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饭店匆匆吃过饭,他们三人就开始送货,买家都是一些食品零售店,车上的两千多斤芝麻一般都卖给了他们。最后只剩下一千多斤,卖完这些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建平说,剩下的一千多斤都是留给一个食品批发市场的,刘晓风听了感觉这才是做生意,就要找这样的买家打交道,一个顶十个。不一会,建平就把车开到了批发市场的前面,他在路旁小心的停好车后,拿了包烟下车了。
透过窗户,刘晓风看到这个批发市场前停靠着许多小型货车,想必这家的生意不错。他忍不住对母亲说,以后多找几个这样的买家,不要像前面的那几个,只要那么一点点,几百块钱都赚不到。
建平去了十几分钟还是没出来,刘晓风等的有些不耐烦,嚷着要给父亲打个电话,翠珍让他别着急再等等,里面肯定忙得很。
刘晓风想了想觉得也是,耐下性子,可没多久又坐不住了,给母亲说里面太闷了,下了车。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终于看到父亲和一个像厨师一样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人是管库房的,老板当时忙,让建平在旁边等一会,建平就站在一旁站着,给老板递了支烟他也没接,忙着和其他人说话。建平站了许久觉得这么等也不是一个办法,走上前和老板说了几句话,但那个嗓门大的老板不知是耳朵不好还是因为周围太吵,对建平的话不闻不问,建平只好退到一旁。几分钟后,那人似乎得了空站在柜台边,冲着建平喊道问送了多少货,建平急忙拿下嘴里的烟走上前说,1223斤,零头就不算了,按照1220斤来计。说完又递了一支烟,老板摇了摇手,把那个厨师模样的人叫了过来,给了他一把钥匙让他领着建平把货卸到库房。
建平开着车随着“厨师”绕到了批发市场后面,来到一个小门前。“厨师”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把门打开后冲建平挥了挥手。
建平把车停好,匆匆下了车,等他走近时,“厨师”已经从里面搬了一个椅子出来,点着一根烟坐在门旁。看到建平走过来后冲他喊道,把东西搬到二楼。然后掏出手机,自顾自的坐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摆弄手机。
刘晓风和翠珍已经下了车,听到“厨师”的话刘晓风把后车门打开了,里面剩下的九袋芝麻整齐地摞在一起。建平听到“厨师”的话后再没向前走,转了去准备把芝麻抬上去。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肥头大耳的“厨师”有些反感,满身的赘肉包裹在松松垮垮的衣服里,看起来倒像个孕妇,脸上的一堆横肉走路时也跟着上下跳动,表情还有点痴呆,不知道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病。
刘晓风跳上车把一袋子芝麻推了出来,这没使他费很大力气,但还有七八袋,而且要抬到二楼。对于当了半辈子农民的建平来说这不算什么,他们有的就是力气,以前像黄牛一样在地里耕耘。晾晒粮食时,他们一个人能扛着一袋一百多斤的小麦上楼,还不用扶墙。
建平本想一个人扛,刘晓风坚决不同意,两人抬着袋子两端佝偻着背向那道门走去。“厨师”见两人走过来突然想起自己还没给他们说明具体放在哪里,先上了二楼。
刘晓风走进那道门立刻闻到一股蔬菜的腐烂味,鱼腥味。他走进去,感觉自己就要吐了。那味道实在难以忍受,里面光线黯淡也不通风,他真没想到这样的地方竟然能用来做仓库,存放的还是食品蔬菜。沿着不宽的楼道,他和父亲缓慢的向前移去,父子两将第一袋芝麻放到指定位置后,刘晓风直了直腰,甩了甩手,仅仅一袋他就感到手疼腰酸,建平则没事一样跟着“厨师”下去了。看到“厨师”肥大的臀部又坐在那张椅子上,刘晓风真想走上去踹他一脚,他和父亲有着同样的感觉,再加上刚才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身体有些酸,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劳工。这倒不是因为和父亲抬芝麻让他产生了埋怨,最主要是因为“厨师”那趾高气扬的神色,仿佛自己就是睥睨天下的秦始皇,父亲和自己就是他的士卒。翠珍一直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看着丈夫和孩子一次又一次的进进出出。
十几分钟后,建平和刘晓风终于把芝麻搬完了,刘晓风只感觉五个手指头都僵硬了,稍微弯曲了一下手指,一阵剧烈的酸痛便从手指传来,脸上的肌肉也跟着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看了看父亲,父亲正用他粗糙有力的手抹去淌在脸上的汗水。父亲刚才显然出了不少力,他好久都没干过这样的活了,身体不像当初那样好使。袋子虽然是两个人抬的,但是建平总是抬着重的一端,而且那一端不容易使劲,抬起来要费更多的力气。父子俩在站在街上,山里吹来的秋风给他们带来的不是凉爽而是惬意,背上的汗水很快就干了。
“厨师”见东西搬完,锁了门朝前门走去。建平开着车跟了过去,老板还忙着,建平又等了一会才拿到钱,他们也没吃饭,随便买了些东西就匆匆往回赶了。
汽车又一次如同愤怒的野兽在公路上飞奔,扎入茫茫的车流后不得不减慢车速,如同被困了一样,不停地吼叫着。建平不耐烦的按着喇叭,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时他就像今天这样,他又想起前几年送各种调味品的日子。他已经和这里的人打成了一片,每次送货就像拜访老友一样,完了之后还经常一起吃饭,饭店的朋友们总是不让他结账,但他下一次送调料品时一定会多送一些,有时也会带一些家乡的特产送给他们。在那些人眼里,这个和他们打了十几年交道的异乡人早成了老朋友了,闲暇时他们还一起去爬山。现在却不比往日,建平感觉自己越来越疲惫,常常想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可一呆到家,看到冷清的村庄,他心里就忍不住发慌,感觉自己丧失了一个做男人的尊严。他要到外面去,不是外面的世界在召唤他,是他熟悉的村庄在敦促他,刘村好像握着一根鞭子抽打着这里的每一个庄稼汉,让他们不辞劳苦的奔波。
第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