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季猫英现在是死是活这个时间还是一如既往地存在着。大街上放着欢快的音乐,有人穿着大大的玩偶服装派发传单,街角的咖啡店里坐着一些清闲的人看着杂志。
季猫英耳朵里塞着耳机晃晃悠悠地走过一整条繁华的街,脑子里那些记忆哗啦啦地放映了一遍。
那间便宜又实惠的日本料理店,靠窗的位置现在也空着,就像这姑娘的心一样。电影散场过后到处都是小情侣手拉着手的身影。季猫英装作没有看见别人的幸福自顾自的哼着歌摇头晃脑。
偏偏歌里这样唱:
隔着电话,你的开心与难过,我都听不太清楚隔着地球,你的愿望和未来,我都离得太遥远季猫英莫名地难过了一阵子然后把自己的耳机扯了下来。人不顺心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当然想季猫英这样生性温柔的姑娘,只会责怪着自己然后默默地羡慕别人的幸福。
不远处就是宿舍,季猫英四下望了望抬脚就准备过马路。
一辆跑车狂拽炫酷叼炸天地停在了季猫英的前面,刚刚伸出去的一只脚乖乖地收了回来。从车上下来的,是白应。
白应手上拿着的外套顺理成章地披在了季猫英的身上,季猫英默默无语地接受着白应的关心,因为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除了边篱,身边这个人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虽然只隔了一条马路,白应还是开着车亲自把季猫英送到了宿舍楼下。
季猫英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安安静静地歪着脑袋看着眼前不断变化的夜景,然后机械地下车上楼。
白应一直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在这一秒,他忽然明白了,无论自己有多么富有多么有成就,都比不上边篱在季猫英心中的地位。
说实话,这么久以来,季猫英的决绝和冷漠都没有像这一瞬间一样给了自己强大的一击。白应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恍然大悟挫了勇气。
季猫英刚刚推开宿舍的门,米苏就从床上跳下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还念念有词:“猫英啊,你没事吧?一大天也不回来……”
“我没事。我很好。”季猫英把手机丢到床上,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掉眼泪。
米苏看着眼泪像是黄河开闸了一样的季猫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站在她身边抱着她,给她擦干眼泪。
季猫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惊得其他宿舍的同学纷纷前来关心,米苏也只是一句“没事没事,不小心磕到脑袋了”应付了所有的同学。
这些同学里当然不乏看笑话的。
“看吧看吧,这就是作的下场……边篱在好也抵抗不了季大小姐这么着折腾啊,分手了吧?开心了吧?这样也好,边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唉……你说季猫英也挺可怜的。要不是自己的男朋友那么优秀,何必受这种鸟罪呢?所以啊,找男朋友就找男朋友,男神什么的,都不靠谱!”
“一个死要面子,一个千金大小姐。两个都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不分手才怪好吗……”
你说,这世界上凡是跟你没有关系的人,会有几个会看着你难过的要死的时候给你一个温暖的怀抱,或者最基本的,一句安慰?
