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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不按常理出牌
  “如今吴珂只跟地产界他认可的几个老板打交道,平时在郊外的别墅潜心研究易经。当这几个老板遇到生意上的疑难杂症,有过不去的坎时,他才出面支支招,十有八九人到病除。市长,吴珂现在不图挣钱,他也不缺钱,他精通法律,越界犯法的事,打死他也不会干的,否则我不会咨询他。”孟忆农信誓旦旦地说道。
  “听你这么说,吴珂还是条汉子。”江一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说说,他到底支的啥招,能用吗?”
  “我看能用,虽然拐了几个弯儿,确实做到了合情合理又合法。”孟忆农说道,“以眼下情形看,物流中心这个项目,让大通集团干,势在必然。他们实力强,后台也够硬。我们的目标是,不管谁来建,少花钱多办事,把项目建好,这是我们的底线。如果既让大通中标,又得把报价压下来,还得让大通没怨言,把陈司长这条线维持好,只能在招标这个环节做做文章。”
  孟忆农给江市长的茶杯加水,因为倒得急,水溢了出来。他起身去拿抹布,江一铭示意他坐下继续说。孟忆农接着说道:“招标是我的老本行,虽说通过招标基本实现公平公正,但不管哪行哪业、哪个地方,招标过程中,甲方还是有相当的话语权的。难就难在项目太大了,说不准有多少企业多少人盯着这个项目。所以,既要体现公平公正,又要把有实力的大公司招进来,还要少花钱多办事,正常路径肯定走不通。”
  “吴珂给支的啥招?”江一铭很想知道这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人,道行到底有多深。
  “吴珂的办法就是通过招标程序,把项目建设的价格给压下来,然后通过废标的办法,让北京大通公司中标。”孟忆农不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答案。
  见江市长满脸疑惑不解,孟忆农接着说道:“具体的操作办法就是,首先找一家我们可控的、与大通实力商誉相当的大公司参加投标。通过精确计算,按照低于我们提出的招标控制价去投标,如果大通知难而退,就到此为止。如果大通志在必得,那就要走第二步。设法找出这家大公司的瑕疵把标废了,北京大通如果肯接盘,价格已经摆在了那儿了,只能就低不就高。通过这几次接触我感觉到,大通做项目的实力不用担心。”
  “怎么才能让我们认可的大公司中标呢?违规操作可不行!”江一铭还是有些担心。
  “市长,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招标这行我也算是行家。前些年项目招标,由甲方设定标的,是保密的,评标的主要因素是谁最接近标的谁中标。从去年开始,项目招标的办法变了,首先由甲方对外公布招标控制价,也就是最高限价,超过这个价就不用来投了。只要有三家以上投标,就可以开标。评标采取的是综合评分的办法,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报价,二是企业的实力和商誉,三是施工设计。评委中除了三分之二的专家外,另三分之一的人是我们甲方的。如果我们能找一家有实力的国有大企业参与投标,我敢打包票,绝跑不了标。”孟忆农胸有成竹地说道。
  “废标,行得通吗?”江一铭听明白了,但心里还是没底。
  “市长,您有所不知,废标在当下已司空见惯。监管严了,一个小小的争议都可能导致废标,这个裁量权在招标办。只要甲方没异议,我们找的这家国有大企业不去死乞百赖地真折腾,这事儿就算成了。”孟忆农前些年在招投标处当过副处长,对这行的门道非常熟悉,他猛饮两口茶水说道。
  “到哪儿去找这样有实力的国有大企业?让人家陪你瞎折腾一气,又啥也捞不着。”江一铭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您更不用担心了,我在招标办当副处长时,省里那些大公司老总们都争着请我吃饭。像省建工集团、省城投这些搞建设的大公司,实力比大通都不差,找哪家都乐意帮咱这个忙。市长,您对市委市政府负责,我对您负责,这个思路如果您同意,剩下的事儿您就别管了。办不好,责任我担。”孟忆农已然成竹在胸。
  两人说到这儿,江一铭心里总算有了点谱,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刚才他边听边不停地思索,他不单要把事弄明白,还要对整个事件可能出现的不确定因素以及如何善后捋清楚,对可能出现的风险进行评估和把控。当然,他所思考的这些,不能对孟忆农明说,也不能跟他探讨。怕他背上思想包袱,做起事来畏首畏尾,反倒误了事。有些事往往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把握的角度和深度也不一样。
  这番密谈,让他看到了孟忆农的另一面。有才学的官员,最怕的就是耐不住“俗”,对付不了“坏”,放不下身段。看似文弱的孟忆农,还真有些胆识和血性,危难时刻能豁得出去,全然不顾身败名裂。他眼前浮现出当年汉武帝面北怒吼:“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既是尊严,更是血性。想到这儿,心里坦然多了,紧缩的眉头舒展了,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见江市长脸上有了笑模样,孟忆农说话也放开了:“市长,您从省里大机关下来,不像俺这些从乡镇上来的,说话办事糙,路子野。如今在市里好多了,过去在县里乡里,整天跟老百姓打交道。遇到那些使歪点子、出阴招的人,就不能按常规出牌,真得动脑筋使点奇招。否则,根本拿不下来,啥事也干不成。”
  “是呀,是他们不地道在先。圣人不是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就可以了。这个‘直’说的就是公道,圣人让后人用公道来对待无道。”江一铭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孟忆农说道,“老孟,不遇事还真看不出来,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不少。”
  “这还不是给逼成这样的,有大道谁不愿意走,实在没辙了才绕这么大的弯。”孟忆农用手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
  从茶馆出来已是晚上十二点多。江一铭感到浑身轻快,不由得哼起了流行歌曲,脑海里突然蹦出前些日子杜青说的宋子秋调侃他的那番话:人要想活得滋润,就得有点小钱,有点小权,有点小闲,无烂事缠身。细想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别看这些条件都不高,可全部拥有,却难上加难。关键是这“三有一无”的次序还不能颠倒,有点小钱是基础,没它就没有财务自由、物质保障。小权很重要,哪怕是生产队队长,股长、科长,但凡能管点人管点事,才会有成就感,这跟你权大权小、管人多少无关,全在你的格局大小。小闲却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有人做了大官,发了大财,却终生不得闲,没可支配的时间。无烂事缠身,那就更难了,古人都讲,不如意事常八九,万事只求半称心。
  他对孟忆农说道:“茶喝得挺好,办法也可行。都说高手在民间,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突然想见见吴珂,至于他蹲过监狱,显然是代人受过,就冲他遇事不躲,敢扛,就足以证明此人有血性。再说了,吴珂自我反思的那三句话,很有点意思,一般人难有这样的定力和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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