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屋子里就剩下苏瑾和那两个制衣师了。气氛比较压抑,时间就好像静止了,苏瑾实在不习惯。但是就这么任人宰割也不太像她的作风,还是得先发制人。
于是苏瑾直接走过去在高个子男人的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们之间隔了个小茶桌,上面的紫砂茶壶还冒着热腾腾的水汽。苏瑾舔了舔快要干裂的唇,忍不住往另一个茶盏里添了些茶自顾自喝了起来。顿时一股温热的带着清香的茶水便送进了苏瑾的肚子里,感觉不那么紧张了,苏瑾不紧不慢地开口,“二位大哥,不知道秀姨卖的什么关子。本来庄主让我去洗衣服的,她却带我来了这里,看二位也不像什么坏人,不知需要我做什么呢?”
那两人还愣愣地看着苏瑾手中的茶盏,反应不过来。可能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下人吧,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你从哪里来的啊,看起来不像凡人哪。”苏瑾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跳脱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差点撞上那人的脸,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掉了。
原来是那个没怎么说话的二师傅。他眨眨眼,继续道,“你这丫头如此目中无人,显然是秀姨没好好调教你。”他的眉皱起来,摇了摇头看向还在品茶的大师傅。
苏瑾不以为意,“我今天也是太倒霉了,本来我是要走的,我就不属于这里啊。谁知道你们庄主那么狠毒,把我送到这里当下人。”苏瑾又开始气愤了。
高个子男人听到狠毒二字不禁感到惊讶,这庄子里还没有人敢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庄主的不是。这还是头一遭。从刚见到这个女子,他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个人的眉眼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清了清嗓子,道:“姑娘,秀姨没有告诉你你已经被卖了吗?”
苏瑾想了想,秀姨的确没告诉她。于是她呆板地摇了摇头。
对面的男子犀利的眼神扫过还在喝茶的苏瑾,道:“呵呵,也是,她那个老狐狸一向是谁也不想得罪的。”他顿了顿,转而看向已经站在他眼前的二师傅。他们俩眼神交汇,那二师傅便笑着说:“这位姑娘随我来吧,换身合适的衣服。承蒙大哥厚爱,跟了我以后,必不会让你做那些下人的活了。”他的眼神一直停在苏瑾身上,偶尔和苏瑾对视又有些害羞地别过脸。
苏瑾顿时被看得全身不适,就好像案板上的猪肉,等着被人宰割。她正要拒绝,被那人拉起来就向门外走去,他边走边对着里面的人说:“大哥,谢了。她就是我想要的,其他的任你选便是。”
那人温暖的手掌贴着苏瑾的手背,感觉痒痒的,可还是有一种独特的感觉。显然是经常裁剪衣物,他的手略微粗糙,不想真正的富家子弟那样,皮肤温润如玉。苏瑾感觉到他激动的心情,不免担心起来。他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坏,可万一冲动了做出什么大事来,那苏瑾的清誉无疑是要毁了。
苏瑾一把甩开那人的手,大声说:“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们毕竟是这个庄子的一部分,总不能非法进行这种买卖!我要告诉你们庄主去!”其实她连路都认不清,更不用说去哪里告状了。但是如果真的跟着那人走,到了他的地盘她可能更加掌握不了主动权,那样的处境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可能更加危险。看来只有用语言恐吓他了。
苏瑾说着就欲转身,一副真的要去告状的样子。那人愣了一下,笑笑说:“姑娘,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换做其他人,现在可不是这样的。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吗?”他忽然甩了甩袖子,压低声音道。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们互相没有感情能在一起么?再说了,我要嫁人也得风风光光的嫁,哪能像现在这样,这么偷偷摸摸的。难道你都不想正大光明的娶个妻子吗?”
“第一,感情可以培养,我们很快就可以认识彼此了。第二,我有个妻子,只是她去年不幸去世了,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爱她。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和她相似的,替代品。一个低贱的丫头,还要风风光光?真是笑话!”他眼神凛冽,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苏瑾也火大了,她才不想给人当二房!
“你不爱她。”苏瑾盯着那人黯淡的眼睛,淡漠地说。
“你说什么?!哈哈,你还真是不要命的家伙。”那人忽然扯住苏瑾的衣领,一把把她提起来按到身后那棵快要枯死的树上,逼近她狠狠地说。
“我说,你根本就不是真的爱她。”苏瑾还是直视着他。
“臭丫头!你知道什么?!”他一把松开手,苏瑾一下子摔到了地上。但她不打算就这么停下来,都能娶了别的女人,还说什么爱!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知道!你说你爱她,那干嘛还找我一起生活,朝夕相对?这叫爱她吗?就因为我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呵呵,你要是真的爱她,那么这世上就不该有什么所谓的替代品,那是对她的不尊重!你都做不到尊重她,又谈什么爱她?!”苏瑾气愤地说,她要为所有的女同胞们讨个公道!
“你!”那人声音颤抖,似乎是被苏瑾说中了心事一般,他感到无话可说,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就冷漠地站在那里,冰冷的嘲笑他。脑海中依稀出现他和妻子初遇的情景,那时的他们每天都过着单纯快乐的生活,可是他却不甘平庸,成了金钱的奴隶,做着非法的勾当。就在去年的除夕夜,官府循着线索追到了他家里,可怜妻子爱他太深,在他没有勇气面对一切的时候为了他背负了罪名。刑场上的那一刻,他甚至没有胆量出门送她最后一程。他知道,他欠她太多了。她明丽的脸庞渐渐清晰起来,却让他悔恨不已。他是个罪人,该死的,从来就只有他一人!
