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您是…特地过来等我的吗?”余柚言眨眨眼,看到苏凉似乎并不意外。
苏凉靠在门口的石柱上侧着身子,外面的火把刺啦刺啦地响,照得他半面脸都隐在黑暗里。
“王爷如何了?”苏凉问得漫不经心。
“刚刚喝了醒酒茶,估摸着该躺下了吧。”
余柚言连日照顾着陌泽北箫驿站的人看在眼里,平日对她也高看几分。这本叫余柚言很高兴,不是只有宫郁笙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她余柚言也可以。
可是每当她扶着醉了的陌泽北箫回屋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嘴里喊着的总是笙儿笙儿的让余柚言很是心烦。
她不是傻的,陌泽北箫如此买醉无疑是跟宫郁笙有关。
“我看他这回还真是栽倒了宫郁笙的手里,从前我可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不知是感叹还是嘲讽,苏凉语气幽幽地又像是暗示着什么。
“这都怪宫郁笙!”余柚言狠狠道。
“固然跟她有关,但这回也是你的机会不是吗?”苏凉瞟了余柚言一眼,凑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样真的可以?”余柚言挑眉,眼里却闪过一道光。
苏凉笑了,“可以不可以端看你的决定,记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说完一转身便隐匿在黑暗中。
盛夏之时,暑热难消。
驿站东面有一环水竹亭,竹亭四面空敞。微风拂过水面带着一股清凉之意吹到宫郁笙的身上。
宫郁笙一袭纯白暗绣的长裙,腰间只系了一条窄链子,底端坠着珍珠在日光下泛着光华。青丝半绾起插着银面仙鹤的流苏银簪。银铃般的流苏在风的拂动下铃铃作响很是清脆。
她望着水面闭上眼睛微抬起双臂摆出好看的弧度,手腕婉转成蝶。腰肢柔软且有韧性,脚尖轻点裙摆随之旋开。
余柚言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翩翩起舞的宫郁笙,她不得不承认宫郁笙的舞是有灵魂的,有时候给她伴乐的时候余柚言会不自觉地跟上她的步子。
宫郁笙乃是茗月坊的利器,轻易便不会在人前起舞,今日倒是奇怪的紧。
余柚言不知道的是,跳舞俨然不是宫郁笙出名的敲门砖了,跳舞已经融入了她的骨髓。只有跳舞的时候她才能心无杂念,不受外界影响。
“宫姑娘倒是好雅兴,是想‘惊鸿舞姬’的名号在邻国也传遍了吗?”余柚言不阴不阳地高声道。
宫郁笙停下身子,额间泛着细密的汗珠目露疑惑地看向突然出现的余柚言。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陌泽北箫了,甚至余柚言见的也不多,即便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余柚言会找她无非是挑衅又或者是炫耀,眼下看恐怕是炫耀吧?现在驿站里谁不说她余柚言已经得了辞王的青睐?
余柚言盯着宫郁笙看了半天,开口道:“宫姑娘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好,是因为…辞王吗?”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辞王”两个人加重了语气,果真看到宫郁笙瞳孔微缩,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宫郁笙眯了眯眼,冷声道:“我心情好不好与辞王无关,更与你无关。”
她作势要走却被余柚言挡住了出去的路,余柚言笑了笑,“那便与辞王无干吧,但你心情不好总归还是与我有点关系吧。”
“你方才的舞旁人看不出错处来,但我可清楚的很。你心思不在舞上,自然踏错了好几处。
你这般状态就算是乐器打造完好等到了京城见了皇上,恐怕皇上也要治你一个懈怠之罪!这‘惊鸿舞姬’的名头彻底砸了不说,我等触犯天颜有无身家性命都为未可知。”
余柚言跟着宫郁笙去京城可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可不想因为宫郁笙丢掉自己的小命!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和宫郁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余柚言见宫郁笙停下来没有再想要走的意思,于是趁热打铁道:“你既然心情不好,我们不妨可以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我听说有一家酒楼的菜色很不错而且还有盛丰常有的菜品,何不放纵一次呢?”
“我们?散心?”
宫郁笙惊讶地看向余柚言,她和余柚言一起散心这样的画面她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而且余柚言会对她这么亲切吗?她不是一直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吗?
余柚言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冲着宫郁笙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为了我小命我才不会在意你,万一献舞的时候你还是这么不走心,那我岂不是白白要为你送死?”
