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快步迎上，双手抓住江灵渊的肩膀，竹篮落地，她也顾不上了，只是知道，她的儿回来了：“小水，水儿，是你吗？”江灵渊连连点头，显出无比的喜悦，脸上一片红晕：“是啊，是啊，是我，娘，我回来了。”张翠扳过儿子的肩膀，将他拉至自己的怀里，像以前一般，想要抚摸他的头，可却发现，儿子长的太高了，已是男人了。她欣然笑道：“好儿子，长得这么高了。”其实，江灵渊没走多长时间，只有区区四个来月，但对于两人来说，却如四年一般漫长。
　　“快回家，快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张翠拉起江灵渊的手，就要往家走，江灵渊顺从着她，乖巧的任她牵着手，如同幼童一般，安静的跟在后面。
　　吃过张翠亲手做过的简陋却又美味的饭，江灵渊迫不及待的拿出在雁门郡给母亲买的布料首饰。张翠微笑着接过，并不细看，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知省，买这么多，娘可怎么用得完？”江灵渊俏皮的道：“娘天天换一套，不就够了？”张翠吃地一笑，似是想起什么，又问：“水儿，这几月，在外面过的还好吗？”
　　江灵渊便将跟随陈胜起兵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母亲，只是略去了有关自己是仙的那一部分。张翠静静的听，眉头慢慢的拧在了一起，她略带不满的说：“陈王重用你，你怎么能半途跑回来呢？这多不合适？”江灵渊不好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母亲，只能舍繁求简地道：“娘，这是吴广将军亲自安排的，他见我孤身一人，又得知有老母在家，这才放行的。”
　　张翠愠声说：“这怎么可以？如今正在关键时刻，你，这不是临阵脱逃吗？为了回家看娘，竟然放弃前途，这成何体统？”江灵渊生在仙界，自然不知凡间的女子都渴望丈夫与儿子都能建功立业。更何况张翠更抱有希望儿子有所作为的念头，怎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在起义关键时刻离开队伍，来看他这个母亲呢？这不是让自己成为断儿子前程的断路人了吗？
　　江灵渊一见母亲张翠一副泫然欲泣，悲痛不已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动了真气，忙认错道：“娘，娘，您别生气，这是儿子的过错，儿子这就改，这就改！”张翠瞪了一眼他，气道：“还不快回去？！”说至这里，她突然觉得奇怪，看向江灵渊，问：“陈王起义不是在七月吗？你怎么十一月就回来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江灵渊心下一阵大惊，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搪塞道：“娘，儿子跟一位隐士高人学了点本事，脚程加快了不少，而且有一批上等的马代步，这才很快的赶回。”张翠听罢气又升起，不高兴地说：“这么说，你没跟那位先生学太长的时间就赶回来了？这，你真是不懂事！为了娘，你舍了学业，又舍了事业，真是，唉！”
　　江灵渊本听到张翠没有询问他武艺是跟谁学的，学得如何而庆幸，现又见到母亲这副模样，忙补充：“不不，娘，这位高人教的是速成功法，儿子资质好，他便不再继续教导了。”张翠一听这个解释，心下高兴几分，不由笑骂道：“你这小子真忒不谦冲（谦虚）！”江灵渊连忙赔笑，“不过，你可要早些回去，不能再多停留！”江灵渊见母亲一脸坚决，只好闷闷不乐的应是。
　　陪着母亲做完工作，又唠了会儿嗑，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江灵渊使出仙术，将母亲房里的温度调高一些，不至于冻着。他被母亲以明日早起的缘由早早逼上了床，这一晚，他既没有修炼，也没有睡觉，只是仰躺着思考。原本等到仙力恢复，便驾着彩云给母亲一个惊喜，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一计划今天差点就要早早捅破，幸亏母亲没有追究到底。而为了不让母亲生气，只能不在家久留，明日便回往南方，这也着实令人沮丧。难道？
　　江灵渊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定定的注视着往下掉灰的房梁，突然一个主意蹦了出来，他嘿嘿一笑，轻轻的道：“不如——”
　　第二日，外面还刮着刺骨的寒风，张翠就将江灵渊喊起。空气中飘散着一些薄薄的雾，还有些潮湿，隐约可以闻到泥土的清香。张翠将早收拾好的包袱递给江灵渊，严肃的道：“下回你回来，娘要看到你是威风的大将军，还要看到——漂亮的媳妇！要不然就不要回来了！”
　　江灵渊苦苦一笑，前者还容易答应，可是后者，人间的女子，怎能比得上九天仙女？只能含糊的应是。他递出一包东西，塞到母亲张翠手里，说：“昨日，儿子忘了这件东西。这是儿亲手做的，打开放在家里，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哦！”张翠笑骂了一句，但脸上是遮不住的幸福。
　　递给母亲张翠的是他连夜赶制的灵符，放于家里可以随时加固房子，并加以清洁，甚至可以保证张翠的安全。这小小一张灵符，就寄托着他对于娘全部的爱。
　　江灵渊挥了挥手，他早在雁门郡买了一匹好马，这时一个飞身，坐在马背之上，拉紧马缰，转过马头，举起左手，朝母亲做最后的道别。因为怕母亲骂他没出息，只回了一次头。这一次，他深深的看着母亲，黑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孺慕和敬仰，似乎要将母亲的面貌深深印在识海里似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次的回首，竟然成了两人这一世最后一次告别。这一次告别，就成了永别，从此天人相隔，只能存在于彼此的心中。
　　农家早饭的炊烟袅袅地升起在北方荒凉的草地上，大雁早已飞至南方过冬，无垠的天空飘着淡淡的云。
　　江灵渊驾马而去，张翠在后面不停的摆手，不管儿子是否能看见，她踮起脚尖，遥遥的望着远去的马匹。
　　这一刻，定格，成了永远。
　　归去，归乡念家不愿离；
　　归去，建功立业勿放弃。
　　归去，归去……
　　【注】芥子空间：即前文的袖里乾坤。“芥子”一词见于佛语：须弥纳于芥子。
　　第九节美人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