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夫人从容淡定的抱着小孩重回后庭,屋子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床上的人儿已经蒙上了白色的床单。长孙夫人示意了一下梳妆台方向,说道:“就在那里,后面的墙上,请大总管掀开帘子,就能看到墙上的字了。”
吉桂将信将疑的看了看长孙夫人,一想到地下埋藏的诸多珠宝,他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把掀开了帘子。
就在这一刹那,长孙夫人骤然转身,将怀里的婴儿扔给了站在门外的如雅:“快走!”
如雅一惊,猛地接住了襁褓中的婴儿,来不及多想,扭头拔腿就逃!
“敢骗我!你以为你们逃得掉?”吉桂看到空白的墙面,再看到背后发生的事情,顿时勃然大怒,挥剑正中长孙夫人的心口。这位妙手回春的老妇人,就这样血溅长乐宫……
抱着还在哇哇大哭的婴儿的如雅,拼了命的往前跑着。她只有一个念头,跑到主殿去,去找陛下,把欢贵妃的孩子,交给陛下!
“给我抓住她!一定要知道那宝阁的暗号!”吉桂对几个手下下令。
如雅此时已经跑出了偏殿,吉桂恼羞成怒,抓起一旁的弓箭……
拉弓、搭箭、瞄准……
那个在雪地里依然狂奔向主殿的女子,若是让她跑进了主殿,告诉陛下自己刚刚的罪行,恐怕这皇宫,他就待不下去了!
“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识时务!”吉桂说着,手间一松。
“嗖——”
一支冰冷的箭,正中如雅后背,直穿前胸。
眼看着距离主殿,那最后的希望之地已经不足三百米,如雅却登时跌倒在雪地上,怀里的孩子也向前飞了出去,落在雪地里。“不!”听着婴儿的啼哭声,如雅咬着牙,带着身上的箭不屈的向孩子爬了过去……
欢儿姐姐,放心的去吧,有如雅在,就算是这条命不要,也要保住你用命换来的孩子的!
吉桂放下弓箭,蹬蹬蹬的跑下阁楼。这里的守卫早已被他支开,因为他等这一刻等很久了——他要在如雅死前,问出有用的暗号!
然而就在他到
达之时,如雅已经血染雪地,成了一地梅花。她的双手也浸在血泊里,无法分辨。
吉桂还是别开脸去,不想去看这惨不忍睹的画面。正在此时,他的脑袋突然炸了一声,刚刚落在附近的孩子不见了!!
完了!一定是被主殿的人抱进去了!若是看到那孩子包裹的被子上都是血,自己还怎么脱身?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巍峨的长乐主殿,自从瘟疫席卷皇宫,为了防止传染,护卫被分调到各处,宫女仆人们也不许随意走动,因此这平日里热闹非凡的长乐宫,今日只是一片冷寂。
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那个用带着血迹的襁褓包裹起来的孩子,为自己开脱罪责!吉桂想着,快步朝主殿的后门走去。
而就在这一切发生之前——
慕流丹赶到主殿,房间内拉起了帘幕,宫女们都站在外面。“皇后呢?皇后怎么样了?还不快进去看看?”慕流丹说道。“陛下,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在,皇后娘娘一定没事的。”宫女总管回答道。
正在此时,“雪中寒梅”送到了。
看着那碗药,陛下慕流丹就知道,欢儿最终还是选择将生的机会让给她的姐姐——但他并不知道此时长乐宫里发生的惨剧。
他只好劝秦欣:“这种药……欢儿说了,有两份,你不要担心了,快喝……”
喝下“雪中寒梅”的秦欣脸色果然慢慢好转,慕流丹握紧了秦欣的手,激动地看着死里逃生的她:“秦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产婆和太医都劝陛下先离开房间,因为,距离迎接新的小生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房间内,产婆帮着已经喝下“雪中寒梅”气色好转的皇后秦欣接生。一袭粉色衣裙的秦欣双目无神,快要被孩子出世之痛吞噬……
随着一声啼哭,一个女婴首先出世了。“娘娘,是个公主呢!”产婆欣喜的抱起浑身湿漉漉的小女婴,正准备给秦欣看,又一个女婴露出头来。
“哇,娘娘好福气,竟然是一对!”几个产婆惊喜过望,连忙帮着将又一个女婴也接了出来。
“……是、是女儿吗?”虚弱至极的秦欣完全被汗水浸透,但还是挣扎着向产婆手里雪白袍子包裹着的婴儿投去了目光——
此时,虚弱的她双眼昏花,没有看清楚到底是几个孩子,只是说着,“孩子没事、没事就好……孩子的名字……在我镜子上……”
还没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皇后娘娘!”抱着一对女婴的产婆当时就吓傻了,太医院的太医急忙上前来诊治,而产婆则抱着孩子走向内室寻找奶娘,为孩子喂奶。
镜子上,用朱红的胭脂涂抹着三个图案:雪花、铃铛和竹子。
产婆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这毕竟是皇后秦欣的意思,她们只好拿起一旁的胭脂水粉,按照图案上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抱起大一点儿的女婴来,涂抹在了她的被褥边缘。
而女婴已经醒了,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产婆在她被子上写名字,眼珠儿一转,乐了。由于瘟疫,奶娘只有一个还能正常为孩子哺乳,因此较为虚弱的小一点儿的女婴先被奶娘接了过去。
“不哭啊我们不哭,你看你的姐姐就在那边,被那个婆婆抱着的那个,姐姐不哭,我们也不能哭啊!来吃奶——”奶娘一边哄着小一点的女婴,一边给她喂奶。
正在此时,吉桂从密道进入了内室。
整座皇宫,到处都有他的眼线,所有的应急密道他也全都勘探过,因此,进入此地,轻而易举。
“大总管?!”产婆和奶娘都愣住了,显然不明白这个时候,大总管怎么会出现在皇后的房间里,还是在这么隐蔽的内室。这里,理应只有女子,只有太医才可以进来啊!
