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江边在李君辉身上癫狂着,嘴里还边淫词秽语:“怎么这样板紧的唦,咬得这样紧,太痛快哒。”不知是他太过激烈,还是夜风的凉意,只听从李君辉口中含混不清的吐出:“河……河”几个字。
这陈志江不听则已,听了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种强烈的征服欲让他昂奋不已。他一边癫狂一边恶狠狠地咆哮着:“我叫你喊河,我叫你喊河,河你的脑壳,老子还不晓得你一向崇拜文湘河,但文湘河早就被老子整去挖矿了,你这回晓得老子陈志江的厉害了吧!哼,还在这里河来河去的,贱麻匹,老子弄死你,弄死你。”最近一段时期他为自己扫除了障碍文湖河而一直处在狂热的兴奋中,他心里常常得意地在想,你文湘河不是学术拔尖,医术高超吗,还不是被我赶出了你得意的湘雅,陈志江感觉现在的他就是彻底的征服者,是狂热的大赢家。他现在一听到“河”字就狂妄而敏感,他压在李君辉的身上叫嚣着说:“文湘河挡我向上的道,我如今叫他生不如死。文湘河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去挑矿,还不如讲是矿挑他哩,半年不到他就会死在矿坑里。哼,老子还不晓得吗,下矿比我背芦苇踏跳板不晓得要苦上几千倍。你周忆花,不是长得漂亮吗?去跟文湘河收尸去啵。我要你独守空房,你来咬我的卵啰,我还沒有把你咬哩。李君辉,贱麻匹一个,你不是嫌弃老子一贴膏药一样吗,这回还不是跌到我手里,被我乱揍一顿,揍死你没商量,妈妈的屄!”
陈志江就这么疯狂地抽插着身下的李君辉,就这么歇斯底里发泄着心底里的恶气。身下的李君辉被阵阵夜风吹过,被陈志江疯狂地这么一蹂躏,她一个激灵,她的意识慢慢地恢复过来了,神志也渐渐清晰。夜色中她虽看不清压在自己身上的恶贼淫棍,但从身形和污言秽语中,她巳清楚,这只豺狼野狗是谁了。她把手悄悄地伸进头发里,她摸索到了夹头发的一只发夹,她又摸索去找另一只,摸到后她把两只发夹张开,用手握着,用尽平身之力朝陈志江下身戳去。“哎哟”一声,陈志江从李君辉身上滚下来,双手死死捂住小肚子。这边李君辉顾不得羞辱,抽出皮带朝跪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地陈志江头部狂抽了过去。这陈志江猛地站起,一把把李君辉推倒在地,赴上去就死命掐着李君辉的脖子,嘴里骂着:“你这咂贱麻匹还戳老子,用皮带抽我的脑壳,我叫你戳,叫你抽。老子掐死你,掐死你这个烂麻匹。”
李君辉在陈志江身下又踢又蹬,无奈,她终敌不过牛高马大,心狠手辣的陈志江。渐渐地,李君辉不动弹了,她头一歪,晕死了过去。骑在李君辉身上的陈志江双手紧紧扼掐着李君辉的脖子,他双手的指甲已深深陷进李君辉脖颈的肉中,鲜血染红了他罪恶的十指。突然陈志江打了一个激灵,冷汗就迸了出来。陈志江遂松开了他掐着李君辉脖颈的双手,他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使劲朝李君辉又喊、又摇、又踢,李君辉却没有半点反应。此刻陈志江他气急败坏,他捶胸顿足,他嗓子冒烟,心里发热。他望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李君辉,心慌意乱恨意未消。这如何是好呢?他心里还忿忿地想着李君辉刚才还用发夹戳他,用皮带抽他的疯狂样子,现在就死了吗,是装死的吧,这烂麻匹,哼!他在李君辉身上擦去手指上的鲜血,又用脚踢了李君辉两脚,他听不到躺在地上的李君辉有一丝的哼哼声。
