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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恩
  念儿谨记着太太的话。
  无论是庆贺纯昭仪怀孕的礼物,还是新年的年礼,她都送的十分谨慎,中规中矩。念儿给她未出世的孩子,送的是金银的长命锁,而给她的年礼,则是一幅剪纸。
  至于贵妃,她本就与她没什么交集,避着她走也无人发现。
  本朝例律,新年乃一年之始,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庆。朝中百官元正前后各休三日,初一则要进宫,参与正旦大朝。此朝会意味着新年初始,百官拜贺。因此,宫中会开启太极殿,以示隆重。太极殿居于皇城前的高台之上,俯瞰四方,只在重要场合才开启,皇帝平日听政,都在始元殿。
  正旦大朝后,皇帝赐宴百官,以表天恩。
  因此,从腊月二十八至正月初四,除初一外,皇帝都算是难得清闲了。
  而念儿的伴君之日,正巧排到了正月初三。
  初三一早,请过安后,念儿便开始在柜中翻找,挑选合适的衣裳和首饰,装扮起来。
  孟春见她竟自己忙碌,实在不妥,便拦道:“娘娘金枝玉叶,若是对今日装扮有什么想法,吩咐奴婢便是,奴婢自去取来,怎能累着娘娘。”
  “好孟春,叫我自己找找吧。”念儿央道。
  她翻找衣服,并非是心血来潮。
  念儿心中乱糟糟的,从昨晚就开始忧愁,不知陛下如今对她是何态度,今日会不会来?故而,今日一回宫,便翻找起衣裳,想着先打扮一番,说不准陛下就来了呢?再者,忙忙碌碌一阵子,也能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一些,少想些东西。
  贵人的衣物,从来都是由宫内奴婢负责清点,孟春知道,念儿这样,是找不到什么的,便循循劝道:“又到新年了,娘娘不妨打扮的明亮些,也算是新年新气象了。”
  孟春一边给殿中负责服饰的宫女使眼色,叫她赶紧多挑几套不同式样的衣裳,拿过来给念儿选,一边又建议:“去岁,娘娘库里得了一匹松花色的织金妆花缎,奴婢见这颜色稀罕,便叫司服局裁了一套。这颜色娇嫩,如今这天儿,正适合穿呢。”
  恰在此时,那管念儿衣裳的宫女,已经拿了这件裙子来,举着给她看。
  只见那松花色的裙摆上,金线穿插其中,若隐若现,竟然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好,那便试试这身。”念儿接受了孟春的提议。
  孟春为念儿搭了一件鸭青的坦领上衫,这条裙子是裹身的,将她丰满的前胸,细窄的腰身,雪白的皮肉,全都衬了出来,在清淡的鸭青底上,显得活泼又妩媚。
  念儿的身材算不上顶好,除了一身天生细腻的瓷白皮肤,相比于宫中玲珑纤细的美人,是有些丰腴的,一般裙子穿在她身上,总显得局促了些,而这条裙子,确实是难得的合身。
  穿好了衣裳,孟春又开始为她梳妆。她为念儿梳了一个双螺髻,用葱绿的丝带装饰在螺旋的底端,再饰以绒花。脸上的妆以浅淡为主,口上的胭脂,也特意选的是浅淡的粉檀色,腮边的胭脂,却比往常更重些,显得人格外年幼,楚楚动人。
  好看是好看,可陛下来不来呢。
  念儿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叹一口气,仍旧是高兴不起来。
  “孟春,你看窗外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多好啊。”念儿挑起头上垂下的丝带,用食指一圈一圈地卷着,“陛下今日无事,会去赏花吗?”
  孟春却答不上来。
  若是平日,她可以靠宫中的自己的门路,打听到陛下下朝要向哪去,到时候,娘娘在路上等就好了。可今日休朝,便是张逢成,也不知道陛下要往哪里去。
  “外间太冷了,陛下也不一定在御花园,还是算了吧。”念儿见孟春迟疑,自己也迟疑了。
  她从未做过拦路邀宠之事,她不敢。此事比贿赂宫人更不合礼义,更令她觉得羞耻。这不同于私下缠着陛下,只在他一人面前丢脸,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拦住陛下。一旦这么做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宫中其余嫔妃耳中。也就是意味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不光彩。
  可今日若是陛下不来,她便有三月见不着他了。
  还是要做点什么的,不能干等着,等来等去也不会结果,念儿下定了决心:“孟春,我还是想在午膳后,去御花园看看。”
  此时,园子里的梅花全开了,红的粉的白的黄的,皆星星点点地缀在枝头上,念儿选了园子里一处显眼的八角亭,提起裙子走过去。亭子立在大片梅林的中央,她甚至特意带了妃嫔仪仗,把随行的宫人留在亭子外面,叫他们多瞧着些花园的小径,生怕叫人看不出里面有人在赏梅。
  好在今日御花园中空荡,念儿并未碰到其他嫔妃。要是叫别人看去了她这招摇做派,她定然要在心里猜想,别人会如何编排她,越想越觉得难受。
  念儿所在的亭子,八面镂空,每一面皆能将园中景致框成一幅画。
  她垂头看向面前梅花,手里折下一支赏玩,似乎是被这美景吸引得入了迷,其实她根本就没心思。她心里又是要见到陛下的期待,又是做了坏事的胆怯。
  也不知道在亭子里坐了多久,梅枝上的花瓣揪完了,便换一支。如此换了好几枝,念儿身上都是寒意,双手和双脚冷冰冰的。
  期待和胆怯全消散了。
  陛下是不会来了。想想也是,今日寒冷,园中无一宫妃,他哪有什么雅兴赏花呢。
  念儿失落地站起身,带着人,缓缓地往灵萃宫去了。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想着,拖一拖时间,说不准陛下就出现了呢。
