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个红灯前停了车,看着两边车来车往忙忙碌碌的场景,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那么小,但翠珍和刘晓风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妈的,刚才那个胖子是个锤子人……”刘晓风憋不住了,想起那个人模狗样的“厨师”他就来气。
在学校他见过这种人,他一直都鄙视这种自以为是好吃懒做的家伙,最可恨的是他们欺软怕硬,身体里的骨头都是媚骨。
他想起学校食堂负责采购的人,他就和这“厨师”一样,虽然他只和那“厨师”见了一面,但他坚定地认为他就是那样的人。学校负责采购的人在食堂员工面前总是趾高气扬,借着一点点小小的权利,胡作非为,为食堂买的各种东西都是低价的,质量根本没有保证。许多同学都反映食堂的卫生存在很大问题,当时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的他探清事情真相后立即向学校上报了这个情况,他要好好教训一下这样的人。学校在学生会的提议和广大学生的要求下很快就对食堂进行了整顿,让食堂负责人公开向学生致歉做出保证,还点名清除了那个采购负责人。这一举措不仅在校园里引起了强烈反响,对周边的几个学校也产生了影响,许多学生都为维护自己的利益开展了各种形式的斗争,据说还有直接写举报信的,这群学子有的是肃清环宇的豪情。但现在,对于社会中的这种人,刘晓风显然无能为力,他只能发几句牢骚,愤怒的骂几句。
“你气啥里?人家又没招你惹你?”建平听到晓风的抱怨,头也不回的说。
“我看他那德行就感觉恶心。你没觉得吗?他那怂早晚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人看到你就恶心里。”建平看到儿子毕业后火气还这么大,没有一点自控能力,真为他以后踏入社会感到担心。他必须找个时间和儿子好好谈谈,他没有为儿子积累大笔的财富,唯一能给他的就是人生经验。他不会告诉儿子这个社会是怎样运转的,他也摸不清楚。他要告诉儿子的是如何在血淋淋现实中生存,如何在生存中隐忍,他还要讲一些身边的例子,刘村这样的实例不少,方圆几十里的更多。
“不能等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准备减低车速和晓风好好聊聊,但想到在家的晓雨,却加大了油门,但提到嗓子的话还要说。
“给你说一下我上次撞人的那事吧”汽车正渐渐的驶出县城。
“算了吧,都过去了还说什么?”翠珍刚说完,刘晓风便把母亲瞪了一眼。母亲显然还把他当做孩子,有什么事还瞒着他。
建平没理翠珍,脑子浮现那件事情的经过。那天,他和翠珍正驱车往回赶,像往常一样,他们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一段路后,把车子开上了旁边村庄的一个乡间公路。高速公路的前方有一个收费站,为了避过那个收费站,他们像许多车一样准备从这个乡间公路绕过去,尽管这条路上也有所谓的“收费站”,但是钱要少很多。当建平开车转过弯准备再次奔上高速公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突然从路旁向他的车跑来,因为刚转过弯,车速不高,建平也及时踩了刹车,但那人还是应声而倒。建平只感觉眼前瞬间暗了一下,然后一片片黑云从周围忽地一齐向他涌来,周围一片吵杂。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下车的了,脑子里只想着自己撞人了,他第一次撞人了,他必须赔偿。
建平看到那个男子在地面抱着腿打滚,真想冲上去踹他两脚,可他已经从惊慌愤怒中清醒过来,他知道事情的责任不在自己,但他不得不承担后果。
他急忙俯下身子,问那人伤到哪里,那人用粗蛮的话语辱骂着他,旁边的人也附和着,指责着。他们都知道这两口子是为了躲过那个收费站才走这条路的,这样的人他们见多了。
之后交警来了,建平和翠珍把那人送到医院,作了全面检查,他们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检查,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种检查,他们只感觉这一次花的钱顶过他们从小到大看病花的所有钱。
然而,事情并没有随着一大堆的检查结束,尽管检查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正常着。被撞的人要求住院观察几天,而且叫来了许多亲戚,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病房里不停地指责着建平和翠珍。建平一直抬着头不语,饱经风吹日晒的黝黑脸庞看不出一点波澜,他已经不想去做任何争辩了,他认命了。翠珍静静地站在众人中间,她看着这些人,似乎用哀求的眼光告诉他们事情并非他们说的那样。可她想到自己和丈夫平日里辛苦的劳作却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忍不住跑到医院的厕所里哭了。上厕所的人看到她,都以为这个不幸的人或者她的亲人得了顽疾,也为她感到悲伤,有人走过她时还安慰她看开一点。
建平把事情的经过给儿子说完,翠珍又悄悄地抹了抹眼泪。刘晓风眼睛盯着一个地方沉默不语,感到被鞭子抽打般的疼痛。
“这又算什么?不就是赔了些钱吗?你知道咱村的刘财吗?你知道他那腿是怎么跛的吗?到现在连肇事司机都没找到,人家还不活了?”建平真的替刘财感到忿忿不平。
生活真是苦了他这样的人,小儿子还在上高中,眼看着快要上大学了开销不会少,大儿子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和他同龄的人早就结婚了,只剩他还没有谈成一个对象。
建平见儿子沉默着,把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下的车速又提了上去。道路两旁,青山依旧,流水不知沿着山脚流向了何处,只知道它从高处流下,一如时光的河流沿着昨天到明天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消逝。
刘晓风把目光投向窗外,山间不知何时升起了虚无缥缈的烟雾,淡淡的笼罩着群山,近处的还可看清,远处的若隐若现,飘忽不定。汽车绕过一座座山后,辽阔的关中平原便跃入眼帘,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建平看着这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突然想起有一首歌叫《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是首很早前的歌了,他现在只记得其中的一句歌词,就是“在希望的田野上”。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