人’最好哒,形象贴切,符合身份。真是可惜了你爹娘生你时的期望,‘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看你再世也不可能成为好人,这世也你只是个披着人皮的贼!”肖桂秋戏谑地说。
  其他人都呡嘴笑了。这时陈福中书记讲话了:“彭树人,肖桂秋目前是猜测,你不认为他的猜测有道理吗?那你怀疑是监守自盗,你的根据也是所谓的猜测呀,你倒是讲下你还有什么怀疑和证据啰。”
  “有,陈书记,我有铁的证据。”彭痞子终于按奈不住了,他兴奋得满脑壳的大汗。他接着说:“昨天早晨,天刚亮,我就看见刘有喜和周德山这两咂鬼,在他们两家水塘路上,那片芦苇长得最茂密的地方鬼鬼祟祟,不晓得搞什么鬼,应该是把偷的种子藏在那里面了。”
  “彭痞子,我问你,天还没亮,你就跑到我们两家附近去搞什么呀,你又是怎么猜出的我和周德山把粮食藏在水塘中间芦苇长得最茂密的地方呢?讲得那样准,跟你自己做的一样。”刘有喜一反问,这彭痞子便不断用手去擦那脑门子往外渗出的汗。
  “彭树人,刘有喜刚才问你,你怎么不回答呢?”陈福中书记怒目问向彭痞子。这彭痞子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己的话被刘有喜抓住了话柄,他更加心慌起来,他的阴谋眼看败露,他急得又流了一脑壳汗。陈福中书记厉声对彭痞子说:“彭树人,事到如今抱着侥幸心理,还要我跟你耗时间吗,赶快交代。德德,准备纸笔,有喜,作记录,肖桂秋把锄头放保管室,火速去公社武装部报案去吧。”
  “陈书记,你这就要不得,你怎么能这样包庇刘有喜和周德山呢,我倒要去公社告你。你怀疑是我偷的粮种,那你一是抓了现场,二是搜到了赃物?”彭痞子抱着侥幸心理,想最后一搏,他深信自己那天是动了脑筋,下了苦工,才把粮食藏在了世人都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那好,彭树人,政策,我就不跟你再详细交代了。那就走吧,先去你家,再去刘有喜和周德山他们两家的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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