苏瑾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忽然心里很过意不去。她知道自己戳中那人心底的痛处,或许,爱是不该轻易说出口的吧。否则,就该用一生去兑现。
过了许久,那人才缓缓地开口,“你走吧。”说罢就朝着来时的方向径自走了。
苏瑾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又否定了刚才的想法:或许,他还是爱着他妻子的吧,至少,此时此刻,是爱着的。
她环望四周,发现自己正停在一个比较冷清的花园里,身后的大树还是那么萧瑟,枯黄的叶子落了一地,也没见有人打扫。倒是前面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不知名的小花正开得热烈,反倒对比得这个地方寸草不生很荒凉的样子。
其实苏瑾没有看到假山后面的另一个花园,那里的景色可谓是美不胜收,每天盛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儿。有时风向好的时候,整个庄里都会弥漫着浓浓的花香。大家都知道,那里就是庄主的后花园。大家也都知道庄主对花有多么喜爱,庄里有几乎一半的仆人都在那里辛苦耕耘,只为了不被庄主骂。但是付出也会有回报,那里的仆人往往每月能得到不少奖赏。当然,也有的人不愿去那里,只为了图个清静,只要混口饭吃就行。
显然苏瑾不是这府里的仆人,对他们庄主的喜好自然一概不知。可是人都该有探索精神不是吗?眼前的路不知通往哪里,但是一定得走下去,呆在原地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于是苏瑾一路都在观望,想找个人来问路,可惜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却一个人也没见到。她不禁沮丧起来,顺势走到离得最近的亭子里准备好好歇息。如果还是一直碰不到个可以问路的人,她就准备在这亭子里借宿一宿。
她摸着长长的靠栏,感受它古老的气息。一阵清风袭来,苏瑾忍不住闭起眼睛,感受这让人神清气爽的温度。虽然看起来荒无人烟,可栏杆上一点尘土也没有,光洁如新。苏瑾不禁想起了教室里的凳子,地球的环境令人堪忧啊,半小时没人坐,凳子就会落厚厚一层尘土。还是古代好啊,不仅环境好,空气质量也没得说。更加令人动容的就是古代的人了,感觉每个都长得十分原生态。当然不是指野人那种原生态,而是漂亮的脸蛋,还有光滑的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毫无疑问,苏瑾脑子里,全是弑色庄庄主的脸。没错,这情节太严重了,在无依无靠的时候,苏瑾居然还有工夫意淫那个大魔头庄主,这是万万不能被允许的!话说为什么会想到他呢?就因为人家漂亮?哎不对啊,明明自己不是好色的人啊。或许是由恨生爱吧,是他害的自己无家可归,流落到此的。
苏瑾拍了拍脑袋,她一点也不想再想那个莫名其妙的人了,还不如睡觉得了、这样想着,她便倚着柱子躺了下去。感觉还不错,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夕阳下的小山坡,那些花儿还争奇斗艳开得热闹,也不知道会在那个时刻凋零。随着夕阳落下,天色被黑暗笼罩,苏瑾也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正被一只巨大的狗追着,她用尽力气奔跑,却一片混沌,连方向也分辨不清。她只知道要死命的跑,可惜力气也会用完的,更何况她一整天也没怎么吃饭,又怎么能跑得动呢?眼看着那只巨大的狗渐渐逼近,苏瑾却怎么也跑不动了,她真想直接趴在地上好好睡一觉,可求生的本能还在奋力挣扎,不肯就范。
沉重的呼吸声渐渐贴近苏瑾耳朵,她知道那只大狗就要扑上来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心中默念:爸妈,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永别了、
忽然,身体腾空而起,眼前晃过那只大狗发亮的眼睛,它的眼神里全是扑空了的愤怒。或许,它更想吃掉半路杀出来的那个人吧!
苏瑾看清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啊”的一声尖叫脱口而出。原来自己已经到了一颗高大的树上,可惜她有恐高症,意识里还是十分抗拒高处,这让她有一种宁愿跳下去被狗吃掉的想法。
她忽然反应过来。是谁刚才救了自己?她转头看向身侧,月色下,一张绝美的脸庞映入眼帘,栗色的瞳和月光泛出同样清冷的光,墨色的发随风飘洒开来。苏瑾终于看清了这张还算熟悉的脸——是那个庄主、紫曜!
她惊讶不已,踉跄着后退,却忘记了身后是能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高空。
“啊——”尖叫声划破天际,同时也让她从那个可怕的梦中惊醒。
苏瑾毫无意识,腾地坐起来,满头大汗的她借着月色迅速看了看四周,才确定了那只是一个梦。
“小姑娘怎么睡在这里?”一个慈祥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瑾再次被惊得一身冷汗。她实在想不出这么晚的情况下,古人也会出来闲逛的理由。
还好,是个和善的老伯伯。他正站在苏瑾背后的一个小道上,也不知道是通向哪里的,反正苏瑾进了这亭子之后,根本没发现有这么一条小道。不过值得一说的是,这个老伯和那个阿福可一点也不同,眼前的人显然没有阿福那冷漠。当然从他那么关切的问话里也不难发现这一点了。
苏瑾尴尬地笑笑:“阿伯,我是无意间被你们庄主救了的。可惜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什么话却被他扣留下来。他把我交给洗衣房的秀姨,当洗衣服的丫头,可是谁知秀姨把我转而卖给了制衣坊的师傅。我好说歹说央求他们,他们这才肯放过我。我又不识路,只好在这里休息了。”苏瑾一脸沮丧地说完,希望这个好心的大伯能给她指条明路,于是她巴巴地望着好心大伯。
显然,即使她略去了许多故事细节,善良的大伯还是信了她。而且十分好心地亲自带路,准备送她出庄。
第五章 侥幸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