又是一阵劲厉而充满寒气的夜风吹来,陈志江此刻浑身颤抖不已,巨大的恐惧朝他一阵接一阵的袭来,他用带血的手指捂住自己的双眼,他呜呜呜,呜呜呜地哭将起来。唉,怎么办,李君辉被我掐死啦。我那“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计划不是也要泡汤哒吗?岂止是我的计划要泡汤,而且……他不敢想下去。又一阵劲厉的山风刮来,一个恶念也再次涌上他罪恶的心底,哼,到了这步田地,再后悔怨恨也徒劳,只能是想办法将李君辉毁尸灭迹啦。他望着通往山顶的弯曲小路,心想把这个贱麻匹背上山,山那边是悬崖,把她丢下悬崖算了。反正今夜这荒山野岭,墨黑如漆,神亦不知鬼也不觉我陈志江干了些什么,说不定我还能侥幸无事呢。
陈志江恶毒地想了想,他壮壮胆,背起李君辉就朝山顶爬去。爬到山顶,他一身臭汗,他顾不得劳累,气喘吁吁地拖着李君辉就朝山顶的悬崖边走去,走到悬崖边,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把李君辉推下了悬崖。他站在悬崖边,噫,怎么沒有听到人落崖底的响声呢,只听见凌厉的寒风吹过山林的呼啸声和猫头鹰凄厉的叫声。他害怕极了,一慌张,他被山上的灌木丛绊了一个狗啃屎。他骂骂咧咧壮着胆量站起来,他望向山脚下,那里一片明亮的灯火,秉烛南天,他知道,那是历经千年,弦歌不绝的岳麓书院!
岳麓山顶,劲厉的山风阵阵吹来,滚滚的林涛在山间轰响。此刻已是夜半时分,陈志江感觉浑身发冷,他身体抖得厉害,上下牙齿瞌碰着停不下来。又是一阵一阵巨大的恐惧袭来,像岳麓山黑魆魆的千山万豁,向他头顶压了下来。没有了刚才的得意忘形,没有了征服欲的快感,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他想,我这辈子算彻底完蛋了,明天,李君辉的家人找到学院,一切真相大白后,我陈志江不仅仅是从湘雅滚蛋那么简单,我将被铐上冰冷的手铐,押赴刑场。当一颗穿心的子弹终结我44年的生命时,我留给世人的只有痛恨和唾骂。即便是家人,除了痛恨,还有怨恨,我还将给他们带来乡邻们的鄙视,不光是鄙视,我的崽,还有将来我的孙,他们统统都会受到社会的歧视,他们的整个一生,将在人群中抬不起头来。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呢?心胸狭隘,技不如人,不努力追赶,还恶意加害。本想通过李君辉和她的父亲,去实现我当官发财,飞黄腾达的美梦。但这一切都像巨大的泡影破灭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一下,我那邪恶的欲望?当年对周忆花的淫邪没有尽兴,至今在心里还悔恨不已,并时不时想找时机去占有她。尤其是文湘河被我整到郴州钨矿之后的这段时日,一想到她那花容月貌,想到她那妖娆的身姿,想到她那柔绵白皙的双手就欲望高涨。其实对李君辉并不漂亮的容貌,我从未有过欲望,今晚是酒精的作用,可见酒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说酒后起性。现如今好啦,控制不住的肉欲泄了,但却因嫉妒文湘河在李君辉心中的位置,竟然下狠手掐死了李君辉,还亲手毁灭了升官发财的美梦。难不成文湘河真正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这个该死的李君辉仅仅才工作了不到半年的光景,我还指望她实现我人生下半场的宏图大计呢。唉,悔不该呀,悔不该!