  “娘娘!”念儿正走着,没成想,一个小太监“扑通”地跪在她身前。
  正是她宫中的人。
  “娘娘快回去吧。”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有些不稳了,“陛下,陛下现正在灵萃宫……张、张公公差我来找娘娘回去。”
  念儿被猛然愣住,随即加快了脚步。若不是宫中行走,需要注意仪态,她恨不得扯起裙子,飞奔回去。
  不能让陛下等久了。
  她急切的心情里,有几分是陛下来了的欣喜,有几分是对陛下责怪的害怕,甚至还有几分放松。不用以巧遇的名目,就能见到他,所以,不会让旁人知道,她做了不合规矩的事。
  进了灵萃宫东院,皇帝正坐在厅中喝茶。
  张逢成持拂尘,躬身侍立在一旁。
  念儿伏身便拜。
  “臣妾见驾来迟,请陛下恕罪。”因之前赶路太急,斗篷领口有些松动,露出了脖颈至胸口的一大片肌肤。
  “慎嫔记得梅花开得好,却不记得今日是何日。”皇帝端起茶盏,杯中氤氲的水汽遮住了他的表情。
  “臣妾……臣妾并非有意。”念儿将身子埋得更低了些。
  “罢了。”
  念儿听见皇帝起身的声音,心不禁悬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手就要抱上他的腿。
  她好不容易赶在陛下还在的时候回来了,不能再错过了。
  皇帝却似早有预料,避开她的动作,反而抓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念儿直起身,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鼓起勇气邀请道:“陛下,外面寒气重,不如进里间的暖厢休息吧。”
  皇帝并未表态。
  殿中奴婢早已被张逢成极有眼色地赶了出去。念儿见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拉住他的手,往寝殿走去。
  行至一半,她突然记起,床头的百宝盒还没收起来。里面的东西是她的秘密,若是叫陛下瞧见了,定要斥责她无耻。她不想这样。
  无奈,她只得脚下转弯,将皇帝带向靠窗的一张黄花梨矮榻上。她平日里有时会在此读书,因此旁边另设有一张桌案,并几架旧书。
  “陛下,这窗外梅花开得好,臣妾……臣妾想着,这里正适宜赏景……”剩下的话,念儿实在是说不出口,便涨红着脸,转开眼睛,将皇帝推倒在榻上。
  皇帝不语,只是伸手示意她更衣。
  衣衫散落了一地。
  皇帝今日似乎是很喜欢念儿胸前的肌肤,他把她抱坐在腿上,密密地亲吻着,最后在锁骨上咬了一口。
  “嘶——”他的力度不轻不重,但还是惹得她不由得抽气。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仔细地舔着那浅浅的齿印。
  念儿见状,颤抖着手指,试探地抚向他的后颈,讨好地撑起上身。
  他看着她在自己身上施为,她的脸上红扑扑的,额头全是汗水,眼睛紧闭,只有不断颤抖的睫毛,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既然决定如此,为何不敢睁眼?”他问。
  念儿在他的问话下,不得不睁开双眼,可那双睫毛仍然是垂着的,不仅不敢看他的眼睛,连他的身子,也不敢亵渎。
  他却忍不住她这缓慢的折磨了。他托着她的腰,一把搂向怀中。
  窗外的梅花映着大亮的天光,显得生气勃勃的。
  皇帝翻身下了榻。念儿正要捡起散落的衣裳穿上,以服侍他更衣,却被他轻轻夺了过去。
  “今日天气寒冷,慎嫔却着坦领的衫裙,想必是殿中地龙烧得太旺,使人发燥。”他把她的裙子往远处随意一丢,语气仍是冷冷的,“捂着对身子不好。”
  他丢了她的衣服不让她穿,她当然不敢跑过去捡。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裹着榻上的毯子,又抽出一个软枕抱着,蜷起双腿,护住身前。
  皇帝也不管她,穿戴好了,便随意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了起来。书的页脚已有些翻毛和卷曲,想必主人定是常常翻看。
  “你常看这《礼记》,可知儒行?”他翻着书,随意地问道。
  “知……知道的。”念儿偷眼觑他,可他仍在看书,毫无分神的迹象。
  “你知儒行,便知对错,为何又明知故犯?”他终于从书中抬起头,盯着她,“把这儒行篇,背来听听。”
  念儿嗫喏着,乖顺地背了起来。
  她在家中,从兄长那里捡来的书,皆是他不耐烦学的经史子集,她没别的可看,因此只能翻来覆去地看这些,也因此,她能大概背下来里面的内容。
  虽能大概背下来,但总会有些错处。
  每每背错,皇帝便出声让她停下,却也不告诉她哪里错了,让她自行纠正。
  如此背上一篇,花费的时间却不少。
  外头候着的张逢成,见时候不早了,便试探地轻唤道:“陛下,娘娘,可要用膳?”
  念儿一听,立刻就收了声,望向皇帝。
  他沉下脸,刚想要她继续,却见她眼角红红,鼻头也红红,一幅委屈不敢发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罢了,先传膳罢。”
  “那我的衣服……”念儿试探着开口。
  “儒之衣冠,动作慎。你可有做到?”他毫不留情地回,“没有做到,便这样用膳。”
  当晚,皇帝留了下来。
  念儿是很高兴的,他对自己仍是如常,他不再怪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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