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爱和我们开个玩笑,然后一脸鄙夷的走开。你知道,有时候它是最最慈爱的圣母,有时候它也是个Bitch。
故事依旧发生着,不知道然后。谁的头上没有灰尘?所谓的好人,也只是坏的不够明显。
东云从门外走来的时候,东风已经手术完毕。医生说东风暂时脱离了危险,需要静养。孩子没了。
医生端出流下来的孩子,还询问我们要不要看看,做个告别。容器里面,一片血肉模糊,小孩已经初具人形。当时李煜看着它,一句话也没说。之后他一直没离开,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昏迷不醒的东风。
东云瞥了眼站在旁边的李煜,问我:“他怎么在这里?”
东风现在需要静养,我把东云拉到外面,跟他讲明了前因后果。
他沉默了许久,坐到外面的候椅上。一身疲惫。
我小声问道:“你家的另一位,怎么样了?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儿,母子平安。”东云阴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没事就好。
我点点头,舒了一口气。
或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糟糕的事,我现在对坏事特敏感。我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被倒霉鬼附身,等这事过去,改天去宝通寺里求求签拜拜神。
“你看我们俩的性格是不是有很大的差异。”东云突然没由头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其实东风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母亲原本和父亲是一对,我在父亲那里看到过她的照片,很精致的一个女子。只是后来父亲遇到了我母亲,结婚了。”
我呆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嘴里嗯了一声。
东云接近自言自语的状态说道:“你能明白那个如烈酒般的女子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吗。她买醉,自甘堕落,似乎这样才能报复到我父亲。最后她干脆失踪了。”
我犹豫的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东风她知道不知道。”
“这下父亲慌了,他找了她两年。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季,他在街上遇到了她。结果自然是干柴遇烈火。而这个时候,母亲才刚生下我。”东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抽起来。他抽烟的姿势甚至还没有我娴熟。
“你相不相信一个女人的直觉?我母亲对我说,果然两年后,父亲抱着刚出生的东风来到我的家。他求母亲收留东风。因为她母亲死了,难产。母亲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爱父亲,她选择了退让。只是东风一天天长大,她心中的那根刺也越来越深。终于在一天早晨,她放下一张离婚协议,就走了。”
东云吐了口烟,白色的烟雾在他的发际萦绕,久久不散。“但是她始终还是我妹妹。”他丢下这句话,站起来用脚捻熄了烟头,往卫生间走去。
全程我都没怎么说话,这一年多来,我听了太多的故事,悲伤的,快乐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东云要给我说这段不算愉快的往事,但我知道有什么事正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
因为医院的床位紧张,东风被暂时安排到二楼妇产科这边的区域入住。现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都是捧着肚子来回运动的待产孕妇,跟在身后的丈夫提着东西,一脸紧张夹杂喜悦的表情。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走廊里,让人心生暖意。
任曦从病房里走出来,仿佛累了几千年没休息一样,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许东城,用不着羡慕,迟早一天你也会这样,挺着大肚子。晃晃悠悠。”
我指指那个拎着袋子跟在后面的丈夫,“唠,你也会有这天的。”
任曦呵呵的笑起来,看了眼我,也没说话,一对小眼睛笑得眯成了缝。好吧,我承认我是嫉妒了。是中眼睛。大眼睛。
我顿时有种入坑的感觉,加上刚刚东云说的那些事让我的心情有点压抑。这个时候,很明显最好的方法就是装作没听懂不说话。
任曦也没管我,伸出手一只手拉过我的小腿。我被吓了一跳,脚风一扫,狠狠的踢到他的膝盖,任曦产生膝跳反应,又是一脚踢过来。
果然倒霉鬼附身!
我被任曦的皮鞋踢到崴到的脚,疼的张牙舞爪。“任曦,你个臭…王…猪。”
任曦拍拍自己裤腿上的灰,竖起两根指头,说道:“我发誓我只想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
我把脚往他大腿上一放,粗着嗓子喊道:“既然是这样,那给许姐我捏捏脚也是没关系的了。”
任曦也没拒绝,二话不说,开始捏我的腿。
我一开始还觉得挺别扭,后来没人注意到我们,也就安下心来。
任曦一脸微笑的看着我,“怎么样?还不错吧。”
我满意的伸了个懒腰,“不错,原谅你了。任曦你这手艺真不赖,毕业后失业了可以开个洗脚城啊。”
任曦说:“那之前你答应我的三个条件还算数吧。”
我顺着他说道:“当然算数,我许姐讲话从来……等等,什么三个条件?”