大总管吉桂前脚刚迈进这座溢满奶香的屋子,就一眼看到了两个包裹里的婴儿——其中一个被奶娘抱着喂奶,另一个包裹,好像有血迹!
当他看到那抹被子上的胭脂水粉画的图案,下意识的认为,那就是鲜血!
这里有两个孩子,还能说明什么?一定是皇后生了其中一个,欢贵妃生了另外一个!
吉桂来不及多想,冲上前去,一记掌刀就劈晕了那个产婆,一把抢下被子上写有胭脂图案的皇后所生大女儿。
来不及翻看这个孩子的样貌,吉桂怒视四周,压低了声线:“谁要是敢说出去,就拧下她的脑袋!看管好皇后的孩子,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懂了吗?”
奶娘护紧了怀里还在吃奶的小女儿,吓呆了的点点头。
吉桂随即从后门离开,翻身上马,带着下人,并下了密令:“将欢贵妃、如雅、长孙夫人的遗体带走!”随即策马疾驰,出了宫。
屋子里的产婆和奶娘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半晌,其中一个产婆颤巍巍的说道:“事到如今……为了保命,我们只能告诉皇后,她只生了一个女儿……”说着,颤抖着手,将梳妆镜###第70章血书
寝殿,慕流丹望着躺在床上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秦欣,心疼的替她掖了掖被子,神药果然是神,秦欣产下婴儿以后也能从鬼门关回到他的身边!
“启禀陛下,我们在主殿后的雪地上发现一个婴儿!”护卫忽然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沾满血迹的襁褓,“陛下,欢贵妃已亡,尸首下落不明,这应该是一个宫女保住的贵妃之子……”
“什么?”慕流丹登时立起身来,走过来仔细观察这个婴儿。果然,他在包裹的内侧发现了一行血书。
帝欢之子。
四个潦草的字体,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的刺进慕流丹心底。
这、这是欢儿的孩子?难道欢儿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欢儿呢?快!快派人去偏殿!”慕流丹下令道。
长乐宫偏殿,此时已经是了无人烟。竟然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发现,只看到了满殿的血腥,丢在地上的弓箭……
慕流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他的欢儿就这样去了,连尸首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孩子,这个孩子,估计也是多少人用性命,才送到主殿去的!
他骤然懊悔当时自己不该离开这座本就人手寥寥无几的偏殿,将欢儿独自一个人留给了死亡的恐惧。
“查。”不知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偏殿多久,慕流丹才终于吐出一个字。跟在身后的护卫已经感受到这位陛下身上浓浓的恨意,急忙领命:“是。”
正在拼命策马往家里逃去的吉桂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对策,回宫后他就告诉陛下,欢儿是难产和瘟疫而死,母子俱亡,尸体已经被他埋掉;长孙夫人在看完病后就离开了皇宫,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至于如雅,陛下才不会关心一个小小的宫女去了哪里。
完美!他得意的想着,虽然没有能问出珍宝阁的暗号,但他自认为已经将做过事的痕迹全都处理的天衣无缝。至于现在怀里的这个孩子……
他低头看了看,忽然,他看到了那些“血迹”,竟、竟然是胭脂!
这仿佛是晴天霹雳,让他瞪大了双眼!
“吁!”吉桂骤然停下了马,一把掀开了小婴儿的被褥。这是一个女婴无疑,还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冲他吐着泡泡。
“什么?!”吉桂瞪大了眼睛,皇子,皇子去哪里了?!为何他抢出来的不是欢贵妃的孩子?难道当时正在吃奶的那个孩子才是?!
完了,一切都完了!只要那个男孩还活着,陛下就会发现他身上的血迹,随即就会发现欢贵妃之死和长乐偏殿里的惨烈景象,就一定会派人彻查,总有一天,会查到他的身上!