宫郁笙又看了余柚言一眼,心里却对此说话多了一丝肯定。以余柚言的性子的确会因此来找她。
连余柚言都看出自己心不在焉了,或许自己真的该好好的散散心才是。
“也好,容我换个衣裳吧。”宫郁笙终究还是心软答应了。
余柚言点头,格外的通情达理,“一会儿我们就在驿站门口见。”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记住,只有我们知道了吗?”
宫郁笙点头,她也不想有其他人在。
醉心楼里,靠窗的包厢坐着两位绝色的美人。左边的一个梳着弯月髻坠着弧形银簪,墨如点漆的眸子清冷寡淡,仔细看会发现里面透着淡淡的忧愁。
另外一边的便显得热情活泼许多,一袭红衣石榴裙绾百花髻几只纱织的蝴蝶发饰栩栩如生地停留在她的发间,衬得她灵动非常。
桌子上摆满了时兴的菜色,就连宫郁笙这个没有很重的口腹之欲的人见了都不由食指大动。
“小二,上一壶好酒!”
宫郁笙蹙眉,“我不喝酒。”
她从不喝酒,因为喝醉了之后她便保持不了清醒,像她这样背负重大使命和秘密的人轻易不会让自己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万一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所谓‘一醉解千愁’,这酒可是好东西,你不是心情不好吗?喝了酒你就会忘记所有不好的事情。”余柚言给自己和宫郁笙各自斟了一杯。
会忘了所有不好的事情?
宫郁笙忽然想起这几日陌泽北箫都是酩酊大醉的跑回来,是不是他也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喝那么多的酒?
她迟疑地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泛着亮光,鼻尖微嗅便闻到清酒的醇香。
宫郁笙垂眸,眼角的余光看到余柚言已经仰头饮下一杯,脸上红红地煞是好看。
“这酒味道不错,难得不是很辣还有些甜。宫姑娘,你不妨尝一尝,浅尝辄止并不会如何。”
余柚言太过热情,而她的心里也憋着苦闷所以宫郁笙还是忍不住饮下一杯,入喉丝滑的口感让宫郁笙竟有些喜欢。
正欲举杯再饮,余柚言适时地给宫郁笙添上了一些,她笑得热情,“来,宫姑娘,多喝些。”
续了一杯,许是被余柚言催得着急了一些,宫郁笙呛得连连咳嗽。余柚言连忙起身轻拍宫郁笙的背部给她顺气。
“宫姑娘,你瞧瞧你做什么喝得这般急?你…没事儿吧?”余柚言偷瞄着宫郁笙,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宫郁笙咳得厉害,好容易平复下来却发现眼前的食物开始模糊起来,就连余柚言的声音都好似飘得很远很远似的。
明明感觉那声音就在耳边,宫郁笙却怎么努力都听不清。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的,整个身子变得沉重。
难道,她这就醉了不成?
宫郁笙极少喝酒,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有多少。
她一手撑在桌子上想要站起来却使不上一丁点儿的力气,余柚言瞧着眼里一喜,凑近了开口。
“宫姑娘?宫姑娘喝醉了,趴着休息一会儿吧?”
休息吗?她真的好累,真的好想休息一下。
到底精神上敌不过生理上的反应,宫郁笙眼前蓦地一黑,就这么脑袋一歪倒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宫姑娘?宫姑娘!”
余柚言试探地在宫郁笙耳边唤着,见宫郁笙半天没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
“小二,准备一顶软轿,我家姑娘喝醉了!”
今日陌泽北箫并未去花街而是待在了驿站,苏凉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书。
那是盛丰皇帝发过来的,自然是对陌泽北箫一行人的情况进行了慰问。
“皇上似乎有些着急了。”苏凉道。
“茗月坊名声大噪,许多人都慕名而来。这回皇兄让本王亲自来接人回京献舞,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盯着看着?
况且这次行程比想象中的要缓慢许多,而且我们本不需要来邻国。”陌泽北箫始终想不明白那幕后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们出手。
“世事难料,最近手下传来消息说是驿站附近总会出现一些陌生的人影似乎像是望风。而且他们的关注点在宫姑娘身上。”
“笙儿?他们的目标是笙儿!”陌泽北箫一见跟宫郁笙有关心情便不平静了。
“恐怕是的。这一路上不管是毁乐器还是刺杀显然都和宫姑娘有关,我想会不会是有人并不希望宫姑娘进京献舞?”苏凉低着头,右手握拳抵住下巴作思考状。
第十六章 借酒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