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心底越哀痛,情不自禁地双泪低垂,见她娥眉微蹙,泪眼汪汪地模样,燕王妃惊慌道:“好端端地哭什么?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快别哭了,有什么心事尽管跟我说,我替你做主。”说着,她急忙用帕子替徐妙锦拭去脸上的泪水。
徐妙锦连忙低头伸出袖子擦拭脸上的泪水,苦笑道:“我没事,只是自小有眼疾,落下个风吹落泪的毛病,害得王妃担心了。”
听她这样说,燕王妃才放心微笑道:“没事就好,回头得空,找个大夫来替你好好瞧瞧,你现在年轻,不觉得有什么,等以后上了年龄,这平时不在意的小毛病,就都要成老病根了,到那个时候,可就不容易好了。”
“是。”她轻声应着。
二人继续前行,燕王妃边走边感叹着:“这些日子见着皇上,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京师的桃花,记得还未嫁给王爷之前,我最喜欢在娘家府邸的桃花林中舞剑,自从随王爷来到北平,十几年间只回去过一次,便是父亲病逝的时候。不知怎的,这段时日,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那里。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知那片桃花林可依旧如当年模样。”她微微叹息着,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出神。
徐妙锦多想告诉她,那片桃花林还在,每逢桃花盛开的时节,漫天纷纷落下桃花雨,那样的盛况也是她最喜爱的,她还想告诉她,魏国公府邸,如今不但有桃花林,在这片林子的东侧还种了许多杏树,淡色杏花纷落时,与桃花交相辉映,宛如仙境。
可是这些话,只是在她肚子里徘徊,终究不会吐露出来。
同燕王妃分开回到别苑的时候,粹雪正低头坐在院子中聚精会神做刺绣,徐妙锦坏笑着蹑手蹑脚地绕到她的背后,猛地伸出双手遮住粹雪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粹雪连忙笑着一手握住她的手:“姐姐!”
放开手后,徐妙锦含笑望着粹雪手中还未完成的刺绣道:“看你这么认真,在绣什么?”
粹雪面色微红,胡乱地将手中的物件塞到针线竹篮中努嘴羞涩道:“没什么,我去给姐姐沏茶。”
见她如此模样,徐妙锦不由得低头微笑,如今粹雪已经过了十四岁,不再是当初那个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有了妙龄女子的羞涩和小心事,看她微微泛红的小脸,徐妙锦心中倍感欣慰。虽然,自己的亲姐姐不能相认,可是却有粹雪这么个好妹妹,可见,老天也不是完全不公平的。
因白天朱权说过晚上会过来,徐妙锦用过晚膳后便坐在院子中饮茶静候。
粹雪被叫到前院去帮忙,空荡荡的院落中,显得格外清净。
这时,从拱门外背手走进一个身影,她不过余光瞧见了身形,心想必定是朱权,头也不抬地起身斟茶含笑道:“不知宁王爷过来,可是为白天的事情来问罪的,静思已经做好赔罪的准备了。”
突然一个温热厚实的怀抱从她背后袭来,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中,她吓得倒吸口冷气,手中的茶盏坠落在地摔得粉碎,正欲惊呼,那熟悉的声音从颈后耳畔传来:“你准备怎么赔罪?以身相许吗?”
她惊得扭过头,瞧见朱棣绷着的脸,本是惊慌失措的心顿时松了口气,她撅着小嘴用肘臂推了他一下,他手臂的力道不减倒增,被他困在怀中的徐妙锦甚至略感疼痛,她没好气地说:“过来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怎么?来的不是十七弟,你很失望吗?”他冷冷问道,低垂的目光渗透着些许凛冽。
可这话在徐妙锦耳中听来,却叫她不禁偷笑,她清清嗓子任由这个男人抱着,一脸惋惜地模样说:“想来我和宁王爷也许久不见了,本以为他今晚过来,我们可以对着这无尽星空小酌几杯呢。”
“你这个女人,胆子愈发大了!深更半夜竟然敢幽会男人,传出去成何体统?”他低声吼道。
“那又有什么呢?我不也深更半夜见了王爷你么?”她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心底却因朱棣的愤怒而洋洋得意。
“和见我能一样吗!”他气得咬牙切齿道,白天见朱权对徐妙锦一幅殷勤模样,他已经很郁闷,如今听到徐妙锦这样说,他更是气急。
见他果真气得不轻,徐妙锦慢慢转过身,双手突然环着他的腰际,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这是她第一次对男人投怀送抱。朱棣身体一僵,本是极为郁结的心情转瞬大好,他伸手抱着怀中的人,冷冷道:“以后离十七弟远些,有什么事只告诉我一个人就好,有需要解决的问题,我自然会替你去解决。”
“你这是在吃醋吗?”她抬起头,笑容俏皮地望着朱棣。
他轻咳一声立马转移话题:“父皇快要回京了,十七弟也快回封地了。”
“别转移话题,说说,你是不是吃醋了?”她坏笑着不依不饶地追问。
朱棣何曾被女人这样问过,不由得脸上微烫,放开怀抱不理会她,她就像一只赖皮的小狗,拉着他的袖子娇嗔道:“是不是嚒?到底是不是啊?”
