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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欲加之罪
  总有办法的。
  总有办法能让她知道谈芸裳的医院的。
  在同事那里问了一圈,果然要到了地址。
  她快速下楼采购了鲜花和补品,换了一套素净的呢子大衣,却踩了一双黑色的中高跟的一脚蹬,素面朝天地就去了。
  姿态可以软,气势不能矮。
  她自知问心无愧。
  便更不能让人给她泼脏水。
  此时已近夜深,来看望病人的亲朋少得可怜。街面一汪一汪水渍,倒影着头顶巨大的月亮,漆黑的背景,光滑而让人心悸。
  她快步走过去,在林子下的石凳上,看见了苏南橘。
  身影很瘦,仿佛一夜间,消瘦了一圈。只是那颀长挺直的气质,还有修长的脖颈,真的像。
  手指骨节间有一闪一闪的微曦。
  他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她快而准地掐灭了那长长的烟头,“你的伤还没好。谈芸裳正在上面躺着呢。你这样作践自己,可没人心疼。”
  苏南橘回过头来,看见是她,眼神一瞬明亮,却又瞬间熄灭,疏离意味明显。
  紧绷的眉头,仿佛再无法平展,“你来干什么?”
  岑静微沉默。
  苏南橘下了逐客令:“这里不欢迎你。回去。”
  她说:“我不回去。不知道她的情况,我不会回去的。”
  苏南橘料定她是如此倔强,笑了笑,语气终于平缓,“你放心,她没死。”
  岑静微觉得压着她心脏生疼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仿佛淤血瞬间贲出,她眨了眨眼,只差喜极而泣了,“那就好。”
  “只是,可能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正常了。”
  最后三个字,打得她瞬间发懵。
  她仿佛连普通话都不懂了,只是木讷地重复着,“什么叫,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正常了?”
  苏南橘抬起头,直视着岑静微的脸。
  那张脸上未干的泪渍在月光下冰冷皎洁,他几曾想过,就是这张脸,让他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从此万劫不复呢。
  闭上眼,不能再回想当时的场景,可却不能不想。
  清澈的声线此刻像烟嗓一般,苍老坚硬,“我赶到的时候,满浴缸的血,还在向外溢,那么多,那么多……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
  浴缸的地上也都是鲜红,萧瑟而妖冶,恐怖片一样让人心悸。
  镜子被蒸气整个氤氲,旁边却一行清晰而工整的字:
  岑静微,我恨你……
  指尖的纹路那么清晰,在鲜红的字迹里。那是多么痛彻心扉,多么恨之入骨,才会用了这样的方式决绝离开。那是鱼死网破,那是不给自己,也不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啊。
  她要他愧疚。
  要他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要他这辈子都无法和那个人在一起。
  他闭上眼,胸膛剧烈的起伏,无法停止。张口,再张口,声音才逐渐清晰起来。
  “岑静微,你到底跟她讲了什么?让她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
  岑静微一动不动,宛如石化。
  她抑制住歇斯底里的冲动,极力克制,“我没有。”
  她没有,她没有,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是千张嘴,这时候也没有用了。
  苏南橘不相信她。
  可能全世界也都不相信她。
  夜风太冷了,秋天的夜风太冷了。岑静微穿着呢子大衣都不由地瑟缩了一下,苏南橘穿着昨天白天的那件衬衣,甚至将袖子还捋了起来,修长的小手臂还露在夜色中。
  她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就算她昨天真的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她谈云裳至于就一点挫折经不起,就自暴自弃,就轻生自尽了?
  “会不会……”她抿了抿皲裂的嘴唇,“这一切她就是做给我们看的?”
  “用自己的命吗?”
  苏南橘像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岑静微,“是她有病,还是你有病?”
  岑静微也觉得这推理可笑。
  苏南橘说:“其实你来,无非就是想证明,自己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为了撇清自己的干系,你甚至怀疑她会自己害自己。”
  “所以别人的死活,你根本就无所谓。所以你来不来,其实都没有意义。”
  岑静微说:“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我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何况,如果我要害她。动机是什么呢?为了那么多年前的不甘心?”
  苏南橘闭上了眼睛。
  其实多希望不是她,跟她没有关系,可现实就摆在眼前,“最后一个见她的人是你。”
  “所以她自杀了就一定是我的原因?”
  岑静微笑了笑,“我无意去恶意揣测一个轻生者的想法和动机,我也觉得没有人会为了感情不择手段到要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是,苏南橘,我想不通……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昨天,真的没有说任何不妥的话。”
  显然这时候说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了。
  苏南橘只是凄凉地笑了笑,将烟蒂丢进垃圾桶,“静微。你回吧。”
  她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将责任归咎于我。”
  为什么一定要把责任归咎于她?
  就像一个行程,走过了荆棘遍布,走过了艰难万险,胜利已在望,可这过程却要用另一个人的鲜血来换。
  他还能怎样?
  把责任归咎于她,还是把责任归咎于自己。终究只有一个结果,他和岑静微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那个泛着阳光草坪香气的青春,那个他一意孤行的爱情,那个总是无法在对的时间相遇的姑娘。
  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苏南橘的表情是平静的,就像梅雨扫荡之后的H省,没有阳光,没有雨水,没有新鲜的空气,也没有干净整齐的城市。
  可平静的背后,是一场巨大的狼藉。
  “岑静微,你知道这周五,我本来想跟你解释的误会是什么吗?”
  她瞳孔闪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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