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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掩护
  熊头岭方圆几里地,端的是险恶峻美的景致,夜已经深了,搜查队在地道里抓了一只穿山甲,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还不及陈桀回头提问,孙玉岫便主动交代了:“这么晚了大小姐既然不在药庐,那么定然是……”
  陈桀等着她的话。
  孙玉岫却使了一记眼神叫都统大人近前,都统大人附耳过去,听罢有些局促,回头禀报将军大人,“大人,不如老夫替您走一趟。”
  “奇了,方大人是官,这些人是匪,我瞧着你们二人有商有量的,可是事前就有所勾结?”他说得淡极了。
  都统大人这儿却是使不得,忙告饶:“大人冤枉了,皇上那儿对臣下有吩咐,这堡里的人有他们自己的主子,动不得。”
  “我若偏要动他一动呢?”
  都统大人一时也无言,叹了口气,没再理会孙玉岫的眼神,手一伸,做了一个请。
  陈桀已知龙息堡水深无垠,不过他今天倒要探探这龙潭虎穴的深浅!
  二人带着四个小兵往龙息堡后院而去,榉树下搭着一个草庐,飘出一些药香。适才孙、方二人言谈中不难看出,堡主身体不好,因而陈桀也没将这药庐放在心上。
  方大人对熊头岭地势熟悉,但堡内却是头一回来,心里不由就多了个心眼儿,脚虽是往后山去的,但走得十分慢。
  当年花比傲的那封信他是看过的,偷偷看的。他也是人,也有好奇心,做这般的事,自然是背德无礼,但他就是看了。看完他也不后悔,因为上头一个字也无,只有一副画像。
  画得不是山不是水,也不是妖孽一样的他自己,而是一个女人。
  世人都说宫里的大宦官李奢男生女相,但见过李奢其人的却少之又少,花比傲画了一手好画,他画得是从未离开过京师一步的李奢,而且还将他画成了一个女子。
  那画当然是被皇帝扬手烧了,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君心难测,方大人在这两个男人的斡旋之间,不找边际。
  由此,在官场厮混多年的都统大人开始在心里权衡,一个连皇帝也不敢动他的人,他的女儿若被人动了,后果将会如何……
  “方大人对这山好似熟悉的跟自己宅院似的。”将军大人说得语气有些懒散。
  都统大人谨小慎微地回道:“在下曾多次造访过这山岭,大人小心脚下,这堡里的女匪无事挖了许多坑洞,是专门放野猪的,在下曾掉进去过一回,困了足足三天才被救上来,险些去了半条命。”
  陈桀冷笑,“不若方大人自己小心些。”
  “将军大人抬爱了。”
  陈桀从始至终也不问方大人领他去哪儿,他要抓的人是雷骜,但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叛国贼雷骜已死在他的剑下,因而都统大人只配合他找人,却不知他要找的究竟是谁。
  探路的已经查清楚,当日劫狱的那拨人四下逃散,根本东西,几日前陈桀从别处找到了雷骜的佩剑,附近便被他掘地三尺找了个遍,独独剩下的这熊头岭,呵,他看它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藏人的好去处。
  因而这番夜行,陈桀只觉得来得值当,脑子里有个念头蠢蠢欲动,心在告诉他:雷骜就在此处!
  熊头岭果然很大,杉木高耸入云,天上的月不见踪影,夜枭之声透着几分诡异,六人在山中辗转三刻,火把上的焦油快要烧尽了,越过山坳,忽闻水声。
  都统大人忽而停住脚步,朝陈桀道:“将军大人,再往前,便是莸花姑娘所在之处,小的以为……”
  陈桀见他临阵吞吞吐吐,不耐地质问:“以为什么?”
