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够醒过来。他——不会醒不过来吧?”陈雪岩的眼睛里是无助的神色,她看着陈雪平问道。她的心中是满满的恐惧,是不是丈夫也要离她而去?
“说什么呢妈妈,爸爸肯定能够醒过来的,也许很快就会醒过来的。这种病不过是人受一些折磨而已,不会醒不过来的。医生不是说了没事的嘛,放心吧妈妈。”陈雪平安慰她说。
“可是,”陈雪岩迷茫地说道:“将来如果真的瘫痪了,不会动了,怎么办呢?”
陈雪平急忙说:“不会不会,爸爸一定能够好起来的,妈妈千万不要这么想。”
好半天,刘宏胜安静了下来。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他已经睡着。刘芳草姐妹知道爸爸醒过来,已经平安无事了,绝对不会有生命之忧了,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芳菲,”刘芳草对她说,“你出去给咱妈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爸爸已经醒过来,没事了的,让他们放心。哦,不要忘了也告诉刘芳泽一声。”
刘芳菲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傍晚,琪琪和妈妈在厨房做饭。
琪琪的妈妈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一边择菜一边说:“等刘芳泽回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吧,要是确实严重的话,你也必须回去看看,都多年不回去看看他的老人了,我们也不对。”
“哦,妈妈。刘芳泽说,一旦严重的话就给我来电话的。我也想了,总不能等老人过世了在回去,那样做不合适。”琪琪说。其实,琪琪心中也明白,刘芳泽对她的爸爸妈妈历来都很好的,她却冷淡他的爸爸妈妈,也很过分。
宽敞的客厅里,刘芳泽和他的岳父正在沙发上坐着,电视机宽大的屏幕上,画面真实的就像在露天舞台上的表演。不过,他们的心思都不在电视上。那个打开的电视机不过是一个摆设或者是给有些沉闷的空气增添一点响动。
刘芳泽的岳父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丝纹不乱,他身上流露的气息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有一点压迫。他看了看刘芳泽,问:“你爸爸是不是很严重?”
刘芳泽点点头:“好像挺严重的。我刚才打了一个电话问了一声,说还在昏迷,不知道会怎么样。”他紧紧地锁着眉头。当然,刘芳泽是用了一个舒缓的声音说的。他知道说的急也没有用,也不愿意在这位严谨的老先生面前流露出焦躁。
正说话间,电话铃响了起来,刘芳泽立刻走过去拿起了听筒。是二姐刘芳菲的声音,刘芳泽听到刘芳菲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过来:“刘芳泽,不用担心了,爸爸苏醒过来了。”
刘芳泽的心“扑通”一声落回了肚子里,他知道他的爸爸已经没事。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到轻松很多。
“是你家里的电话吗?你爸爸怎么样了?”刘芳泽的岳父听出了电话是刘芳泽的家人打来的。
“没事了,没事了,我爸爸醒过来了。”刘芳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
火车上,昏暗的车厢里很安静,人们都昏昏欲睡,只听见火车和铁轨碰撞时的“咔嗒”声。刘芳泽把脑袋仰靠在靠背上,却没有一丝的睡意。虽然说爸爸苏醒了过来,但是情况到底如何?他说不出来。过份的担心和忧愁让他心乱如麻。——脑血栓,是一个顽固的疾病,得了这个病的人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或轻或重都会留下后遗症的。爸爸那么大的年龄,让他彻底地恢复,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他将来能够生活自理,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可是,真的能不能?刘芳泽不知道。他感到疲惫至极,很想让身体舒展一下,但是也只能仰靠在这里,没有办法的。他走得太急,又是为了赶时间,这趟车上已经没有了卧铺,所以他只能这样。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就算爸爸出院,回到家里也是需要有人照顾的。他们都不在家了,家里只有妈妈和爸爸。这种情况下,让妈妈一个人照顾爸爸根本是不可能的。还有将来,爸爸妈妈行动不便的时候,跟谁一起生活呀?这都是问题。乡下的规矩是养儿防老,女儿是外人的。可是,自己的情况,让爸爸妈妈到北京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了。这样就只有两个姐姐来承担,爸爸妈妈或者跟着大姐或者跟着二姐。刘芳卿这样想着,也有些害怕,万一两个姐姐都以有他为由,拒绝接受爸爸妈妈,该怎么办?因为他是儿子,照顾老人的责任应该是儿子啊。刘芳泽思前想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真的不假。想想他的家,哥哥去世,接着大姐被烧伤,这又是爸爸生病,——为什么?刘芳泽头痛欲裂。
