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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怎奈此情无凭语
  梦与现实,是截然相反的。而后来的故事,真的成为了绝望的开端。
  曲调回环往复,还在继续着,我却已经泣不成声,最后乱了琴弦,乱了调子,瘫倒在地上,却看见身后的人变了模样,那张黑纱蒙面满是蛆虫的的脸看着我冷道:“未央,就让这个因果继续……如何?”
  他接着凄厉笑了,“你们,永远只能看着彼此,生死离别。”
  我捂住双耳,想躲避他的声音,却依然字字清晰:“这……就是你们的轮回!永远没有止境的轮回!”
  心脏的痛开始侵袭我的全身,我浑身发抖地缩起了身子,看着那人冷如冰凌的双眸和有些扭曲的笑。
  却被一抹白色挡在身前,似乎是方才观礼台上的白衣美人,青丝被风扬起,荦荦孑立间,清渺泠然。
  我怔了怔,却嗅到熟悉的月桂香味,苦涩笑了,下一刻,我自背后紧紧将他拥住。
  他背影一振,却未转身。
  “师父……对不起……”我只是用力地环住他,颤抖道。
  他却默然摇头:“央儿……”
  “怎么?师徒情深?或者我该说……虐恋刻骨!”那黑纱蒙面人却道。
  “泓时!够了!”师父怒道。
  “子君,你本不该……待我如此。”那人却凄凉笑了。
  “泓时……”师父默了默,继续道,“即是无缘。又何必一念成魔?”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念成魔……一念……成魔……”他有些猖狂地大笑着,却又突然失神顿住,看向师父道,“子君……原来我所有的坚持在你眼里,不过是刹那一念。可你又怎会了解……当这一念过了千年甚至万年最后却成了绝望的痛!”
  师父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掌覆住我的,默然道:“那只是痴念。”
  那人又笑了,笑得流出了眼泪,最后看向我凄道:“也只有她的痴念……对你来说,算得上是爱。”
  师父却蹙眉道摇头:“无明痴者,不觉也。泓时,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本无错,又为何要回头!”那人怒吼着,却又幽幽道,“子君……你又以为,这会是你们的圆满么?还是说……是另一次分离。”
  “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师父却道,接着回身抚抚我的头发,宠溺道“能再看一眼央儿,就够了。”
  我只是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那人却愣住,半晌无言,最后勾唇看向我:“未央,你要眼睁睁看着子君死么?”
  我惊住,却见他拂袖间,便消失的无影踪了。
  再回头看向师父,却已是面色苍白,额头满布着汗珠,紧紧咬唇,急急撩起了他的衣袖,果然和我一样!满是红色的斑痕!
  彼岸香……倏地想起彼时晴歌给我的解药,方从怀中掏出那个红色的小瓷瓶,拔开了瓶塞便要给师父吃,却被他摇着头拦下:“央儿,为师没事。”
  晴歌说,这解药的分量只有一半,即使只有一半,我们也一起将它服下,可好?
  却觉师父流了眼泪,温热的水汽滴在我的面颊,让我有些战栗,却将他拥得更紧了些。
  不衿礼数,不顾名节,就像回到了在南方小岛上的那天,那条昏暗的隧道里,那个缱绻而悠长的午后,不管所谓的命运与轮回,只是我们自己。
  哽咽出声,我终开始流泪。师父轻轻顺着我的背,却捂住了我的眼睛。
  “央儿,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跟着为师便可。”他沉道。
  我却只觉周围寒光影射,万箭齐发。
  一个女子焦急大喊一声:“师父!皇帝哥哥……快停下!”
  箭声未止,杀气如麻。
  我被师父紧紧护在怀里,随着他进退翻转,盈步疾奔间,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下一刻,似踏过波面,却听见刀剑相挡之声,一时间兵坚利刃,血腥气弥漫。
  我只是攥紧了师父胸口的衣衫,听着倏倏而过的白刃相接,剑坠水漾,肌骨撕裂。分不清是他人还是师父,我只能将头埋得更深。
  却听一个女子的哭喊:“够了!”