尽管现在的季猫英天已经塌了大半边,可是还是有这么多人抱着看客的心态在她身边环绕。
第二天办公室,季猫英拿着本学期的实习表站在了辅导员的办公桌前。
“老师这是我的实习表,考试结束了我就离开上海了,实习在我爸公司,下学期的注册就让米苏带我好了……”
季猫英把那张盖着红戳的表格放在了辅导员的办公桌上,表情呆滞地说。
辅导员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清秀但又眼神凛然的姑娘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默默无语的点了点头。
作为全学院第一个拿回来实习表的学生,不管用什么办法靠什么关系,总之季猫英这么做无可厚非。
一整天季猫英都待在教学楼,因为她只要结束了今天下午的两场考试就可以坐上回家的飞机离开上海这个……让自己伤心的地方。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季猫英提前交卷出了考场。她站在连接C楼D楼之间空中走廊上看着冬日冷冽却又明亮的日光眯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路过的男生都不禁回头看了看这个孤零零站在大风里的女生,她的眼神深远得像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海,但是里面盛着的满满都是忧伤。
米苏过来递给她一个暖宝宝,她笑着接过来用无比安静的声音说:“谢谢你米苏。”
揉了揉自己被大风吹成红萝卜头的鼻子,米苏看着季猫英被阳光照的耀眼的侧脸,觉得自己的快要流出眼泪了。
在米苏的眼里,季猫英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可是最后只能归于这明亮的日光里,安静地离开。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用一种足以刻骨铭心的方式,并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但是季猫英坐到了,整整用了四年的时间,尽管结局,并不美好。但是这依旧改变不了季猫英在自己心里美好的形象。
现在米苏心里美得一塌糊涂的季猫英就要离开上海了,米苏当然是难过得无以复加。这就意味着宿舍的一半将突兀地变得空落落起来;这就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人一起看恐怖片吓得鬼哭狼嚎;这就意味着自己再也不能在季猫英难过的时候提供自己瘦骨嶙峋的怀抱了。
想到这米苏鼻头一酸捏了捏季猫英的脸蛋:“客气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啊。”
说了这句话米苏就一路狂奔到了洗手间,眼泪只落了一滴,剩下的难过通通被米苏逼了回去。用一句矫情地话来形容米苏的做法:我不想在离别的时候让你看见我的脆弱。
季猫英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到了。
走进考场,大部分的位置已经被同学们占去。季猫英就索性就近地坐在了后排的位置上。这是一门很简单的文化修养课,本来就是文科出身的季猫英东拼西凑竟然也写了满满的一大张试卷出来。
看米苏还没有写完,季猫英就把试卷折叠好待在位置上等米苏。
她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笔,突然一个不留神,手上的中性笔脱离了轨道呲溜溜地冲向了光洁的地板。季猫英伸手去捡自己的笔,不小心看见桌子内侧的白板上写着的一句话:
边篱和季猫英会好好的幸福。
时间一下子转回两年前初进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季猫英为了和边篱上同样的选修课,咬着牙选了一门自己连名字都念不全的课程。上课的时候边篱专心的听讲,季猫英就在下面吃零食看电影无恶不作。
现在眼前这句看是漫不经心的话,竟然成了季猫英和边篱最大的讽刺。
季猫英身子顿住了很久,搞得监考老师还以为这姑娘在作弊。
而季猫英则两眼一热,弯下腰捡起了自己的笔。
等到季猫英重新坐好,监考老师刚巧走了过来,女生想都没想就把卷子递给了老师自己转身出了门。
考试周教学楼总是显得特别荒凉,没有赶着来上课的学生们来来往往,连空气都安静的可怕。季猫英站在教室前的看台上,视线顺势落在了楼下的草坪上。
她忽然就想起来,那一天把樊夏晨从酒吧揪回来之后的她就是站在那个地方看着抱着教科书的边篱。那个时候的季猫英笑得像朵花一样好看。
忘记是谁说的了,总之有这么一句话。其实人本来只有记忆并没有回忆,只是多情的人们喜欢抱着那些记忆慢慢的回味,渐渐的,记忆就变成了回忆。
其实这并不是一句特别完美的话,既不是郭敬明写的也不是韩寒赞过的,它只是很凑巧的跟季猫英此时此刻的心情相照应。
季猫英也突然明白,就算是逃离了上海这座城市,她也难以逃离那座叫“边篱”的城。
“季猫英!晚上吃什么?”樊夏晨鬼一样出现在季猫英身边。
季猫英又抬眼看了看越来越阳光的樊夏晨,嘴角咧出一弯笑:“你不是还欠我一顿西冷牛排的吗?”
“什么时候啊?”樊夏晨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季猫英这事儿。
“哈哈,骗你的。”季猫英的鼻头一酸,但是她坚决认为那都是吹风吹得。
晚上坑了樊夏晨一千多块之后季猫英和米苏勾勾搭搭地走回了宿舍。
“这个给你,这个我用不着,这个带着上飞机太重了!”
把自己值钱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丢给米苏后,季猫英只留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看都不看就一把全塞进行李箱然后站起来拍拍手说:“结束!”
米苏一边说着姑娘你不能这样啊一边打开季猫英的行李箱给她收拾行李。
只有米苏知道她和季猫英从此以后再不会比这更加形同姐妹的时候了。
只有季猫英知道,爱情和友情,其实都一样。都是你珍贵的记忆,让你忍不住去回味。
空城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