刘宏胜的意识是模糊的,但是他的脑子里惦记着女儿刘芳草,她究竟怎么样了?听说她被烧伤了的,她好没好呢?他放心不下。再一次醒转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眼前就是女儿刘芳草。可是,他有些分不清真假,所以心中很着急的。他想知道是不是他的大女儿,想知道女儿是不是真的好了。他想动。但是,这一动,才知道他的身体有些不由自己使唤。他急了,用自己能够活动的那一只手乱挥。他想说话,但是却无法表达他的意思,舌头僵硬的不听他的使唤,他只能含混地发出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语言。
刘芳草看着手在挥舞着,脚在踢腾着,嘴里急急忙忙说着什么的爸爸,心中难过。她和妹妹一齐大声地喊着“爸爸”,一起按住乱动的爸爸,生怕他再把输液的针头弄掉了,护士又要扎的。那一根小小的针,扎在了爸爸的手腕上,刘芳草却感到扎在她的心上,她的心在疼痛,她尽最大的努力不让爸爸动。
“爸爸,别动。”刘芳草哭喊着,她的泪朦胧了她的视线。她很明白爸爸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弄清楚的,但是情急之下她不知道爸爸指的是什么。
刘宏胜用别样的眼神盯着女儿的头发,呜呜哇哇的声音急促而高昂。
刘芳草看着爸爸的眼神,心中更加难过。她慌乱而无助,她很想知道爸爸究竟想要知道什么的,想给爸爸一个答复,让他能够安心。但是,爸爸需要明白的究竟是什么?
“大姐。”刘芳菲看出了端倪,忙说道,“爸爸一个劲儿地看着你的头发,是不是想知道你的事情,问你怎么样了呢?”
“哦?是吗?”刘芳草看着爸爸仍然在看着她,眼神里是焦躁,一下子恍然大悟。妹妹说得对,爸爸是在问她了。
“我没事的,爸爸你放心。”刘芳草泪流满面。她低下头,用力地抬起爸爸的手按在她的头发上,“我没事了,爸爸放心。”她终于明白了爸爸是在担心她,这样一想,刘芳草哽咽到无法出声。
刘宏胜在他的手摸到了女儿的头发时,终于不动了。他意识到女儿好好的,他放心了。他不再说什么,就那样看着女儿,眼里是难过和痛惜。他无法表达清楚他的意思,只能用眼神看着他的女儿。
一时间,刘芳草心如刀割。她知道爸爸突然的病倒和她有直接的关系。她后悔,悔之莫及。她知道爸爸是在过份地担心她的伤才诱发了脑血栓,是她害爸爸成了这个样子的。早知道是这样,她为什么不早早就出现在爸爸妈妈面前,让他们确认自己是真的没事了呢?谁知道,她刻意的隐瞒是怕爸爸妈妈担心的,结果却适得其反了。她悔……她紧紧地握着爸爸的手,恨不能让时光倒流,让爸爸坐起来。她泪流满面地哽咽着,心痛如绞。
刘宏胜无声地看着他的女儿。他在想,只要孩子们好,他就放心了。
“别哭了,姐。”刘芳菲也是泪流满面,却在劝着姐姐。
她也明白了,爸爸也许是担心姐姐才成了这样吧。都怪自己没有听姐姐的话,多嘴多舌把姐姐的事情告诉了爸爸妈妈,让他们担心。如果不是自己多嘴,或许爸爸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在暗暗地恨自己。
爸爸的情形比昨天大好,这让刘芳草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医院里留很多人也没有用处,所以她让刘芳菲回去休息。刘芳菲执意不肯,要让姐姐回去,她留下来照顾爸爸。姐妹两个挣来挣去,刘芳草却变了脸,用“老大”的身份叱喝妹妹,让她回去。已经一整夜了,她知道妹妹很累的。刘芳菲委屈地看看姐姐,只好迈出病房的门。
迈出病房门槛的一瞬,刘芳菲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知道,姐姐比她累得多。姐姐却装出不累的样子,不过是让她安心而已。她一路走着一路默默地流泪,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为爸爸,为姐姐,为她们的家。
陈雪平匆匆走来,老远就看到了刘芳菲,刘芳菲一边走一边抹眼泪,陈雪平心中一惊,莫非爸爸又厉害了?这样一想,她浑身一颤,慌忙加快了脚步迎上刘芳菲。刘芳菲伸手拭擦着脸上的泪,没有留意到面前有人,一下子撞到了陈雪平的身上。一抬头,才看到是嫂嫂。
第二十二章 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