陈志江在岳麓山顶,被劲厉的山风吹醒,被滚滚的林涛拷问。然而,这一切都于事无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性的泯灭,将他无情地推向绝路。岳麓山啊,岳麓山,你这文脉宝地,书香净土,岂能容忍陈志江这样卑鄙而龉龊的灵魂,徘徊踟蹰,停留驻足?陈志江像惶惶丧家之犬,像失魂落魄之幽灵,在岳麓山上一阵比一阵猛烈的狂风扫荡下,跌跌撞撞滚下山来。
李君辉周末设有回家,她父母亲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来到她工作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镇静自若的陈志江副主任在值班。他热情而又同情地接待了李君辉的父母,并向他们胡天海地叙述了昨晚他和李君辉等其他两位老师吃饭喝酒的情形。他说,昨晚李君辉老师多喝了一点酒,有些许醉意。是他将她背到公共汽车站,搭乘末班车回家的。她应该没什么事情,可能怕太晚了,吵烦二老,就去住旅馆或招待所了。他安慰李君辉的父母亲,不要着急,说不定这会李君辉老师已经到家了。李君辉的父亲,握着陈志江出汗的双手,千恩万谢,今后陈主任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李子良帮忙的,陈主任千万别客气咯,讲一声就是,帮到帮不到我都会尽力而为。你早讲呀,陈志江送走李君辉的父母后,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早讲,我昨晚也不会做那样的蠢事,李君辉也不至于……唉,现在讲什么都晚了!
李君辉的事轰动了湘雅乃至整个长沙。她的尸体是被岳麓山后山一位狩猎兼采药的老者发现的,样子很凄惨,脸被悬崖的尖厉石头划得面目全非,衣裤被树枝挂得丝丝缕缕,破烂不堪。公安机关,很快得出对案件的推断,奸杀抛尸。案件单一并不复杂,李君辉的父亲向公安提供了重要要线索,李君辉出事的那天,他亲自把好不容易搞到的一对麓山大麯装进李君辉的随身挎包。李君辉告诉他,下班后会和办公室的三位老师去岳麓书院附近的一家水煮牛肉馆吃晚饭。她父亲还告诉公安,李君辉出事的第二天去过李君辉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副主任陈志江接待并告诉他,吃饭当晚李君辉喝醉了,是陈副主任亲自背上喝醉酒的李君辉,并把她送上公共汽车的。
公安办案人员又调查询问了陈志江副主任及参与当晚吃饭喝酒的刘老师和赵老师。在询问陈志江副主任时,他交代的情况漏洞百出,尤其是亲自送李君辉老师坐公共汽车回家一事,子虚乌有,公共汽车早在晚间九点就停开了,十点多哪还有岳麓书院开往市里的班车呢?公安人员调查取证也很顺利,最后锁定作案凶手,湘雅医学院临床医学办公室副主任,陈志江。于是,一副冰冷的手铐铐上了陈志江罪恶的双手,签字划押后,陈志江在围观人群的指点,谩骂声中,被公安干警押上刑车。
这一切竟然是来得如此之快,让院领导也始料不及,尤其是力保陈志江上位临床医学办公室副主任的张希庭组织部长,他惊吓得不轻,逢人便说:“想不到,想不到呀,陈志江居然是这样的人!”院里大多数领导对陈志江一事虽极为痛恨和痛心,但大家议论时也一致得出结论,陈志江这号人即便不是这次出事,肯定早晚也会出事的。更有当初就不满陈志江汚陷文湘河教授,把文教授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一些教职员工气愤地说:“陈志江是恶人现报,天王老子也不容他,这报应真是来得及时,来得快。只是作孽了李君辉老师,参加工作才刚半年就被陈志江这个畜牲害死了,太可惜哒。那些也曾因嫉妒过文湘河并被陈志江绑上战车的几个人,也做贼心虚,灰溜溜地躲开学院教职员工的视线,偷偷出没,好像他们也和陈志江一样犯了事,生怕别人在指责陈志江的同时,也搭上他们。
