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游半信半疑地看着杨惠东,摇摇头说道:“你?已经去了好几拨人了,好赖话说了一箩筐,都不管事儿,犟驴一个。”
“来,来,把心放肚子里喝酒,我明天一准马到成功。明说吧,当官我不行,对付女人你不行。”
第二天一早,杨惠东亲驾“大奔”直奔老游家。李静见“东河李嘉诚”来了,赶紧让座上茶。
“嫂子,你别忙了,我待不了几分钟。我今天来呢,替我哥老游传个话儿。”杨惠东腆着肚大大咧咧地说道,“你俩这到底是咋啦?我哥昨晚跟我在市里喝酒,给喝哭了。他说太丢人了,往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也没脸活了。”杨惠东漫不经心地说着,不经意间瞄了李静一眼。
这几天,老游没回家,李静心里咚咚地敲起了小鼓。听杨惠东这么说,心咯噔一下就悬了起来。但生性悍烈的李静,嘴上依然不肯服软:“他在外面干了好事,还不许我说几句,他这是要把人活活给憋死呀。当官儿有啥了不起,就该在外边胡作非为?”
杨惠东突然把脸拉了下来,用手指点着李静说道:“你刚才说啥?看来我大哥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地道的傻娘们儿,傻逼一个!”李静吃惊地看着杨惠东,心说:过来劝架的来了好几波人,有当官的,也有趁钱的,还从没人敢这么跟老娘说话的,你是东河的李嘉诚又怎样,老娘不稀罕你那几个破钱!
她横眉立目刚要发作,杨惠东先发作了。他满嘴飞着唾沫星子厉声骂道:“我说你傻逼还是好听的,我要是游哥,我就当着你的面儿找女人,你胆敢放个扁屁,我他妈的立马休了你。你瞪什么眼,我说得不对?像我游哥那样的,高高大大,要样有样,要官有官,哪有不招女人惦记的!我要是女人,我也想找这样的男人,当个小二小三又怎么样?你倒好,不在家好好哄着供着,还他妈的往外推。你说说,你不是傻逼是啥?”
这几句话像一把钢刀捅到了李静软肋上,立马两眼泪汪汪的,像泄了气的皮球。杨惠东见李静被他给镇住了,趁热打铁气哼哼地说道:“我屈说你了吗?你当众让他出丑,栽面儿不说,你这么一闹,就成了裤裆里抹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我年初就听说市委准备提拔他,你这闹腾不要紧,提拔肯定没戏了,你真他妈的是个败家娘们儿!你倒是哪点儿能配上我哥。”杨惠东信口开河,越说越来气,越说词儿越多。
“幸好我大哥眼下还真没相好的,有的话,就这宗事儿,他断然不会再回头。到那时你哭,你死都来不及了。”杨惠东刚才还偷眼瞅瞅李静,后来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腆着个大脸,不管不顾地顺嘴往外秃噜。
眼瞅着李静像斗输了的公鸡,缩在沙发上蔫了,一句话也不说,泪水扑簌簌一个劲儿地往下落。他心里暗喜,看来刚才下的这副猛药对了症,这娘们虽泼了点,一点儿也不傻,只是前几波来劝的人,没号准她的脉。
杨惠东觉得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刚要喝,猛地又把茶杯掼在桌上,把李静给吓了一跳。他义愤填膺地说道:“一个县好几十万人,才几个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不就是其中之一吗?你以为我哥是你一个人的宣传部长?你也配!他是全县几十万人民的宣传部长。两三个月能抽空跑回家跟你见两面,你就烧高香吧。我在省城还有京城的那些高官儿朋友,一年不跟家人打照面的多了去了。哪个闹了?哪个敢闹!多亏我大哥人缘好,不然的话,就冲你闹的这一出,再有人给加把柴火,就能把我游哥做成菜,他宣传部长的乌纱帽还保得住?真到那时候我哥就是去要饭,也不会再要你这个败家娘们儿。没了他,你算个屁!你他妈的不就是个破剃头的吗?今天咱把话挑明了,你若真不想跟我哥过了就明说。剩下的我来办,家产全归你,他净身出户。我还告诉你,别看他五十露头了,不出三天,得有一个排的黄花大姑娘,排着队等着嫁给他,你信不信……”
没等杨惠东把话说完,李静已泣不成声:“呜呜,大兄弟,两口子吵架,我哪知道里面有这么多道道呀。呜呜,呜呜,我、我可不想害他呀,我该怎么办呢?呜呜……”