任曦睁大眼睛盯着我,“就是你之前答应我的三个条件啊,我用照片交换的。”
我暗叫糟糕,把这茬给忘记了。我皱起脸,揉揉我的脚,“哎呀,我的脚好疼啊,我要去看医生了。”说完,我便起身,能赖就赖掉吧,指不定任曦会出什么花招整我。
任曦迅速站起来,把我按下去。“你别想逃。给我老老实实的坐好。”
我忐忑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心一硬,叫道:“不是三个条件吗?我也不是不讲信誉的人,你说你到底想干嘛,我照办便是。”
任曦笑吟吟的看着我,“我又不是要吃了你,不要那么紧张嘛。来,笑一个给爷看看。”
任曦是个极度阴险狡诈无赖又自高自大的人物,他越是这么说,就代表肚子里藏了个大头鬼。我郁闷的说:“那个……你还是快说吧。只要不违反法律道德,而且在我能力范围内的就没问题。”
任曦嗯了一声,反倒扭捏起来。我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任曦下一句不会说出一句“讨厌啦”吧。好可怕。
但是基本上他下一句话也起了和“讨厌啦”一样的惊悚效果。
他说:“东城,第二个条件是,做我女朋友。”
我的脑袋瞬间像是被糊住了,心跳的厉害。我口齿不清的说:“任曦,这事不能随便乱开玩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看玩笑吗?”
“像。”
任曦扳过我的肩膀,盯着我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许东城,虽然你没胸没屁股又丑又穷做事冲动脾气不好。”
我屏住呼吸想,这丫的到底是告白还是在黑我啊。
任曦说:“但是我爱你啊。”
我只见他的脸慢慢靠近,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脑袋一片空白。
世界安静的只能听到心跳声。
扑通扑通。
我的邪恶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嘿嘿。这男人滋味还不错啊。
“任曦!你干嘛咬我……唔,放手。”
任曦满意的看着我被咬肿的嘴唇,露出得逞后的阴笑。我正待说话,医院的出口传来一阵医院急救车的鸣笛和人群吵闹的声音,不少孕妇挤在二楼楼梯旁的窗户边上往那边看热闹,叽叽喳喳的。
我向那边走去,往外一瞄。伤者已经被抬进去抢救了,还剩一堆西装革履身着礼服的站在那里,外围是不断提问拍照录像的记者。虽然能隐约看得清大概情况,但毕竟是隔了那么远。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受关注。
任曦走到我身边,说道:“你看这就是你们记者,别人的家人还在里面抢救,还一个劲儿的往里面挤着抢着提问题。”
我看着楼下乱的不可开交的场面,新闻还是道德,这实际上所涉及到的一直都是业界争论的问题。我不清楚他们是单纯的职业反应还是为了生存,我想如果我现在是跑这个点的记者,可能我也做不到比他们更好。
我只能对任曦说:“可能真是一个很重要的新闻吧。你知道现在媒体的内容开始同质化,之间的竞争很激烈。”
如此没底气,我暗暗的鄙视了下自己。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任曦解释。
任曦没在意我说的话,可能任曦他只当自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这个梗一直留在我心里,在我之后的职业生涯里,每次我过度挖掘或是采访不肯吐真相的当事人言辞犀利之际,我总会想起这天。我会反问自己,是不是过了那条底线,是不是自己还能做的更好一点。
不管怎样,我很感谢任曦那句无心之言。
任曦眯着眼辨认了会儿,不确认的指向边上一个男人,“那个是不是我哥和辛月?”
我疑惑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男人也被挤在人群里,怀里抱着受惊的女人。模模糊糊的,不过楼下的一群人衣着面容实在眼熟。
我身后窜出一道黑影,我转头看去,只见李煜往楼下走去,从背影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沧桑感。任曦给任顾打了个电话,脸色一变,“裴琪被人推下楼,流产了。”说罢,他让我回房休息,也跟着李煜跑下楼。
我往楼下看去,任曦跟在李煜后面,挤进了人群。任曦他无意间跳过了一个程序,他直接告诉我的是裴琪流产了。问题是裴琪什么时候怀的孕?是谁的?答案不言而喻,我在内心里刚刚对李煜重新建立起来的好感瞬间崩塌。但结合种种事由,隐约又有什么不对劲。
东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吓了我一跳。他一言不发的盯着窗外,表情异常凝重。
我小心地问道:“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东云看了我一眼,嘴里吐出两个字。“报应。”
我本来想再问他,此时南瓜也在病房里面大呼小叫。难道的东风醒了?我快速转身一瘸一拐地走进病房。
五十七章故事从出生那年就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