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徐妙锦被翠雪拖着来到御花园深处,见翠雪一脸的神秘兮兮,她便知这孩子定是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要给她看。如墨夜色笼罩之下的花园静谧怡人,到处都是幽幽的夜兰香气息。
今夜天色略有阴沉,天空没有一丁点儿的星辰之色,更寻不到往日的月色。
放开徐妙锦的手,翠雪跑进偌大的花丛里,顷刻之间,那花丛之中便飞出无数个光亮来,犹如天上的星辰堕入凡间,落在了她们的周遭。那如豆的萤火虫对她们表现出一丝丝的友好,环绕着她们闪烁飞舞。
徐妙锦不禁痴迷了起来,她的脸上扬起久违的甜美笑意,眼底亦蕴含了浓浓的欣喜,伸出洁白纤瘦的手试图去捉一两只来,可是那虫儿似是有意同她嬉戏,在她的手指缝间穿梭流过,灵敏可爱。
不知何时,翠雪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仍沉浸在眼前的景色之中,早已忘了周遭的一切。此景已是多少年不曾看到过,再回想起来当真如梦如幻一般飘渺不真,不真到让她不禁暗叹,不知是太过沉浸于往事还是此情此景,她竟连身后轻柔的脚步声都没曾发觉。
朱棣背着手,眉眼皆是无尽的宠溺笑意,看着徐妙锦站在一大片飞舞的萤火虫之中环顾欣赏。
她欣赏着这夜色美景,而他只愿欣赏她。
时光犹如静止一般,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就此静止该有多好,让他们忘记过去,忘记现在,亦忘记将来。他们之间只有彼此,什么都不再需要。
萤火虫渐渐退散去,徐妙锦也感到乏了,再环顾望去竟早已不见了翠雪的影子,唯有不知何时就站在身后凝视自己,嘴角微扬的朱棣。
她心里徒然一抖,面色清冷恭敬行礼请安,礼数周全,外人瞧去如此知书达理,可此举落在他的眼中,却是无尽的疏离陌生。
见朱棣只是静站着不动,她略有一丝尴尬之感,低头欲走,他却突然迈上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她只是低眉顺眼不瞧他,脸色一贯的冷漠,见她止住脚步后朱棣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陛下九五之尊,妙锦受不起,妙锦告退。”说着,她转身欲走。
“朕听说你那里新添了一个小宫女,刚刚朕已经命人把她带走了。”朱棣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着徐妙锦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他急着问道:“你想干什么?”
朱棣撇撇嘴,耸耸肩,露出一丝坏笑来凑近她说:“这个嘛,朕还没想好做什么,要不先送你回去休息怎么样?”说着,他挑挑眉,徐妙锦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不再理会他是否跟在身后。
他就是这样,永远能够轻而易举地便抓住她的软肋,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将她制住。
见她气鼓鼓地模样,他心底着实欢喜,她有多久没和自己这样动气了?他宁愿她整日和自己生气,也不希望她总是像冰块儿一样。
众人见事朱棣亲自将她送回来,各个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宝珍,偷偷扶着自己差点儿掉下来的下巴,口吃的跪地行礼请安。
回到宫里,徐妙锦见翠雪果真不在,便怒气冲冲地跑到朱棣面前问:“翠雪呢?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他两手一摊故作无奈状,竟阔步走到里间,一个纵身便扑到徐妙锦柔软的大床上,嘴里不停念叨着:“最近忙于边疆军务,着实累,等我睡醒了再帮你找翠雪。”
说着,他便打着哈欠,转身躺在里侧睡了过去,甚至还没来得及更衣脱靴。
见状,徐妙锦气得险些扶额喘息,她咬牙切齿地转身跑到外间一屁股坐在软榻之上,心智朱棣分明是故意将翠雪藏了起来,她只是想不到,朱棣一把年纪了竟然老脸皮厚地做出此等无赖的事情来。若是平日里朝堂上那些被他一个轻微目光就能吓得两腿发软,哭爹喊娘的臣子们看到,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吗?
她胡思乱想了片刻后,叫宝珍抱来一床被子,蜷缩在软榻上沉沉睡去,可哪里有睡意,满肚子都是火气。直到天色方亮她方才略打了个盹。
这时,在里间已经换好一身朝服的朱棣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她缩在软榻上睡得正沉,便对欲行礼送驾的奴才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步走到软榻前,俯下身端详一刻她宁静的睡容,这才含笑离开去上朝。
而这一整天,朱棣的心情都出奇的好,宫里上下谁不知昨晚他留宿在哪儿。各种猜想纷至沓来,流言蜚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那些宫女太监们,更是将昨晚朱棣亲自护送徐妙锦回宫的一事,臆想得无比传奇浪漫,唯美动人,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感人肺腑的一幕郎情妾意,情比金坚啊。
早上,徐妙锦无精打采地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宝珍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今天要戴哪支钗子?蝴蝶的可好?”
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眼睛都不抬一下,任由宝珍摆布,过了许久她突然问:“你说,他到底把翠雪弄哪儿去了呢?翠雪不会有事吧?”
宝珍含笑安慰道:“不会不会,您别自己吓唬自己,我看皇上待您着实有几分情意,断不会伤了翠雪的。况且,翠雪又没做什么错事,自然不会怎么样的。”
听了她的话,徐妙锦的心底略有一痛,他伤害人还需要理由吗?至于宝珍口里的情意,她如今更是体会不到分毫,自然也不愿意再花心思去体会他的心意。
从那天之后,朱棣每晚都要到徐妙锦这里过夜,而她也开始睡在软榻上,渐渐的宫里的人更是揣测,徐妙锦会被封个什么样的品级。
当初有个神似先皇后的达瓦被封了婉良娣,如今又出现个神似贤贵妃的徐妙锦,不知会不会也同样封个良娣呢?
这种流言蜚语即便是很少出门的徐妙锦都略有耳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死缠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