“我哪知道你该怎么办,实话对你说吧,我哥他除了爱喝点酒,啥毛病都没有。你去打听打听,现在还有不花心的男人吗?真有的话,不是钱上不行,就是身体不行。如果这两样都行,那就是脑子不行。”杨惠东见火候差不多了,又加了把柴火,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这回把他害得太惨了,要不,咋会连死的念头都有了呢。”
李静突然两腿一软,咕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着说道:“惠东呀,我知道老游跟你啥话都说,他最听你的话,你劝劝他,让老游回家吧。从今以后我一定改,我要再犯浑,让雷劈了我,呜呜……”
杨惠东走过去伸手把李静扶起来,说道:“我知道嫂子心肠好着呢,就是一张破嘴坏的事儿。”
老游听杨惠东从头到尾说完降服李静的全过程,心里彻底踏实了。结婚这么多年,两口子吵嘴甚至动手他记不清多少次了,哪回李静也没认过输。他嘿嘿苦笑两声,说道:“做买卖的花花肠子就是多,活人都能让你给说死了,你若再说下去,估计李静该去上吊了。惠东,我看这么着吧,宣传部长这活儿干脆你来干得了。”
杨惠东腆着个脸得意扬扬地说道:“就知道你不服,可事儿在那儿摆着呢,以后嫂子对你好了,可别把我给忘了。”
游一亭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还真别说,像李静这号二百五,就得靠你来修理,真他妈的一物降一物。”杨惠东不再言语,坐在那儿品着龙井,两只不大的眼睛笑眯眯盯着游一亭,心里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平时牛逼大蛋的光讲些没用的大道理,顶个屁用,真让我当宣传部长,未必比你们干得差。
“走吧,别抻着了,赶紧回家吧,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用大奔把你送回家。”杨惠东冲着游一亭说道。
“我不回去,得让这娘们儿再难受几天。”游一亭也犯起了倔。
“较劲儿是不是?我可告诉你,等李静哪天明白过来了,我可不再管你这闲淡事。”杨惠东说道,“大丈夫男子汉能伸能屈,跟自己媳妇较什么劲?听没听说过‘四不较劲’?第一不跟组织较劲。这一点你做得挺好,历任书记都喜欢你,用你,让你上台阶。第二就是不跟媳妇较劲。李静再不是东西,也伺候了你半辈子,是为你付出最多的人,是你命中最亲的人。你要跟娘们儿一般见识,那就连个娘们儿都不如。第三不跟牌较劲。你不打牌,不懂,打牌输赢不在技巧,在势。势在你赢,势不在急死也没用。第四是不跟命较劲。人这一生一命二运三风水四努力。这辈子你有多少钱当多大官儿,甚至有几个媳妇,都是命里注定的,争是争不来的。你看看我这几年,不再死乞白赖地玩命挣钱了。为啥?我知道我成不了李嘉诚,我命里就是杨惠东。”
“大抡,你刚才说得‘四不较劲’还真是那么个理儿。”游一亭嘿嘿笑着说道。
“啥大抡二抡的,再这么叫我跟你急。走吧,回家,晚上搂着媳妇高兴去吧。”杨惠东说罢一扬手,俩人高高兴兴地往外走。
老游两口子打架这事传到江一铭耳朵里,已经是十多天后的事儿了。江一铭把游一亭叫到办公室,满脸歉意地说道:“老游啊,这事儿怨我,光顾抓工作,对伙计们关心不够,让你天天吃方便面。”
游一亭满脸通红地说道:“好事不出门,赖事传千里。这丑事儿还是惊动了书记您哪。唉,全县这么多县乡干部,没比我再丢人现眼的了。”
“老游,你可别这么说,两口子吵架有啥丢人的。嫂子吃你的醋,那是心里头有你,像我这样两个月不着家,媳妇连个电话也没有,这不叫放心,叫不关心。”江一铭打断游一亭的话振振有词地说道。
“江书记,您就不用给我宽心了,说到底还是怨我。谁让我当年找对象,只挑城里人,挑漂亮的,自己酿的苦酒还是自己咽吧。可话又说回来,李静虽性子烈,嘴上不饶人,她心眼儿不坏。这都是命,我认了。”游一亭道出了心里话。
老游这番毫不遮掩的表白,把他内心的善良暴露无遗。江一铭坏笑着说道:“听你这么说,嫂子肯定漂亮得不得了,抽空我一定登门拜访,一睹嫂子芳容。”
“可别,可别,都啥年岁了,早人老珠黄了。自打上次杨惠东把李静臭骂之后,她对我可好了,现在都有点儿怕我了。”游一亭沾沾自喜地说道。
“怕你?怕你什么?”江一铭不解地问道。
“怕我净身出户呀。”游一亭狡黠地笑着说道。他又一五一十地把杨惠东到家里对李静连蒙带唬的经过,跟江一铭说了一遍。
江一铭听完,笑得差点儿岔了气,边笑边说道:“这个杨惠东,外号叫什么?对,杨大抡,这人有才,太有才了,抽空你引见引见,我也见见咱东河的李嘉诚。”
第四十章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