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门前的街道东边,建社穿着短袖短裤骑着自行车向建平家去。街道比屋里要热,他没到一半的路就感觉背上渗出了汗水,天气太闷了,怕是要下雨。这位村长看起来一脸忧愁的样子,似乎只要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没有放松过。额头上的皱纹很少舒展,三道横线十分明显,一双平时能看穿许多事情的双眼正无精打采的盯着地面,双脚在脚踏板上呆板的重复着上上下下的动作。如果有人觉得他有些呆头呆脑,那他一定不是刘村人。建社的脑子正在想事,建平今天打电话告诉他晓雨被分到了兰州军区的一个部队,没在本省。他没详细询问,想着去建平家好好聊聊,自从他们一家子搬到新房,很长时间都没到村子西边去了,除了吃饭睡觉,一天都呆在厂子里。
到建平家门口时,刘财正从养猪场一跛一跛地往回走,他儿子刘浩今天在养猪场照看着。刘财远远地看到建社拐进建平家。建社也看见了他,看他低着头,他不知道刘财有没有留意到他,见建平家门敞开着就直接进去了。
兄弟俩坐在门前的走廊里一边喝茶一边不时地看着门外。几棵白杨树沿着路旁笔直地挺立着,浓密翠绿的树叶在风中轻轻地晃动。
“晓雨还在学校吧,他什么时候到部队去?”建社把手上的杯子放到桌子上。
“在学校,今天中午才接到的通知,过几天才到部队去,也不知道那个部队怎么样?这孩子也没让家里帮忙想想办法,看一下能不能分到一个好的地方,现在分配下来了才给家里说,真不知道他一天在学校都想些什么。”建平对晓雨事先没有告诉他分配很恼火,现在还生气但更多的是自责,怪自己没有给孩子多操点心。
“建平,你别那样说。”建社听到他那样的话把刚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下,像很早以前给弟弟讲道理那样语重心长的说“孩子自有孩子的出路,他还年轻,以后要走的路多着呢。那些坑坑洼洼哪里没有呢?你能帮他过了这个坎,以后的坎谁来帮呢?你不要为孩子操心,孩子也不小了,有自己的看法。再说,晓雨你还不放心?从小到大,他哪件事让你操过心劳过神,咱村这些孩子,没有几个能比上晓雨,你就让他自己折腾去吧。孩子难道没有咱聪明,况且吃亏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他端起杯子喝口水接着说:“咱们是过日子的人,不能让日子把咱过了。什么事情,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要向前看。”
建平感觉好久都没有和建社这样说话了,听到这些话,不由激动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是啊,只能这样了,咱们忙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外面的人一年挣得多,咱们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就行了。心不能太高,像刘强那样,风光倒是风光,最后却是那样子,还是要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不过现在这情况也奇怪,没有人愿意这样,还是攀比,活个人越来越不容易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和人能比吗?也不知道一天都干了什么,竟是忙活去了。”
西边天空的阴云突然变重,牛头山上方飘着的黑云不知何时向东推进了很远,原本阴沉的天被划分开,一半阴的好像夜色就要到了,一半还有些泛白。刘财一跛一跛地走向建平家走去,他走的比以前快多了,也不休息,刚刚走到建平家屋檐下,背后阴沉的天空就闪过一道白光,接着就是一声炸雷,风也好像受惊了一样陡然变大了,吹的树干左摇右晃。
“刘财,快坐,那十几头猪养的怎么样了?”建平把旁边的一个凳子向他推了推,又倒了杯水,刘财就在他和建社间坐了下来。
“先养养看吧!以前没搞过,老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找些事干比较好,忙起来总归是好的。”建平向他递烟,他连忙招了招手说:“不抽了,不抽了!”
“戒了?”
“嗯,过完年就戒了,半年都不抽了。”
“说戒就戒了,真能行啊,怎么下这么大的决心……”
建平家旁边,刘青站在自家门口听到建平家门口有说话声就走了过去。他本来在家看电视,听到一声响雷,把电视关了,天线也拔了。他没走出几步,阴沉沉的天空就飘起了大雨,绿豆般大小的雨滴很快就把干燥的水泥路面打湿。所幸他们两家只隔十几米,他沿着建平家的屋檐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这真是个好地方,刘村到哪里找这么凉快的地方。”刘青走进建平家门口,一阵呼呼的风让他身上黏糊糊的汗液立刻散去,还有风中夹带着雨的味道,庄稼人都很熟悉。
“好地方啊,就是不见你平时过来凉快凉快,最近都忙什么里?”建平站起来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雨了。
“忙啥?忙着卖收割机呢,你想要吗?”刘青的收割机到现在还没有卖出去,尽管刘强被抓了,但他不指望刘村的这些人再去种庄稼。
屋外的雨越下越急,变成了黄豆大小,砸到地面的声音都能听到。没一会功夫,修好不久的水渠里就有水聚到一块,风却小了。半个多小时后,雨势渐渐减弱,头顶上刚刚的浓云已经散去,天空也亮起来。
第二天早上,太阳钻出了云层,经过那场雨的洗刷,树叶看起来更绿了,田野的土壤也更饱满,高高的天空比青海湖水还要湛蓝明净。
刘晓雨的学校,这几天不断有校车把一群穿着军装背着背囊的学生从学校送到火车站,接着,这些人又被送到四面八方。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在这里呆了四年后直接被分到了中国各地。
第7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