他无奈地坐在石桌旁,徐妙锦还拉着他的衣袖站在身边,他抬起头望着她娇嗔的小脸,心底一软叹口气道:“你啊!叫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心底一股暖流淌过,蹲下身将头侧放在他的腿上,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顺滑的发丝,她低声喃喃自语道:“要是你真的为此吃醋,该有多好。”
此话虽然是她无意之语,却叫朱棣心底极为欢喜,他一边抚摸她的头一边宠溺无奈道:“是,被你说中了,我是心底不舒坦,可以了吧。”
她转过头,下巴抵在他的膝盖处,仰着脑袋望着含笑的朱棣认真说:“其实……”
他期盼望着徐妙锦明亮如星辰的眸子,渴望着她能再说出一些动人的甜言蜜语,她犹豫一刻突然狡黠笑道:“其实……我觉得宁王爷要比你俊朗许多呢。”
此话一出,朱棣顿时脸色铁青,等他转过念头时,徐妙锦早就大笑着跑掉,他也起身在她的身后追逐,两人在院子里竟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夜空中回荡着朱棣爽朗笑声,徐妙锦从不知道,这样处变不惊的男子,竟也是笑若朗月入怀般出尘。
沿途经过的下人都暗地里窃窃私语,纷纷惊叹,没想到平日里冷的像块冰的燕王爷竟然会笑!还笑得这样爽朗开怀!
于是,这一晚朱棣在徐妙锦院内嬉戏一事,翌日便在府中底层群众的口中暗自相传,众人一致认为此事要比皇帝突然莅临王府,还要百年难遇,千年难求。
听闻朱元璋两日后便要启程回京,朱棣心底的弦虽然还未敢有一丝放松,但是面上却隐隐有了些笑意,不似一开始的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见他面上有了些许笑意,她心底也舒畅许多,原本心底那种想要同朱允炆玉石俱焚的心思,如今也被压了下去,虽然每次见面她眼底心底皆是恨意,可是每每如此时刻,朱棣的眼角眉梢都会跳入脑海,如同及时雨一般浇灭她心底的怒火。
为了不让自己冲动坏事,她只好尽量躲着朱允炆。
再见到朱权,已是翌日晌午过后,他眼底的笑意柔情还是那么浓郁,丝丝缕缕缠绕不清,挥散不去。
“昨晚本打算过来瞧你的,谁知竟被父皇叫去商议政务,本该是四哥的苦差,却因四哥昨日偶感风寒,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朱权轻撩起衣摆,转身坐在院内的石桌旁。
闻后,徐妙锦目光微敛,想起昨晚朱棣神清气爽的模样,哪里是生病的神情,不过是白天听到朱权提起晚上要过来,心底吃味儿,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想到此处,她扑哧一声笑出,恍如星辰的眼底也盛满动人的笑意,朱权一头雾水地笑问:“你笑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茶壶,含笑递给他一杯热茶,转身做到桌旁道:“没什么,你昨日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他轻呷一口茶,刀眉微蹙,放下茶杯低声问:“你当真不跟我回去吗?”
听闻此话,徐妙锦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淡淡隐去,她琢磨着要如何对朱权说自己如今的处境,若像以前那般冷漠拒绝,如今的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且不说,朱权三番四次地救她于险境,单说眼前这个男子的深厚情意,她如何做到铁石心肠。
“其实我……”她正欲开口,将自己和朱棣此时的关系说清楚,朱权却立马伸手一摆道:“别说了。”
“可是……”
“好了,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大师,我能理解的。我说过我会等你,不论多久,不论发生何事,你要记得,都有个人在等着你。”他情深意切地望着徐妙锦,目光闪烁着光。
她既感动,又愧疚,眼中尽是满满的歉意:“对不起。”
朱权淡笑:“若是真的觉得愧疚,就给我做一道点心吧,记得上次你做的冰雪牡丹糕,真是一绝,至今想起也似是醇香满口一般。”
见他突然笑得如同孩提,她心底刚刚的难过也随之一扫而过,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做,你等等。”
言罢,徐妙锦起身朝别苑的小厨房跑去,望着她的背影,朱权心底泛酸,脸上明朗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他低声喃喃自语:“若你真的是因为大师而留下,该有多好。”
第三十四章 浓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