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心中越发难过,泪水越流越多,好久,她呆了一呆,站起来走到电话跟前。一手拿起听筒的时候,另一只手就极其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
刘宏胜出去了,他在没有多少事情天气也好的时候就出去锻炼身体。陈雪岩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里面是很红火的场面,一位扎着辫子的姑娘正在和小朋友们做游戏。陈雪岩的眼睛是盯着电视画面的,嘴角也在微微地上翘,旁人看起来她是高兴的。但是,她的模样做到这里了,心思却绝不是完全放在这个上面。太多的事情挤压在心头,实际上她的心中很沉重,自从儿子刘芳卿死去的那一天起,她的心就一直很沉重,现在再加上刘宏胜的病,她怎么能够轻松?只是,压力够大的时候,也就有一点麻木吧,——总是那样敏感地疼痛的话,人会疯掉,麻木虽然是一种逃避,但也不失为减轻压力的一种方法。
陈雪岩就保持着自己那个微笑的模样,用了一个虚假的欢喜姿势看电视,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是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而她却在专心致志地出神,——很久她都没有动。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陈雪岩顿了顿然后站了起来,拿起听筒就毫无意识地叫了一声“芳菲。”
她以为是刘芳菲的电话,因为刘芳菲在走的时候,她让刘芳菲撒谎告诉刘芳芳,说她还在爸爸妈妈家的,所以她认为刘芳草是放心的,放心的刘芳草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的,那么就只有刘芳菲。
“妈妈是我。”电话里传来的是刘芳草的声音。
陈雪岩一下子明白过来,哑然失笑,她知道自己失言了。因为她是隐瞒着不让刘芳草知道刘芳菲已经回去了的,自己这一声唤不是让刘芳草知道自己妹妹已经回去了吗?她那里知道刘芳草已经知道刘芳菲回去了,而且还出事了,是她不知道而已。
陈雪岩笑着说:“都是妈妈老糊涂,连你和芳菲的名字都分不清了,叫你的时候叫芳菲,叫芳菲的时候叫你,越来越老糊涂。我明明知道是你的,芳菲还在这里,怎么会打电话?却把你叫成了芳菲。”说着叹气,“唉,老了脑子反应慢,都糊涂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雪岩是歉意的。她害怕刘芳草会误会,认为她偏心,认为她心中只有刘芳菲,处处都想着刘芳菲。
刘芳草也笑了,她在电话中笑的很甜,陈雪岩哪里知道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她一边抹泪一边笑着说:“芳英还在吗,妈妈?”
陈雪岩愣怔了一下,说:“在,在,她一直都在。”
刘芳草知道妈妈是为了让她因为妹妹在而放心的,心里就更加难过,不由就说:“那好哦,妈妈让芳菲接电话。”
陈雪岩心中暗笑,芳菲已经不在,哪里能够接电话呢?她不愿意让刘芳芳知道,只好说谎话。“芳菲出去了,陪着你爸爸出去了,没有在家。”
刘芳草立刻沉默,她知道妈妈是在撒谎。妈妈撒谎的用意是不让她担心他们。作为女儿,她理解妈妈的苦心。所以,刘芳草没有再说这件事情,只是脸上的难过更深。半晌,刘芳草问道:“妈妈,我爸爸的身体怎么样了?”
“好着呢,已经没事了,你就不用担心了。在家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这儿,我和你爸爸都好着呢。”陈雪岩说的十分肯定,“要是我们有事就给你打电话,你不用担心我们。”
“哦,这就好。”刘芳草松了一口气说,“要不——,你和我爸爸来我这儿住一段日子吧,妈妈。”她想让自己守在爸爸妈妈身边,这样也好照顾他们。
陈雪岩摇头说:“我和你爸爸现在哪儿都不愿意去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动弹一下都不方便,要去的话也要过年春天了在说,现在不去。”
“妈妈,”刘芳草哑声说,“离你们太远了,你们有个什么不方便的,我们都帮不上,所以,心里就不踏实。”
陈雪岩听出了刘芳草话语的异样,她急忙说:“有什么不踏实的呢?我们都好好的你不用担心。咦——”陈雪岩突然想到是不是刘芳草哪儿有了什么事情吧?她问道,“芳草,你不是有什么事吧?”
