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糟糕？”
　　任曦呵呵地笑起来，说道：“老实说，跑到别人订婚典礼上来这么一出，人家没报警把你抓起来，也就是你们运气好，遇到的是李煜。”
　　我嘁了一声，说道：“其实是李家人不想弄得满城皆知吧。”
　　任曦唉了一声，音阶给抬高了半度。“你还真别小瞧李家的公关能力，不然为什么复杂的家庭能活到这么滋润。你们跟他们硬拼没用，得智取。而且按东风目前的情况也真耗不起。”
　　我夸张地笑了声，用食指戳向任曦的后背。“说的好像你很有办法的样子，来来来，给许姐说叨说叨。”
　　任曦的眉毛抬高了半度，“别怪任二爷没提醒啊，现在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绝地反击。错过了，东风和李煜可就悬了。”
　　我小声嘟哝道：“早就悬了。我也真不知道，李煜那家伙哪里好了。”
　　任曦笑道：“每个人必有他的妙处，你不了解的事不要随便发表意见。依我对李煜的了解，他这人还不错，专一，优雅，幽默，为他人着想。”
　　我顿时被任曦这么颠覆性的反驳给弄醉了，我回击道：“万花丛中走的人也算专一？为他人着想会扔下一个怀着他家孩子的女人屁颠屁颠地跟其他女人订婚？任二爷，你们这群二世祖的世界观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任曦瞟了我一眼，说道：“通常在情场里摸爬滚打久了的人，往往是最看重爱情的，认准就不会变。况且整件事还没弄出个子丑寅卯，你这么草率下结论，公平吗？”
　　我皱紧眉头：“任曦，你到底是站在哪边？我怎么感觉你的立场不太坚定啊？”
　　任曦打方向盘，转了个弯。“我只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看问题，实话实说，的确是你们两边都有问题。你们太冲动，要是我有那段录像在手，绝对不会公开放，这样不是逼着李家跟东风闹翻？当时你们直接跑到李家去直接跟他们私底下协商就好，没必要这么搞的现在这么难看。”
　　首先是李母来探望，然后是李父找人诬陷东风。如果东风能和他们私下里能和解早就和解了，现在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沉默下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胸腔里回荡着一种深深的无力的挫折感。
　　任曦见我没反驳他，从镜子里看了眼我，咂咂嘴说道：“其实你也别太自责，这样也好，是时候给李家那个老匹夫一个教训，这片天还真不是他一人只手遮天，就有人不买他的账。东城，你没看见他当时的脸色，爽。”
　　我想此刻我的脸色肯定非常滑稽，我实在有点难以理解任曦的思维。“任曦，怎么说你们任家也和李家沾亲带故，如果你这样是安慰我，那大可不必。”
　　任曦哼了一声，扯出一个笑容。“什么沾亲带故，互相利用罢了。算了，这些烦心事多说无益。我跟你说啊，你现在赶快给李煜打个电话，说什么就不用教了吧。赶紧的。”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李煜的电话。一分钟过去了，没人接。我朝任曦无奈的耸耸肩。
　　任曦把他的手机扔到后座上来，“用这个。”
　　那边现在严防死守，这当口肯定是不会让李煜再听到东风一丝儿消息，手机八成已经不在李煜的手里。我犹豫着拨通了任顾的电话号码，听着一声一声的前音，真够忐忑的。
　　“阿曦，有事吗？”任顾的声音。
　　我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没事，然后赶快挂。
　　任曦的长手往后面一捞，从我手里抢过手机。“哥，没事。我现在不在酒店了，跟你报平安。对了，我刚出来的时候，听见服务生在议论好像是东风晕倒了，正送到武汉xx医院。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不保了。不多说了，我开车呢。”
　　任曦把电话一挂，也没像以往一般对我冷嘲热讽，一个人在前面开车。
　　我当然不会傻到往枪口上撞，转开话题说：“任曦，刚刚任老头说你快被你爸爸打……呸呸，快和你爸打起来，你没事吧。”
　　我看见前面镜子里的任曦，眼底闪过一丝压抑的痛苦，只是一瞬间的事，再去看时，他开始笑起来。“没事啊，我说我可能得艾滋病了，他一高兴就给我免罪了。”
　　我噢了一声，小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会被你爸大卸八块呢。”
　　任曦沉默了会儿，许久才说话。“许东城，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你能不能对我稍微那么客气一点，就算是心情是那么迫切，也请不要表现的那么直接。我会难过的。”
　　我张开嘴，哑口无言。只是觉得任曦经过卖血村一事后，整个人都给变了。又或许现在的任曦才是真正的他。
　　我现在只感觉他瞬息万变，如风如云，你猜不透，摸不准，也捉不着。如果说女人是个复杂的动物，任曦就是比女人还耐人寻思的男人。
　　我突然觉得，这男人有那么点意思。
　　如果这是部电影，你可以随时前进，往后看，你会发现此刻的我关心的根本不是重点。我浑然不觉那个笑得勉强的男人此刻那砰然跳动的心脏，正被揭开的往事刺得千疮百孔。
　　我和任曦到医院的时候，东风已经被送进手术室。那手术中三个大字，鲜红的颜色，让人产生把它砸碎的冲动。
　　李弈坐在候椅上，身上沾满斑驳的血渍，他正盯着满手已经干涸的血迹发呆。旁边的南瓜看见我来了，啊啊了两声，扑到我怀里就开始哭。
　　她含糊不清的说：“东风流了好多……好多血。她估计……”
　　我拍着她的背，不断安慰道：“没事，没事。东风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南瓜的身体随着抽泣声，抖动着。她说：“东城，这都是我们害的。都是我们。”