  一时间打斗声骤停,师父身子一振,却未放开捂住我眼眸的手。
  “皇帝哥哥,如果你今日不放过师父,小白便是一死!”女子决绝道。
  “淑白!你这又是为何!”有些威严的声音传来。
  “小白的命,本就是师父给的,所以,自然要还给师父。”女子坚然道。
  “你先放下剑!我便放了他们!”威严的声音急道。
  “不,让他们先走!”女子大声道。
  “好……”威严的声音终于妥协。
  “不可!”一个阴仄的男声却反驳。
  “青时!”那女子怒道。
  我却听得一惊,青时……这么说,方才反驳的人是靖王,而他的目的,明显是我。
  下一刻,只听那靖王道:“可以放了你师父,但是,他怀里的女子,我要留下。”
  果然……
  自师父怀里挣脱,我看见,我们此时正站在一条小船之上,周围被黑压压的船只包围,三军兼覆,而面前是一条奢华的日月龙泽大船,上面正站着方才看见的紫衣公子、靖王和正挡在他们身前的青衫女子。
  此时,青衫女子正将一把长剑举至颈边,而靖王则默然相逼。
  望着那青衫女子的侧影,我却愣了,隐约回忆起那日在贤天书院后山遇见的大公主,原来……是她,而她……竟也是师父的徒弟。
  默默看看师父有些动容的凤眸,我却发现他此时已是血污满身,白衣绯然,那深深浅浅的伤口处,依稀可见白峋的肌骨。
  无声咬唇,我终向着那靖王冷道:“我跟你走。”
  靖王满意地嘴角噙笑,紫衣公子默默无声。
  青衫女子猛地回头,满面惊愕。
  而师父只是将我护在了他的身后。
  僵持之际,一支寒箭却远远地向着我射来,夜色迷离中急光空闪,直直地对准了我的胸口。
  只是一刹间,师父欲翻身替我挡下,却被另一个人推到一边。
  雪发纷然间,我看见那姐姐玄色的背影落在身前,箭入骨肉,所有人都愣了。
  而他……只是定定起身,捂住胸口,对着我和师父喊道:“快走!”
  三军相迎,他却一人持剑相御,厮杀及天,怒吼未然间,鲜血沁满了他的胸膛,顺着那修长的指间流出,映得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却看见,那狭长的眸子中闪过水色,月色下盈盈如珠。
  下一刻却被师父拉着跳入了那碧塘之中。水波荡漾流转里,我的记忆终于完全苏醒。
  关于千万年后,关于叶未央,关于人界,关于紫落山,关于天界,关于师父,还有……那个一直守我护我的人,言沉。
  那时,我是叶未央,刚遇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怯懦的萌系小男生,只因……他那秀气的一塌糊涂的脸和略微纤弱的身材。谁知后来在懵懵懂懂的调戏中才发现,这厮腹黑,绝对是一实打实的腹黑!默默无语以至不卑不亢的外表之下,是一颗无比悸动而闷骚的心。
  记得那阵子,我们在排练舞台剧。因为暴雨的缘故,排练室只去了我们两个人,气氛一时有些氤氲的尴尬。
  本着娱乐的精神,为了排解困窘,我心不在焉对着那窗外的大雨道了一句:“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谁知那厮一抽竟对着我说道:“未央姐知不知道,我们所在的这屋子曾经吊死过一个女子。”
  我一愣,心想这学校艺术楼才建好没几年,哪里听说过这么一档子事,这厮也太能扯了,莫不是脑袋被门给夹了。
  谁知他竟不依不饶地指向那窗外:“传言,每个暴雨之夜,如若有天雷突然闪过,人们便可以在雨中看见亡灵。”随即还装模作样地念念有词。
  我当时真的不想理会他,谁知天雷闪过,学校的破灯跳闸了。我于是心生戏弄,下一刻便大呼一声:“鬼啊!”随即便挥舞着拳头很有目的性的一阵乱打,一拳刚好落在他的脑门上。
  于是,我很满意地停了下来。
  谁知学校那破灯却突然又亮了!于是,我看着他那红了个大包的脑门和一张由青转黑的脸,一时间有些愧疚,尴尬更甚,我于是装作关心状轻轻抚了下他的额头道:“你没事吧?”
  他却愣了,狭长的眼睛眯了眯,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报复计划。
  我于是心虚地摸摸鼻尖转移话题道:“这红红的颜色印在你的脑门上真丑啊……”
  他……他……他竟莫名的笑了!
  我于是一惊,心想着这厮莫不是要仇杀灭口!于是赶紧一副知心大姐的模样握紧了他的手安抚道:“咦……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一阵的功夫头也肿了手也凉了。”随即又想着还是配合一下方才他的抽抽才更好些,于是故作惊讶状对着他道,“难道……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还好……他的笑没了,恢复了略微正常的表情。
  也是从那日起,我开始明白,这个人的腹黑所在。
  可是……这个腹黑的言沉……何时却变了一副模样……
  或者,是那一次,我们在西塘的再遇。
  也许,是那一次,我莫名听见了他和菩萨的那番对话。
  更可能,是那一次,栖月染血,子合将出,他像今日一般,以一敌众。
  明明是逍遥于世、让六界闻风丧胆的鬼君,却随师父流连至此;明明是妖冶入骨、翩若惊鸿的言沉,却如今白发如霜;明明别扭如他、清高如他,却此刻以命相抵只为护我周全……我如果再不明白为何,真真是天地不容了……
  原来,这个故事里,最傻最痴的人……是你。
  透过那模糊的水波,我看见寒光剑影里,他回头看我,默默浅笑,恍惚如那日在灯下莞尔的少年。
  怎奈此情无凭语,旧梦弥恨天欲暮。谁知他人是故人,空和断弦吟别曲。
  意识渐渐淡薄,直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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