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不是看嘛,你们不是商量一下嘛,要是大哥愿意留下来照顾妈的话,你就回来。他不愿意留下的话你就留下,不是看情况嘛,那有做什么事情都是死的?”刘芳草直起身来对张新志说。她真不明白张新志为什么总是不动脑筋。
张羽佳看着爸爸拿上衣服走出门,对妈妈说:“爸爸,我爸爸是不是又要出去玩了。”
刘芳草扭过头来,对看着爸爸出去有些不满的女儿说:“爸爸不是出去玩,是去奶奶家看奶奶了。”说完,她继续清洗碗筷。
张羽佳跑到卧室,从床上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本子。她把本子放在床上,一页一页地翻开,仔细地寻找着,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页。两只手捧着翻开的这一个页面,兴冲冲地往外屋跑。
刘芳草洗完了碗,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也急匆匆地走出厨房。她心中有事,所以脚步有些慌乱。刘芳草抬头,张羽佳低头,母女两个人都只顾自己的事情,都去往自己要去的地方,没有注意就碰到了一起,刘芳草险些把张羽佳碰一个跟头。
“妈妈——”张羽佳似乎对妈妈的这个动作有些不满,“我去厨房找妈妈的。”
刘芳草低头对女儿说:“妈妈洗完了碗就不在厨房待着了,妈妈有事,你去一边玩。”
“我让妈妈看我的画。”张羽佳说着把自己手中的本子尽量地往起举着,希望妈妈能够夸奖一下。她的小脸满是期待的笑,眼里也是期待的神色。
刘芳草拿过女儿手中的本子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圆圆的月亮,月亮里面躲着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女孩,女孩身上的颜色正在陈慧心身上衣服的颜色。
“哦,小佳怎么怎么跑到月亮里面去了?”刘芳芳问道。就算心中有事,她也不愿意冷淡兴致勃勃的女儿。
“月亮里面有小白兔呢,我去找小白兔,和它一起玩儿。”陈慧心天真地看着妈妈,歪着头说,“我画的好不好?”
“好好好,小佳画的真好。”刘芳芳说着把手里的本子还给女儿,又说,“小佳自己去画画,画完了给妈妈看,好吗?妈妈还有事情,小佳自己去玩。”
张羽佳看了一眼妈妈,嫌弃妈妈的态度不够热情,她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离开了刘芳草。
刘芳草哪里还有心思和小孩子周旋?她的心一整天都忐忑不安,整个人也恍惚了一天,她很急但是又说不清急什么。今天的事情也多,婆婆被摔了,请医生给包扎,然后给婆婆做饭,又等着姐夫来给婆婆输了液等等,她回到家里时间已经不早,又推出车子赶到幼儿园接回了女儿,然后紧接着做晚饭,直到现在才把这一天的事情交代完。
这一天是过完了,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是快还是慢,反正一个白天的时间送走了。可是,她还有更重要的更让她揪心的事情。刘芳草知道,张新志出去了,就算回来,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她要趁这个机会赶紧打一个电话。就算知道张新志短时间不会回来,她也要赶快,万一他回来呢?她怕张新志知道她打这个电话,她不想让张新志知道电话的内容。
刘芳草急匆匆地抓起了电话就拨了过去,拨完电话以后,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急。她等待妹妹的声音。
“喂,是谁?”电话里传出了一个男人急匆匆的声音。
刘芳草吓了一跳。她记得这个声音,自然很清楚这个声音,也很明白这个声音。对于这个声音,她也太熟悉了。以前每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刘芳草会笑笑,就像电话那一头的人知道她在笑一样,然后就开始说话。但是,今天,她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突然就愣了,她没有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无端端地,刘芳草厌弃这个声音,当然与其说是厌弃这个声音,倒不如说是厌弃发出这个声音的人。
刘芳草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怎么说。也许电话那一端的人看到了这个电话号码也知道了打电话的这个人,他也不在说话,不在问。
握着听筒的人都在沉默,但是在电话里面沉默终究是不妥的。刘芳草只好开口:“让芳菲接电话。”
“哦,大姐,你先等一下,芳菲在收拾衣服,我去叫她。”何晏很慌张地说。
他如释重负地把听筒放在一边,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去叫芳菲。何晏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很急,拿起听筒的时候他没有注意,等待看清是刘芳草的电话号码时,他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当然害怕了,害怕刘芳草的责问,他很紧张地想着该怎样回答刘芳草提出的问题,想着自己该怎么解释才能够混过这一次。但是,刘芳草什么都没有说。虽然刘芳草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何晏仍然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透不过起来。刘芳草没有说话比说话更让何晏觉得沉重觉得惭愧,他实在是无地自容。他不知道从今天开始,他要怎样去面对刘家的每一个人。
刘芳草听见了何晏把听筒放在一边的声音,接着听到了他呼唤芳菲的声音。刘芳菲是穿着拖鞋跑出来的,刘芳草听到了拖鞋跑过地板时“哒哒”的声音。
“姐姐。”刘芳菲拿起听筒的同时就说话。
“芳菲,”刘芳草说,“何晏说你收拾衣服,收拾什么衣服?”