陈志江因奸杀李君辉而被公安抓走,肯定要被枪毙的这一消息,周忆花很快以信的方式告诉了远在矿山的文湘河。
刘有喜回到穿石渡后,繁忙起来了。在家,他十分精心地照顾爱莲母子俩。经历了近两年的人民公社大食堂,几乎是把原生产队的积蓄和社员自家的家底消耗殆尽了。食堂虽散了伙,各家各户也回归了自家的老屋,但分到的一点点粮食只能是杯水车薪,很难填饱肚子。这就要全家出动,想方设法生产自救。山河湖坝,野菜蕨根,能充饥代食的都物尽其用了。好在是春天来了,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勤劳坚忍的山民们懂得过日子,山里水里拼命劳作,寻找一切可以填肚充饥的东西。刘有喜和母亲俩人,分工明确。一个山里水里采撷捕捞,一个家里灶里精心烹煮。刘三爹劈篾编筐,场场不落。爱莲不挑不捡,入口细嚼,奶水也就差强人意。
刘三爹老两口为虽瘦小,但可爱的小孙子,取名叫刘拥军。小拥军,也懂事争气,不哭不闹,吃了睡,睡了吃,两三个月下来,居然长了两斤多。一家人和睦恩爱,勤奋克难,日子虽也紧巴,但欢乐愉快。尤其是刘有喜,别看在外劳累不歇,回到家伺候陈爱莲母子依然细心周全。在乡下,一个大男人是不屑洗洗涮涮的。但刘有喜却当份内的事,啥都抢着干,洗屎尿片,拾掇灶台碗筷,抹桌扫地,风风火火。他虽工夫上有些粗疏马虎,但尽职尽责。入夜,他总是让爱莲枕着自己的胳膊,把爱莲搂在自己宽广的怀中,甜言蜜语,眼下未来,家国情怀,社会发展,人际交往,夫妻恩爱,娓娓细声,动情动意。爱莲听得开怀并安享着甜蜜和温馨,她几乎夜夜在爱人那温暖宽厚博大的胸怀中沉沉入睡,甜蜜入梦。
在外,刘有喜和陈福中书记、肖汉明、刘定邦等队上一干勤劳智慧的干部和乡邻们,筹谋划策,想方设法,生产自救。“食堂解散了,家归原主了。是不是把各家临近的小块分散的山坡,水洼分给各家,把种子分下去,争取各户家庭,增收点夏粮呢?”刘有喜提议。
“要得,要得,我举双手赞成!老陈,还是有喜,读书人到底脑瓜子灵活,这办法再好不过了。”肖汉明一拍大腿,高兴地站起来,对陈书记说。
“这办法好,各家各户,山坡水洼,分散隐蔽。即使上头来检查,也查不到这湾头角落。这湾头角落自己开垦的边边角角,就当是社员的自留地吧。”刘定邦也笑着附和。
陈书记也点头微笑:“就照有喜的办法,定邦你按人口,拟下种子数量。有喜,德山不在家。你就按定邦的数量,把我上次从公社粮站要回的种子,和汉明分下吧,我去通知下各家各户来队上保管室领取。”
刘有喜提议的这一招,获得乡邻们广泛称赞。乡邻们在队上收工之后以及饭前饭后,立即投入了这一充满希望的劳作。各家各户迅速开垦,火速下种。加之春雨及时,肥料到位,那山坡水洼的莊稼,长势良好,丰收在望。
