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芳菲?是不是爸爸又严重了?”问出了这句话,陈雪平的心也随着揪了起来。
“不是不是。”刘芳菲急忙回答,“爸爸的症状看起来比昨天好一些。”她知道陈雪平是看到她流泪才错以为是爸爸严重了的。
陈雪平松了一口气,说:“那你怎么了,哭什么,把我吓了一跳。”
刘芳菲脸上挂着泪,却咧嘴一笑。这个笑容在流泪的脸上显得十分凄楚,让人难过。陈雪平看着,胸腔一阵酸涩。
“也没有什么,就是——难过。没有什么原因的。姐姐让我回去,她留下来照顾爸爸。”刘芳菲说,“医院里人多了也没用。”
“是的,都整整一夜了,你回去休息一下。我去照顾爸爸,让芳草也休息一下。”陈雪平从刘芳菲的身边走过,说,“回去吧,我去医院。”
护士端着一只白色的四方盘子,手里拿着一瓶药液走进了病房,来到了刘宏胜的床边。她在床头柜上放下盘子,熟练地把瓶子挂到了输液的架子上。刘芳草已经把爸爸的一只胳膊上的衣服往上挽了挽。就在护士把一切都调整好以后,刘芳草问道:“不知道我爸爸的病能不能用更好的办法治疗?”
其实,她已经在昨天就多次地问过医生了,怎么回事应该怎么治疗她心中清清楚楚,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她总是有一个侥幸的心理,认为会有很好的方法让爸爸尽快地好起来的。说完自己的话,刘芳草眼巴巴地看着年轻护士的嘴巴,期待她的嘴巴里有她需要的答案。
护士眨着眼睛,说:“最要紧的是把血管里面的血栓打通,现在不是正在用这个药吗?至于其它的疗法……我也不大清楚,呵呵,我是护士,对病理说不清的。哦,如果是按摩的话,有助于病人的康复。等出院以后,你们不妨用按摩疗法试一试。”
刘芳草心中掠过失望,这一切,医生都说过了的。但是,她仍然笑容满面地谢过了护士。
就在护士走出去以后,另一个病人家属说:“得病容易去病难,这是说就了的,谁着急都不管用。何况是这个很麻烦的病,慢慢治疗,心急不解决任何问题。”
刘芳草点点头,说:“是的。”她何尝不知道是这样?但是,她无法让自己安心。她只盼望爸爸能够尽快像以前那样,步履矫健地行走。虽然她很清楚她的这个希望很渺茫,因为依照爸爸的年龄,不可能恢复到那么好了,但她还是希望。她知道爸爸是坚强的人,在情况好转以后,他一定会让他恢复到最好的程度。
有人敲门了,一个病人的家属走过去开了门。
刘芳草扭头看到是陈雪平,忙站起来叫道:“嫂嫂。”
“爸爸好点没有?”陈雪平走到刘安邦的床边,有些紧张问道。
刘宏胜心中是明白的,躺在床上的他只能摇摇头,表示他很好。看到陈雪平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也知道他无法自由地表达他的意思了,所以他只能用迟钝的眼睛看看陈雪平。
“比昨天的情况好多了。”刘芳草说,“妈妈怎么样?”她知道妈妈一定也不放心的,她害怕妈妈也会因为着急出现什么乱子。
“妈妈很好。她说要来的,我说不用她来了,爸爸有我们照顾,让她休息一下。”陈雪平看着刘芳草说。
昨夜在家里,她看着一个劲流泪的陈雪岩,劝说了好多的话。她很明白陈雪岩的心情。没有了儿子,老伴又成了这样,这对谁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好在陈雪岩难过归难过,还是很坚强的,这让陈雪平放心不少。
“你也回去休息一下,我在就可以了的。”陈雪平对刘芳草说。
“这……我不累的,你还是回家收拾一下,准备回学校。你学校那边很忙,学生的功课你也不能老是耽误着吧?爸爸的情况很好了,也就是输液而已,我留下就行。”刘芳草说。
她知道陈雪平学校那边是真的忙,——没有老师上课怎么可以呢?再说,刘芳草心中还有一个心结,那就是没有了哥哥,不能像以前那样要求袁梅来照看爸爸了。在她看来,陈雪平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了。想想,有几个女人在失去丈夫以后,仍然把丈夫的爸爸妈妈像丈夫在世那样地看待呢?刘芳草的心中,对陈雪平是充满感激的。
“有你们在,其实我也放心了的。我明天回学校,今天就让我照顾爸爸吧。”陈雪平诚恳地说。
刘芳草看到陈雪平的眼里是真诚和期待,犹豫了一下,说:“好,那我回去,傍晚的时候我在过来,你晚上回去,明天回学校吧。”说着,她站了起来。
刘芳草知道,如果她硬是拒绝的话,会伤害了陈雪平,因为陈雪平是真心的。