  “据悉,大小姐怕热,入夜总来这处水潭戏水……”
  闻言,陈桀屏息细思,回头道:“你们在这儿候着。”继而甩开方大人,继续往前走。
  这阴暗的山林之中,有数条清澈的小溪,细细浅浅,湍急处掀起几个白浪,陈桀的裤脚已湿,可腰间的剑却在震颤。他不明白自个儿哪里不对劲,就是喉头发痒。
  再往前,忽然开阔起来,水潭边古树参天,三四人合抱的大树腰身结着粗绳,四周静的出奇。
  陈桀踩在厚厚的枯叶上,站在树后,水潭上飘着几盏莲花灯,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站在水里戏水。岸上落着的是一些女子衣物,水面上飘着一条薄纱,女子长发散落在胸前,细白的背生着漂亮精致的肩胛骨。
  她不时掬起凉凉的潭水往自己身上拍打,嘴里轻轻哼着歌。
  那歌不过是寻常的童谣,可是山林间森远,那歌声便显得格外清耳惑人,十足妖孽。
  后头的都统大人满头大汗的赶到,还来不及欣赏那美景,却先踩断了一支枯枝,水中那娇人立时停了歌声,警惕的双手护胸,扬声道:“姨娘,可是你?”
  都统大人先是愣了一下,才答:“莸花小姐,在下方鹤,有事相求,敢问姑娘可方便?”
  莸花身形顿了一下,但仍站在水潭之中,背对着陈桀,细声细气地回道:“原来是方大人,有事嚒?我爹爹和我娘不在哦,我妹妹最近去了京城,好像也没给您添乱哦。”
  都统大人讪讪一笑,看了眼不动声色的陈桀,“小姐言重了,在下此番前来,是想问问小姐,最近您这里是不是收了什么人?”
  莸花背对着那二人,姿态轻松下来,雪白的双臂展开在水面滑动玩耍,“方大人啊,我娘亲也就一个爱好,见到阿猫阿狗的可怜物,统统捡回家养着,您不是见过我堡里那老老少少几百个女子麽,何必问我。”
  “不不不,小姐会错意了,在下是问,最近……最近小姐可收了什么人?”
  “大人说清楚些,人?男人还是女人?”
  都统大人于是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陈桀,陈桀摇摇头,滴水不漏,都统大人只好擦擦汗,回答道:“小姐只答了我的话便可。”
  莸花往水深处走了两步,将长发拨到身后掩住自己的肩头,“最近的话,似乎是收了的。”
  陈桀眼睛一亮,一瞬不瞬的盯着水潭里那颗浮浮沉沉的小脑袋。
  都统大人喜形于色,“敢问那人现在身在何处?”
  “与我妹妹成亲了啊。”
  “额……”
  都统看了大将军一眼,将军动动嘴唇:接着再问。
  都统:“听小姐的意思,二小姐捡了一人当自己的相公。”
  水潭那边传来一阵低低的窃笑,“似乎是这样的,但愿您别见笑,我那妹妹像我娘亲,都是贪恋美色的。”
  都统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五大三粗的堡主,和她的妖孽丈夫花比傲……
  都统不由瑟缩了一下,“那二小姐的这位相公,如今身在何处?”
  “进京赶考了啊,大人若是得闲,不妨替我看看,那位公子有些看不上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可人已经是我龙息堡的人了,怕是由不得他。不过,我妹妹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说不上是谁欺负谁……”
  说到这里,莸花抖了一个激灵,许是在潭水中泡久了,生了些许寒气。
  “大人,莸花觉着水凉了,要起来了,大人可否回避?”
  都统闻言自然是迭声答应,至于陈桀,留下方鹤垫后,先一步离开去寻了自己的小兵,暗中吩咐他们在周围排查一个时辰。
  莸花穿好衣服举着灯笼随都统一块下山,方鹤见大将军不见了踪影,也未过问,但一位凶煞的副将意图将龙息堡一干老老少少悉数羁押,方鹤及时拦住了他:“大人这可使不得,这堡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在下无处全部收押,何况,将军大人要找的人不知何时现身,养这干妇女的消耗从哪里来?”
  这位副将本已经拔剑,利刃在鞘口闪烁着三寸寒光,听他这般狡辩,心头恶气更盛。
  众将士奉命而来,探子笃定雷骜人就在这里,可这般人一问三不知已叫人十分恼火,这京畿道的辖官却还百般维护,他已欲杀之而后快。
  这时凌空一记哨声响起,这是他们收兵撤退的暗号,耐他剑已出鞘,也不得不听命离开。
  都统大人命悬一线,目送这群杀人狂魔离开,事后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坐在石台上的莸花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家伙看着眼前这情形,心里想得皆是山林中的那个水潭。
  只见她目光如水般清澈,心里却是恶毒至极的念头:早知道他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当初就应该塞他一根毒草,利落的送他上西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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