刘芳菲侧身坐到了一旁,喘口气说:“姐姐,明天我们去省城的医院,这儿的医院里医生给联系好了。”
“这就好。”刘芳草嘱咐,“去了就好好检查,不管花多少钱都出,知道吗?”
刘芳菲的病不是普通的病,所以刘芳草并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前她听别人议论说这种病很难治疗,而且要是根除不了的话,容易复发,所以她十分担心。
刘芳菲听着姐姐的嘱咐,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知道,姐姐。何晏从银行把存款取出来了,我们会多拿一些钱的。”
“这就对了,千万不能怜惜那几个钱,人的命要紧,要是钱不够的话,你告诉我,我手里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你治病的钱我们是要凑够的。”刘芳草说。
“我知道的,姐姐。我听说治疗这种病,人很痛苦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能够治好。”刘芳菲难过起来,泪顺着面颊往下流,“不要到时候,钱也花完了,病也没有治好,那个时候,我就不活了……”
“说什么呢你?”刘芳草用手擦去脸上的泪,她不想让妹妹担心,也不愿意让她有这种念头,“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也是要治疗的,再说也没有治不好那一说啊。你们先去检查一下,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去北京找刘芳泽,虽然他那个地方咱们不愿意去,但是在要紧的时候还是要去的,咱们不是没有条件,只是不想用而已,知道吗?咱们能够自己办的事,也就不需要他操心了,毕竟离得太远。确实不行了,还是要找他的。”刘芳草说。
“我知道,姐姐。我只是说万一,万一——我不行了呢?那个时候,爸爸妈妈我就管不了了。”刘芳菲一贯好哭,有了什么事情,主意不多,眼泪不少。何况又是这样的事情。她一边说一边流泪。
听到妹妹的话,刘芳草心如刀割,哥哥不明不白地没有了,妹妹又有了这样让人难堪的无法言明的病,不幸总是降临到他们头上,这究竟是为什么?
“芳菲,你就管你自己,管你自己的身体,其它的事情都有我呢,我会照顾爸爸妈妈他们,你就放心吧。”刘芳草说,“芳菲,你也这个样子了,我婆婆也摔伤了,我实在去不了咱爸爸妈妈他们那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他们的年龄毕竟大了,有个磕磕碰碰什么的,我也不放心,我说了让爸爸妈妈他们来我这里住了,你放心。”
“姐姐,”刘芳菲压低了声音,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那一个地步,我也不知道我和何晏以后会成了什么样子。我们的婚姻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我等治好自己的病了在说别的。”
“你这样想就对了,现在要紧的是去看病,其它的话就少说,也不用过多地埋怨何晏,事到如今,埋怨也不起任何作用。你先哄住他,不管怎么着让他把你的病治好,至于说是不是和他继续生活下去,那要等你病好以后在说。懂吗?”刘芳草很明白的,这个时候,如果把何晏惹急了,他不再管芳菲的病,别人又能奈何的了他吗?就不如先把他稳住,让他给芳菲治病。一切,都等芳菲的病好了在说。
“我知道的,姐姐。我也想过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是,现在什么都不能说。——我明白。”刘芳菲说。
第四十一章 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