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土地一无所有了，一无所有就创造不了价值，就不值得依赖，更不值得留恋。当他们沿着田间小道走过时，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没有房子，没有庄稼，赤裸裸的土地闯不进他们的视野。与其说他们没有留意到，不如说他们太忙碌，脚步太快，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活的激流，那里才是生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李太白和苏东坡那样豪放豁达，这关中平原养育出了灿若星河的才子佳人，更哺育了不计其数的普通百姓。他们没有站在历史的风口浪尖，但哪一波巨浪不是他们联手掀起的，是他们把前面的波浪推向更前方，但他们的前方呢？浩浩荡荡的生活河流气势磅礴，他们身在其中顺势而奔，成为主体，但前方究竟是什么？生活的河流奔向何方？这个问题似乎既体现出了他们的伟大之处又包含着他们的平凡所在。
　　夕阳似乎一跃就落入了山后，天空刹那暗了许多，徐曦月的奶奶打电话告诉她，她小姑来了把她叫了回去。
　　刘晓雨和宋玉笛把她送到门口，她冲着两人诡秘一笑说：“你们再聊一会吧，我先回去了。”她转身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对玉笛说：“记得早点到我家奥，还记得路吧？”然后咯咯地笑着离开了。
　　刘晓雨和宋玉笛站在街道上，晓雨说屋里太闷就不进去了，玉笛嗯了一声，但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尴尬。晓雨想到田地间的小路，提议到那里走一走，那里很少有人留意，玉笛想到他腿有伤不愿去，但晓雨摆摆手说没事，架起双拐就向那里移去了。
　　第九章小路
　　灰蒙蒙的天空下，弯弯曲曲的小路如同大地上一道细细的伤疤将平坦宽阔的田野划分开。小路宽不过两米，崎岖不平，很少有人走。距它不到二百米处修了一条石油柏路，路旁还装了路灯。淡黄的灯光驱散了它附近的黑暗，不时有汽车呼啸着从黑暗中窜出，在微弱的灯光下行驶一段时间后又一头扎进黑暗中。
　　刘晓雨缓缓挪动着步子，这条久违的小路勾起了他对往日的回忆，这是条一年四季都有许多故事的小路。
　　春天是个迷人的季节，这条小路别具一番景致，路旁不知名的野花举着小巧玲珑的花朵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两旁的田野经过一冬的休眠复苏了生机，绿油油的麦田一直延伸到天地一线处，像一块巨大的绿色地毯铺在大地上。微风拂过，田野跟随着翻起一波一波的绿浪。一片又一片的油菜花格外显眼，既是各种蜜蜂和蝴蝶的乐园，也吸引了路人的目光。望着这金灿灿的花海，谁都感到神清气爽？这样的情景里，自然少不了淘气的孩童捕蝶捉蜂，其中的自由、闲适、烂漫实在难以描述。夏天的时候，小路更显生机，暴雨之后却是另一番天地。原本就凹凸不平的小路变得泥泞不堪，一双或大或小的脚印交错在一起形成了大小不一的水洼。小路在这时往往会多出许多高大的身影，一些庄稼汉在妻子的催促下不情愿地穿上笨重的雨鞋，披件雨衣拿把伞一头扎进磅礴的大雨笼罩下的小路。在孩子放学之前他们已经赶到了学校，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着自己的孩子在几年级几班，讨论着谁家的孩子学习怎么样。孩子早在放学之前就心不在焉了，除了那些倾盆的大雨吸引他们的眼球外，他们还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教室里总有人扭着脖子极力向外望着。放学的铃声终于敲响，孩子们一窝蜂似的冲出教室。这样的情况下，学校不会像往常那样组织列队，校园里到处可见一边在雨中奔跑，一边四处张望的学生。看到自己父亲后，飞快地跑过去，等候多时的父亲一手接过他们的书包一手递出一把雨伞或一件雨衣。然后，一起重新踏上那条泥泞的小路，一高一低，一胖一瘦，逐渐消失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家里的母亲们早就把饭做好了，时不时地站在门口向小路张望。秋天，小路同样充满了乐趣，这些乐趣还是来源于两旁的土地，田野里虽然大部分都被高高的玉米占据了，但还有一部分种着各种果树，主要是苹果和杏，也有葡萄，里面还有一间小房子。邻村的两个老人曾经住在那里照看这片果园，房子旁边还有一个砖块垒成的狗窝，一只黄狗常常无所事事的窝在里面吐着又长又红的舌头环视着周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跳出自己的小窝，狂吠不止。一些孩子路经此地时总是忍不住随手摘些苹果，有时甚至会找几个要好伙伴商讨一下放学后到果园里逍遥一番。对于这群调皮的孩子，腰间总是挂着烟杆的老头从不当回事，黄狗一叫他们就一溜烟的跑了，他有时连小屋的门都不出，只从窗户望望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冬天的小路相比其他季节安静了许多，仿佛和旁边的田野一起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沉睡了。
　　望着这条小路，刘晓雨陷入对往昔追忆的沉默中。
　　没有了庄稼，没有了果树，也不见了那个抽着旱烟的老头和他的老伴，往昔终于只存在于泛黄的照片和脑海中的记忆。但谁都知道这种改变不可阻挡，不过记忆还在，正如历史被记载在史册一样。
　　他突然放下双拐慢慢坐在路旁一根倒下的电线杆上。他在学校习惯这样了，每次体能训练完后，总要在操场坐一会，有时和战友乱扯一通，有时看着还在训练的人，等风差不多吹干汗水后再回宿舍洗个澡，接着去开饭。
　　玉笛一直想和他说话，却始终没开口，看到他坐下，就站在他旁边，刘晓雨知道她就在身旁，等着她说话却没想到她半天不说。所以他刚刚才想起了以前，等他的脑海浮过那些场景后，玉笛依旧在旁边沉默着。他稍稍扭头看到玉笛一动不动的站着，面容在夜色中已经模糊了。
　　“你怎么坐下了？地面凉。”玉笛看到晓雨扭过头说。其实她一直想说，只是刘晓雨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