陈雪平坐到了刘芳草坐的椅子上,握住了刘宏胜的手。因为他没有控制能力,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突然地动起来,这样的话,手腕上的针就会移位,所以需要别人按住他的手腕才可以的。
“你回去吧。”陈雪平点头说。
“那我走了,嫂嫂有事情的话就往家里打电话。”刘芳草说完,从床头柜里面拿出她的包,走出去。她刚刚打开门,正好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安洁?”刘芳芳睁大眼睛看着刘安洁。
“大姐,我大伯怎么样了?”刘安洁急急地问道。
“好多了,比昨天好多了。”刘芳草知道刘安洁是来看爸爸的,所以她又和刘安洁一起返了回来。
刘安洁走到床边,向刘宏胜的脸上看去。他看起来很安静,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刘安洁心中明白,其实就在她回来那天,他的病实际上已经有了矛头,只是别人都不在意或者说不懂的。刘安洁是在刚刚看到大伯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脸上有一层隐隐的黑气。在离开大伯家的时候,也和妈妈刘艳平说了的,刘艳平却说是她不常见他的缘故。刘安洁也以为大伯一贯就是那个样子,谁知道……她心中叹息,都是因为不懂了,不然的话那个时候就让大伯到医院检查,或许就不是眼前这个样子了。
但是,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这些话,刘安洁也是无法说出口的,只有她自己心中明白。
因为药液里面有镇静剂,所以刘安邦看起来很困的样子,眼睛已经很沉重地闭上了。可是,他发现了有人来到了他的床边,所以又睁开了眼睛,目光盯着刘安洁,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张开嘴只是很含混地叫了几声,也没人听懂他的话。
刘芳草看到爸爸这个样子,心如刀绞。她知道爸爸是心里有话口中无法说出。
“大伯不要说了,我懂。好好养病,过几天就会好了的。”刘安洁安慰说。看到大伯这个样子,刘安洁心中也极其不是滋味。
刘安邦大概是明白了刘安洁的话,闭嘴不再发声。
“这个症状要持续几天才可以好吧。但是不知道需要几天。”陈雪平叹息了一声,又接着说,“你怎么早早就过来了?”
“都不放心的。”刘安洁说,“我爸爸妈妈说他们要来的,我说我先来看看在说吧。”
她知道,就算来,她也来不了几趟的,过几天她就要走。走了以后,人在另一个地方,心也会牵挂这里吧。毕竟是自己的大伯,爸爸的哥哥,他们是至情,心中哪能不惦记呢?
“你回来也待不了几天,又让你赶上了这样的事情,不是白白让你难过吗?”刘芳草难过地说。
“如果别人难过可以让大伯好一点的话,那最好了,我愿意难过。可是,不管别人如何,都无法代替他。”刘安洁说。她的心中其实很难过,尤其看到大伯艰难地和她说话,心就像被拉扯那样的痛。
陈雪平突然想起了去世的刘芳辰,泪水“忽”地淌了下来。如果他在世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爸爸这个样子,又是怎样的难过?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定数吧。这个谁能够躲得过?”陈雪平无奈地说。
现实中,很多事情都无法预知,也极少能够阻止。不管愿不愿意,事情还是按照它的方式发生了。这让我们很难过,因为没有办法,所以只好说成是“定数”。这有些迷信的色彩,但是,又能怎样?
“花似金杯荐玉盘,炯然光照一庭寒。”一株盛开的水仙在粼粼的清水中晃动,风姿卓绝的清丽摇曳成空灵饱满的飘逸,袅娜地伸展着,给人喜悦,给人期待。
刘芳草不愿意让爸爸用医院里统一使用的白色塑料盆,她也不愿意看到盆子里面那个刺眼的红色十字。她觉得爸爸也一定不喜欢这样的脸盆的,所以她去百货商场买来了这个盆底有着一株水仙花的瓷盆给爸爸用。这是一个淡蓝色的脸盆,腰部是一圈重瓣的小花围绕着。现在,脸盆里是半盆温度适中的清水。刘芳草把一条淡粉的很厚的毛巾放在脸盆中洗了洗,然后拧干了水分给爸爸拭擦身体。她的动作很温柔,手慢慢地移动,她害怕自己的动作过重让爸爸不舒服。
第二十三章 凄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