刘芳草反倒而不解:“我没事啊,妈妈。”
“哦。”陈雪岩松了一口气,说,“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我们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但求平安。”
“是的呀,妈妈。”刘芳草认同,“我只是希望我们都能够好好的,可是爸爸的身体我实在是不放心,如果你也不舒服了的话,谁去照顾你们呢?”说着话,她又流下泪来。
陈雪岩让刘芳草说得也有些伤感,“现在我们还好,等我们身体不行的话,就跟你们出去吧。”
“妈妈,你和爸爸就来我这儿吧,我是大姐,理所当然是来我这儿。”刘芳芳说。
陈雪岩觉得很突然,以前刘芳草在这儿的时候,她们倒是说过这个话题的,那个时候刘芳草只是说让他们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的,没有说出让他们和她在一起。怎么突然间说是让他们去她哪儿呢?陈雪岩颇费思量。
但是,毕竟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需要好好考虑的。
陈雪岩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事情光我说了也不算,还需要你爸爸也同意,还有刘芳泽和芳菲呢,大家都商量商量,就是去你那儿,怎么个去法,也是要刘芳泽和芳菲给一个说法的,都是一样的儿女,他们不能光图清闲什么都不管,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累的。”
刘芳草说:“都是一样的儿女,我是老大了,当然该我照顾你们。这个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你和我爸爸年纪都大了,有时候身体有个毛病什么的,身边没有人,……要是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办?所以,妈妈,你和我爸爸好好商量,做一个决定吧。”
陈雪岩诧异说:“芳芳,你怎么突然这样说呢?好好的,怎么这样说?”
刘芳草说:“妈妈,不是我突然这样说的,而是考虑了很久。人的意外太多了,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不该出现的事情就出现了,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的。就像我大哥——”本来刘芳草并不想提这些,但也是话赶到了这里,她也就顺口说了,“谁会想到有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不愿意你和爸爸再有什么意外了,你们离我们近一些,一旦有事情的话,我们在身边,什么都来得及,我不想你们出什么事情,但是你们又不能保证你们都不出什么事情的,所以我不放心。我们离得近了,什么都方便。”
陈雪岩沉思一下,她知道刘芳草说的对,可是……这样的话毕竟不是随便说的,肯定是刘芳草哪里有了什么事情,引起她的感慨了。
陈雪岩问:“芳草,你那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呢?”
刘芳草说:“我婆婆的血压又高了,因为头晕一下子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脑袋上碰了很大的伤口。妈妈,我就想了,如果是你或者是爸爸摔倒了,我们又离得远,谁去管呢?怎么照顾你们?”
陈雪岩恍然大悟,怨不得刘芳草说这些呢。
吃过了晚饭,刘芳草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张新志说:“妈妈今天突然摔了一跤,从台阶上摔下来,脸上碰伤了,流了好多血,你去看看吧。她血压也有点高的,你看如果她需要照顾的话,晚上你就在妈妈那儿睡,她喝口水什么的,你给她倒,陪陪她吧。”
张新志抬起头来,看着刘芳草问:“怎么就摔伤了呢,厉害吗?”
“我不是说了,从台阶上掉下去的。”刘芳草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就是这个部位,伤口不算小的。”
张新志“唉”了一声,说:“那么大人了,怎么不小心,又不是孩子,走路还摔跤。”他显得很无奈。不理解妈妈怎么会从台阶上摔下去。
刘芳草解释:“老人上年纪了,腿脚不如我们灵便了呀。她也是血压高,头晕才摔下来的,不是不小心。”
“是谁给她上的药,量血压了?”张新志问。
“是咱村的医生。妈妈打了电话我就急忙过去,我找的医生。”刘芳草说。
“哦。”张新志点点头,说,“那血压高怎么办?留下药了吗?”
“妈妈不是经常吃着药吗?没有让他给拿药。我给姐姐打了电话,让姐夫下来给她检查了一下,姐夫说最好是输液,这样血压降的快点。”
“那输了没有?”张新志盯着刘芳草问。
“输了,明天还输,多输几天液吧,这样对身体好一些。姐姐说明天她也来看妈妈的。”刘芳草说。
张新志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拿起自己的衣服,说,“那我走了。哦,大哥和大嫂知道吗?”
刘芳草一边洗碗一边回答:“我在的时候,给大嫂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的,大概是大嫂有事情不在家,我走了以后妈妈有没有告诉他们,我就不知道了。”
“哦。”张新志说,“要是大哥在的话,那我就回来。”
第四十章 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