一个烟雨朦胧,雾绕山林的早晨,余腊梅沿着一条泥泞不堪的山边小路向我们跌跌撞撞地走来。仅仅离她出事不到三个月的光景,她已大为变样,她形销骨立,憔悴万分。腊黄的脸上无丝毫血色,苍白的嘴唇沁出细密的血珠,她哆嗦发抖地踉跄前行,她沿着那条小路朝后山水塘爬去。她太痛苦了,两个多月来,刘癞子和张盘民留给她的噩梦,折磨得她茶饭不思,万念俱灰。肖桂秋一天几次登门安慰劝导,童年往事的复述回味,生活上的细心照料,这一切似乎都难以把她从那万却不复的深渊中解救出来。一个多月前,她发现她呕吐恶心,她已猜测到她怀孕了,她更是惊恐万分,她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是刘癞子,还是张盘民哪个的孽种。她万分不想,也不愿意留下肚中这个孽种,她拳打手拍,腹部在桌子上,案板上反复按压,她蹦跳翻滚,巾系衣勒,啥办法想尽。余腊梅自己被折磨得痛苦万状,肚子里的胎儿却不为所动。万般无奈之下,她想,既然各种法子也打不掉肚子里的小孽种,那不如我带着你一起沉塘水底,永世不再脱生。
余腊梅心如刀绞,万般难舍姆妈和春桃妹妹。她想告诉她们,我们母子相聚,姊妹一场,相依为命,日子安顺。但如今我已聊无生的意愿,不想苟活这世间,但愿我们母女,姊妹有缘的话来生再见。还有小自己不到三岁,那个从小和自己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桂秋弟弟,不是你的悉心照料,安慰鼓励,也许我余腊梅都难活过这愁肠百结,痛苦万分的两三个月。多活的这段时日,是我余腊梅和你肖桂秋这一世美好缘分最后的光阴,虽然这段时光里,我没有以往愉快的笑脸,没有开怀爽朗的笑声,但我分外清楚,桂秋你是我苟活人世的最后念想,我的痛苦也给你最美好,最纯真的心底带去了许多的忧伤,但我相信我们在一起的心心相印,息息相通将是我离别这人世间最后一点慰藉。
余腊梅一边踏着泥泞不堪的小路,一边爬上水塘的圹堤。她蹲在水边,撩水洗脸,擦去脸上丝丝春雨和着的泪水。她用左手握住被春雨湿透的秀发,用右手轻轻梳理整齐,她从兜里掏出两根红色的绸带,这是她平时逢年过节,赶场会客才舍得用的头绳。她系好头绳,慢慢站起来,对着迷濛不歇的春雨,对着雾锁烟罩的山涧,心里默喊一声:“来世再见,我的亲人!”随之她纵身跳进深不可测的山塘。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余腊梅纵身跳进山塘时,有一个身影也随之跃进水中。我们看清楚了,他就是肖桂秋。这两个多月,余腊梅痛苦万分,肖桂秋也愁肠百结。那次和刘有喜一起,救回余腊梅之后,他就几乎没有收回过关切腊梅姐的深情目光,他的悉心照料,温馨安慰和劝勉,他和腊梅姐叙说他们童年往日的欢乐趣事等等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希望腊梅姐能够尽早走出被刘癞子和张盘民玷污的阴影。他多想腊梅姐变得开心起来,他想起他们两小无猜的日子是多么温馨多么甜蜜呀。但是这一切,似乎都难帮助他心爱的腊梅姐,驱散心头留下的痛苦阴影,消弥她心中万分仇恨的切齿怨愤。他明里暗里的关切着,注视着,极度担心着腊梅姐一举一动,生怕她有任何不测。当然,他还是沒有能关注到腊梅姐身怀有孕的痛苦,他哪里会懂得腊梅姐对怀上了刘癞子或张盘民的所谓孽种是如此的痛苦和揪心啊。
这一大早,他正准备去腊梅姐家,送点葛根粉掺嫩地菜做的粑粑。他在濛濛的雨丝里看见余腊梅离开家门,踏上一条往后山的泥泞小路。他立刻折了回去,放下兜着的粑粑,拿了把伞就追了出去。余腊梅跌跌撞撞朝前艰难行走,肖桂秋也始终在后踏着泥泞急急追赶。
“肖桂秋,这么急,干什么去啰?”彭痞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喊住肖桂秋。
这肖桂秋怕彭痞子看到了余腊梅,知道这狗杂种对余腊梅,从来也都没怀过什么好意。又看他是从生产队保管室那条小路,走过来的,他便多了份警觉心。他问彭痞子:“这一大清早的,彭痞子你搞什么去了,莫不是打保管室刚入库种子粮的主意吧,你去探路去了?”
