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马车上,徐妙锦的面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燕王妃担忧的握紧她冰冷的手轻声道:“想必,你心底已经有了抉择,既然如此也就无需烦恼,就按照你的心去做,什么都不要再去多想。”
她抬目望着燕王妃含笑的双瞳,那双真挚的眼睛闪动着温暖的光芒,她此刻想的并不是这个女人为何如此说,而是在想此番的情真意切,到底是出于朱棣的缘由,还是冥冥之中的血缘之亲。
见她蹙眉望着自己,燕王妃朝她身边挪了挪,两人并肩紧挨着而坐,双手始终彼此互握着:“虽然出府之前,我便已经明白王爷的心,可那时候对你的心却不清楚,也就不敢冒然说什么。可是通过这次踏青,我却心底明了。静思,女人的一生其实什么都不图,只图一个好归宿,能遇到一个终生的依靠,这辈子就够了。”
燕王妃的话她又岂能不明白是何深意,只是她的头脑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苍白的唇角略微扯起一丝笑意低头道:“王妃有所误会,您的意思静思明白,只是静思早就在佛前立下宏愿,此生不会嫁人。所以,静思恐怕是要辜负王爷王妃的一片厚爱了。”
她说得很是平静,没有一丝羞涩,亦没有一丝犹豫。
听闻此话,燕王妃明显一惊,她不可置信地问:“可那日明明……”
“那日是静思偶遇野狼,碰巧被王爷所救,仅此而已。王爷的大恩大德静思永生不敢忘,我会日夜在佛前为王爷王妃焚香祷告,祈求二位能幸福长寿,平安喜乐。”
“你这又是何苦呢?虽然我不知道你曾有过何等经历,会让你抛却红尘俗世,我只是可惜了你的大好年华,还有王爷的一片真心啊。”她长叹一声极是惋惜地说。
“王爷此生有王妃这样的贤妻已经足矣,况且府中还有其他夫人,少了静思对王爷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还劳烦王妃将静思的心意传达给王爷,我和师父一样,对王爷有敬重有佩服,唯独没有爱慕,我的凡尘之心早已了却,还望王妃能够成全。”她望着燕王妃为难的目光诚挚地恳求道。
“这……”燕王妃劝慰道:“你先别急着拒绝,再好好考虑考虑。你要知道,王爷不是普通人,暂且不说他平日的脾气秉性,单说他的身份地位,你叫他如何接受你的拒绝呢?”
“可是……”
“好了,此事暂且搁下,王爷那头我会旁敲侧击劝劝的,你也再好好想想,静思,能遇到此生的良人是莫大的福气,说不定这也是佛祖冥冥之中为你安排的,你莫不如欣然接受了。”
听她这样说,徐妙锦心知不管此刻如何同燕王妃纠缠下去,终究是无功而返的。她说得对,朱棣不是普通人,恐怕从他出生至今,除了皇帝,还从未有人敢反驳他,拒绝他。
二人低头不语,各怀心事。
一路上马车颠簸,车上的人也坐得腰酸背痛。回到府上时已经暮色四合,燕王府所处的一整条街早就沿街悬挂了许多通明的灯笼,只为给朱棣引路。
马蹄的哒哒声震得人心烦头痛,头晕脑胀下了马车,跪了安后,徐妙锦便风尘仆仆地赶到别苑给师父请安。
简单地对道衍叙述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后,她整个人已经是四肢无力疲惫不堪。
多日不见,粹雪盼她盼得望眼欲穿,老早就守在院门口伸长脖子等她回来。两人一见分外欢喜,携手赶紧回屋。
见她面色不佳,粹雪连忙到小厨房将还温着的鸡汤端来:“就知道这一路必定是极其辛苦的,我下午就开始炖着,此刻味道正好,姐姐快来尝尝。”
她含笑坐在桌旁,见这枸杞炖鸡汤,火候恰到好处,卖相味道俱佳,不由得赞叹几日不见粹雪的厨艺大有长进。
两人这晚聊到深夜还不肯睡去,当粹雪见到徐妙锦小腿上的伤疤时,竟心疼得眼含热泪:“若是我随姐姐一同去就好了。”
“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她握着粹雪的手微笑安慰道,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之上,昏黄的烛火不停跳跃着,室内一片温暖之色,姐妹二人手拉着手,心底祥宁。
自从上次粹雪不眠不休照顾她时,她就发誓要像对待自己亲妹妹一样对待这个可怜人。
“可是姐姐,你真的不打算答应王爷?”粹雪担忧望着她说道。
徐妙锦长叹一声,望着头上的粉色幔帐不言不语,她要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这样混乱,这样让人手足无措。
见她不说话,粹雪也不敢再追问,低声喃喃道:“不管姐姐怎么做决定,我都支持你。”说着,她紧了紧握着徐妙锦的手,以示安慰。