　　这句话如利剑般，精准无误地把我钉在十字架上，顺便还带着个哭得不省人事的女金刚。我俯下身，脸挨着南瓜的背。一种强烈的罪恶感向我奔腾而来，瞬间把我淹没。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包里一阵震动，任曦帮我把手机拿出来，递给我。
　　东云。
　　我一下醒过神来。“东云，你去哪里了？你快来，东风出事了。”
　　东云那边有点嘈杂，他说：“刚刚我爸那边打电话来说是菀儿要生了，就出去了会，回来就没看见你们，怎么了？”
　　我稳住情绪，说道：“生了吗？男孩还是女孩。”
　　“情况不太好。医生说莞儿体质太弱，顺产不行，马上要剖腹产。我爸让我赶快回去。东风怎么了？”
　　我愣了一下，说道：“东风流产了，正在做手术。武汉xx医院这里。”
　　东云那边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突然一声，电话就被挂了。
　　我把手机放到包里，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南瓜哭着哭着就趴在我腿上睡着了，不时地说着梦话，脚还露在外面，高跟鞋早不知去向。
　　门口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李煜从出口处赶来。他拉住我的手臂，急道：“东风怎么样了？孩子有没有事？你说话啊许东城。”
　　我看了眼他胸前那朵玫瑰花，冷笑一声。“李煜，你少假惺惺了。老婆炕头那边都没捂热，就来这边真的没问题？东风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他妈的装什么好人啊装！”
　　任曦从后面拉下的我衣服，小声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啊。你是不是想把他骂走，让最后这点希望都没了啊？”
　　我被噎的满脸通红，瞪了眼任曦就没再说话。
　　任曦把李煜的手从我的身上拿开，对李煜说道：“正在手术中，情况不明。你要有点心理准备，估计孩子……”
　　李煜因为跑得太急，喘了几口粗气，听见任曦的话，双手捂住脸，蹲在墙边等待。
　　此时的气氛极为压抑。我盯着那个鲜红的手术中，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打颤。突然，有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白色的纸，问道：“谁是东风的家人，孕妇突然大出血，情况很危险。需要家人签字，才能继续抢救。”
　　我环视了眼四周，任曦，南瓜，李弈，李煜，没有东风的家人。
　　医生说道：“请赶紧通知家人，病人情况很危险。”
　　任曦叫道：“还有东云！”
　　我拿出手机赶紧给东云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我茫然地看了眼任曦。
　　“我签吧。”
　　是李煜。
　　“您是病人的？”
　　李煜拿过笔，“我是她未婚夫。”
　　我期身上前，一把按住李煜签字的手。眼睛死盯着李煜。
　　任曦从后面拉住我，张张嘴，始终没说出话。
　　我一字一句地朝李煜说道：“你是东风什么人你自己清楚。东风出事了，你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李煜苍白着脸，脸上的泪痕未干，他勉强苦笑道：“这是我欠她们母子的。请你让我补偿给她们吧。”
　　我看着他，慢慢松开手。医生拿到签名，返身回到手术室里。大门紧闭，还是鲜红的手术中。
　　李煜返身去缴清手术费。任曦扶着我坐到椅子上，拍拍我的肩膀，也坐下了。
　　“那个……”任曦欲言却止。
　　我闷声道：“你问吧。”
　　“好吧。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李煜？”
　　我转头看了眼任曦，说道：“你不会以为我喜欢李煜所以阻止他，所以弄出这些事吧。”
　　任曦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也没否认。“看你样子真说的通。如果你是站在东风这边，真没有理由阻止他。”
　　南瓜揉揉哭红的眼睛，朝任曦说道：“任曦，你不了解东城，也不了解东风。很明显，她们互相爱着对方。”
　　我揉揉太阳穴，郁闷道：“南瓜，闭嘴。”
　　任曦又说了一遍，口吻僵硬。“许东城，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我略为恼火的看向任曦，“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任曦也坐正了，认真的看着我。“你以为呢？”
　　我反问一句。“你以为我以为呢？”
　　任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我在绕开话题。“我只需要你说一句YESORNO。”
　　我一见他还当真了，咳了两声。“NO。我对李煜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任曦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翘起二郎腿，说道：“我这是怕你误入歧途，即时警醒你。”
　　就像是在审问夜不归宿的老婆的语气。我用余光瞟了任曦一眼，发现盯着他手术室的大门，眼底竟然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是与不是，跟你有很大关系。
　　我这样想着，内心不合时宜的冒出一点点欣喜。最后慢慢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