“切!肖桂秋,你莫血口喷人,哪个打种子粮的主意了?”彭痞子被人看透了心思,有点气急败坏地说。
“我看你从保管室那条小路来,那里一大早没有人,周德山又不在家,你说你一个人去那里还有什么好事吗?”肖桂秋看彭痞子有点气短,他心里也有几分怀疑。但又见彭痞子空着两手,心里想,彭痞子十有八九,是在打保管室刚入库种子粮的主意。今早只是先探路,还没得手。这点种子粮,可是陈福中老书记豁出了一张老脸,三番五次去公社申请后,在公社粮站拉来的。
公社粮站,胖胖的王站长他平素就敬仰陈书记,与陈书记熟络后,俩人关系很要好,都是部队下来的,且陈书记人家战功赫赫,自己与陈书记简直没法比。自己虽也立过小战功,但那只是送饭途中的偶遇。所以,王站长十分敬重陈书记,但凡能灵活办的事,他便从来都格外关照陈书记。他知道陈书记从来不会因为自家的事,去公社或其他政府部门跑关系求人的。春节前,因跑公社申请救济粮的人太多,陈书记就走了王站长的捷径。王站长把因天灾歉收,下面生产队交来的部分不合格的粮食,作了处理,分给了陈福中等几个平素与他联系紧密的生产队。这回是种子粮,须最好的粮食,必须经公社统筹批准,但王站长还是在斤两上作了些处理的。肖桂秋听到自己的父亲几次提到种子粮的事,知道这点种子粮来之不易,所以也就格外警觉了。他见自己已把彭痞子打种子粮主意的事揭穿,彭痞子应有所警觉和收敛,他便不再与彭痞子纠缠下去,说了声:“敢打种子粮的主意,怕是他有十个脑壳,也不够砍的。”
肖桂秋说着不再搭理楞在雨中的彭痞子,朝余腊梅走的泥泞小路追去。当他就要追上余腊梅时,他心急火燎,他已预感余腊梅要干什么去了。他便朝余腊梅喊去,他还没喊出声,脚下一滑就滚到路边的水沟里。等他爬出水沟再看时,余腊梅便不见了踪影。他风急火燎地爬上塘边陡坡,跃上山塘堤圹时,余腊梅已纵身跳入水塘中。于是肖桂秋二话不说,也紧随余腊梅跳进寒冷刺骨的山塘中。肖桂秋在水中抓到正挣扎的余腊梅,就往岸边拖,无奈那余腊梅见有人在水中拖她,便拼了死命地挣脱,往水深的地方划去。肖桂秋大声叫喊:“腊梅姐,你疯了,你自己不想活,也不要你姆妈,不要春桃妹妹啦。快抓住我的手,往岸边游。”
这余腊梅被冰冷刺骨的水,已浸得有些麻木了,她抖着牙对肖桂秋,含混不清地喊道:“你拖我……拖我……做什么,你让……我”话没说完,头一歪就迅速朝塘底沉去。
这肖桂秋死命拖着她一只胳膊,就朝岸边划。肖桂秋容不得多想,三月料峭的寒风,吹到透湿的身上,彻骨冰冷。肖桂秋背起已晕过去的余腊梅,就朝家里跑,他的鞋早就不知道,是掉进路边水沟中,还是山塘里。他赤脚踩着泥泞的小路,踉踉跄跄朝前走。快到家时,就看见父亲肖汉明,正朝这泥泞的小路跑来。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悲凉,对着跑来的肖汉明,大哭起来:“爹,爹爹呀,腊梅姐汆塘了,腊梅姐汆塘了,嗯呀呀……”
“莫哭,莫哭,崽,崽崽!快把你腊梅姐,先背我们屋里来。”肖汉明老汉说着便立即折返身,迅速回家。跑进门就喊:“秋秋他娘,秋秋他娘,快点摊被窝,拿你一套干衣裤出来。梅梅汆塘哒。快点!”