徐妙锦嘴角淡笑,心底是满满的幸福之感。
翌日清晨,徐妙锦梳洗好后准备去佛堂诵经打坐,粹雪去了前院帮忙,日子仿佛一夕之间便陷入了宁静,过去几天所发生的种种犹如梦幻一般。
准备就绪后,她刚踏出门口,转身关门的刹那,突然一只大手抵住还未合上的木门,熟悉的气息从身旁传来。徐妙锦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转身看到朱棣正含笑望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惊慌失措下,她赶紧后退几步跪地行礼。
一袭月白色长袍的他淡笑朝她走近,弯腰将她轻扶起来,温热的手掌顺着她的手臂慢慢滑到她冰冷紧握的小手,大掌便将她的手包裹起来:“等过两天我就去和道衍大师商议我们的婚事。”
他说的这样理所当然,仿佛一切都已板上钉钉一样。
徐妙锦惶恐地抽出双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静思不敢高攀王爷,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朱棣的眼中略闪过一丝不悦,虽然燕王妃昨晚已经旁敲侧击将徐妙锦的心意转达给他,但是这对于向来杀伐决断的朱棣而言,她的不愿意根本不能入他的眼。
他所做的决定,无人敢驳。
见徐妙锦如今这样,那一丝小小的不满,在他心底转瞬即逝。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眼前小女子以退为进的雕虫小技,终究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曾经也不是没有女人对他用过这等伎俩,可是终究不还是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的脚下吗。
他背手而立声音淡然冷漠:“婚期便定于本月末,我已经命王妃去着手准备,这些日子你也就不用去诵经打坐了,婚礼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我已经命人午后便来为你量身裁制新衣。”
语毕,他转身欲走。
“静思恕难从命!”她突然高声喊道,抬起头一脸的倔强,眼中也是将不可摧的勇气。
朱棣刚迈出去的脚步突然一顿,身子略微一僵,徐妙锦的这句话竟在某一个瞬间微微刺痛了他的心。他蹙紧刀眉,满眼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望着跪在面前的徐妙锦,缓步踱到她面前,轻蹲下身伸出手捏住她小巧白皙的下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愤怒,从未有人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忤逆他的意愿,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可是第一个。
“静思,恕难从命!”她的语气不比朱棣软弱一丝一毫,甚至更为坚定。
朱棣捏着她的手骤然加大力道,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一样,眼底的愤怒如今已是掩盖不住,他就这样凝视她一刻,突然起身顺势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臂,徐妙锦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地上提起,继而又被他从院子里几步便扯到屋内。房门被狠狠摔上,发出一声震人心脾的闷响。
徐妙锦的眼中心底闪过一抹惊惶,她奋力挣脱手臂上的钳制,可是久经沙场的朱棣怎是柔弱如她能够抗衡的。
就这样,她如同一个娇小的木偶,被朱棣狠狠摔在床榻之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巨大身影已经朝着自己倾轧过来。
她正欲反抗,无奈双手已经被他握住抵在床上,两人这般姿势已经叫她脑海心底乱了阵脚:“放开我!”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及尊卑礼节,只是诧异惊愕,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朱棣,竟会发起狂来。
第十八章 惹怒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