说着肖桂秋背着余腊梅,进了自家堂屋。“秋秋呀,快把梅梅背到我屋里来。”肖桂秋的母亲慌忙对肖桂秋喊道。肖桂秋刚放下余腊梅,余腊梅便大口吐起水来。她赴在肖桂秋的身上,被肖桂秋一路的颠簸,苏醒过来了。
“你们两父子莫管这边了,这边有我。秋秋他爹,你快跟秋秋,拿套干衣裤出来,摊被窝,把秋秋塞到被窝里。”桂秋的姆妈朝桂秋的爹爹喊着,一家子手忙脚乱一阵。
余腊梅坐在肖桂秋姆妈的床上,上半身穿着桂秋姆妈的棉袄,下半身盖着被子,放声大哭起来。这边肖汉明跟肖桂秋擦干身子,让他穿上棉袄,坐到被窝里去。肖桂秋不愿坐被窝里,就往他姆妈屋里去,他边走边打着喷嚏。
“秋秋他娘,快去熬点姜汤,让他们喝上一碗吧,冷水里浸,雨水里淋,莫感冒哒!”肖汉明对肖桂秋姆妈交代。
“好,我这就起身去熬姜汤,秋秋他爹,你也来啰,把他们两个人的湿衣服,丢到脚盆里去!”
余腊梅和肖桂秋喝下姜汤后,各自沉沉睡去。
约摸半下午的时候,余腊梅的姆妈被肖桂秋的母亲,带到自己家里来了,她早就哭过了,两眼肿得像桃子一样。她哽咽抽泣:“梅梅,你就这样狠心,丢下姆妈和你妹妹春桃吗?你去了,解脱了,你让你姆妈和你妹妹春桃,怎么活下去,就算活下去,又有什么生趣?你爹当年被洪水冲走了,你又去汆塘,那还不如我带着春桃,也去投河,一屋里人,都变成落水鬼算哒。”她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又说:“你有天大的事,你跟姆妈讲,姆妈替你担着。刘癞子,张盘民那两咂杂种,不是遭报应哒吗?你去死,那别个又会怎么讲,也讲这是报应?不晓得你怎么想的。”
“娘呀,娘呀,我怎么想的?我不晓得怀了哪咂杂种的畜孽。我怎么办啰,我想尽哒办法,都没有把这个小畜孽打下来,那就只有带上他,一起去死呀,呜呜呜……”余腊梅边说着又边大哭起来。
这边肖汉明一家子,都听了个明白,他们面面相觑,惊诧万分。肖桂秋迟疑了一会,冲进屋里,他激动地对哭着的余腊梅说:“腊梅姐,我们隔天,就去扯证结婚。你肚子里不管是哪个的畜孽,我都当他的爹爹,他想来这人世间,他有什么罪过哩?”
这肖汉明也要往屋里冲,他的衣襟,被桂秋的姆妈拖住了。他甩开桂秋姆妈的手说:“你铁石心肠呀,秋秋这样仁义的好崽崽。我们做父母的就这么糊涂?这还要不得吗,白检了个孙子。你嫌弃梅梅肚子里,不是秋伢子的骨血,隔年他们再养一个不就是的啦?”
肖桂秋的母亲擦擦眼泪,点了点头。这时,陈福中书记、刘有喜及刘定邦几个队干部都来看余腊梅了。了解实情后,他们都为肖桂秋的仁义壮举感动不已。尤其是陈福中书记,他当即表态:“这回王站长多给了差不多两百斤种子粮,有喜,你明天称五十斤,把肖桂秋和余腊梅他俩结婚用啰,队上要好好庆贺一下。”
“好的,但凡是今天在场的人,听好了,关于腊梅有身孕的事,不准对外透露半个字。”刘有喜对屋子里的人说。屋里人都称赞刘有喜,考虑的周全,纷纷表示同意。
第十六章 奸杀抛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