到那时候,恐怕他动用再多的人缘关系,都保不住这颗项上人头了!
不行,皇宫是绝对回不去了!吉桂坐在马上,愤恨的将手中的女婴朝一户人家的门口雪地上扔去:“去你的吧!都是你蒙蔽了我!”
女婴摔在雪地上,只哭了一声,就没了声音。
吉桂看了看身后带着一众尸首的手下们,下令道:“把那些尸首,找个郊外的隐蔽地儿埋了!谁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他!”
手下们忙不迭的答应,调转马头走上了去郊外路。
吉桂来不及犹豫,快马加鞭的赶往自己的家中: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所有的家当,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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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吉桂的手下们抬着一个个被雪白的布匹包裹起来的尸首,随便找了片树林子,扔了下来。
“死沉死沉的,果然死去的人就是沉,累死我了。”一个手下揉着自己的肩膀,大家最后看了一眼这些被抛尸荒野的女子,就纷纷上了马,离开了。
而就在一边的树下,一位正喝着酒的道士却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啧啧啧,真惨啊,也不知是哪家的丧事,就这么草率的把人扔在这了,连坑都不愿意挖,懒死你们吧!”
道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放下酒壶,走了过来。本身胆子大的他,再加上不相信鬼神之说,就一把掀开了其中一个白布。
他登时就认了出来,这是名满四海的美人——秦欢。
瘦小的脸上早已血色褪尽,与雪一样的白。嘴角却挂着一抹微笑,仅仅是这样的容貌,依旧让人惊艳。“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顾倾天下。”这位整座天灵大陆都有名的绝色女子,才貌双全,怎么就落了一个这样的结局呢?
道士伸手抚上了她的脉搏,闭上眼睛,开始占卜此女生前的故事。
待到全部结束,道士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替她重新盖好了白布,并向旁边的如雅和长孙夫人尸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红颜多薄命,果然不假。世间有佳人夜月氏,也有如此舍生取义之人如雅,长孙氏,真真令人感叹万千啊!这样的女子,不应抛尸在这里。”说着,他的手心里出现了一抹灵力团,砸在地上,将地面生生的压了下去……
坑越来越大,坑壁却是整齐平滑。待到足够大,道士轻手轻脚的将三具尸首小心的放置进去。他再次施展灵术,将墓穴填充完整,并堆砌起坟头,在一边采了一块雪白的石块,以灵力刻字:“哀墓。”
背后刻下小字:“夜月、如雅、长孙”。
随即,细心的道士又找来了她们最喜欢的树木——梅花的枝条,一共三株,插在了坟墓的周围。荒草凄凄的哀墓,看起来好像多了一点绿色,但道士分明听到,仿佛有无数悲哀的歌声,在四周回旋,久久不绝……
“苍天保佑你们,也愿你们保佑天灵。”说完,道士恭敬的鞠了三躬,这才慢慢的离开了这座树林。
“一个大冬天被抛弃在将军府门口的女婴,被褥上还用胭脂画着图案,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像是一桩刑事案件啊。”东林帝国三十三岁的女将军——李冰莲,此时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看着门口护卫抱来的已经冻得直哆嗦的女婴。
“先抱去暖房,找奶娘喂喂,孩子也是可怜。”李冰莲说着,跟着护卫一起将女婴抱去暖房,眼前却再次出现了那三个胭脂水粉涂抹出来的图案。
竹子、铃铛、雪花。
真是奇怪,明明没有一点关联的东西。
“也许,这女婴是在下大雪的天气里出生,出生地周围有着绿竹和风铃……”李冰莲推理着,作为女相,她有着过人的智慧,看了看奶娘怀里正吃得欢的女婴,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娃儿,这么冷的天,是谁家的父母如此狠心,将你就这样扔了……罢了,以后,就让这孩子,在我将军府生活吧。雪花、竹子、铃铛——好吧,就叫她染碧,以后再更名。”
李冰莲的丈夫早早去世,只留下了她和才两岁的儿子染叶。儿子太小,她便继承了丈夫的官位,凭借着冰雪聪明和雷厉风行,成为了人人称颂的“清官女宰相”。
吃完奶的女婴很快就睡着了,冰莲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进了摇篮,正在此时,一个穿着黑色华丽衣服的小男孩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很小很小的一个孩子,手里握着棒棒糖,“娘亲,娘亲,你又买什么好吃的啦?刚刚,我怎么听见有小孩在哭?好讨厌的声音!”
“哟,你觉得你哭的时候很好听是吗?”李冰莲一边轻轻摇着摇篮,一边拉过了小染叶,让他看摇篮里的女孩。“哇,是个洋娃娃!”染叶伸出小手就要去抱。
“哎哎哎,不是娃娃,不是娃娃!”李冰莲连忙制止了儿子,郑重的告诉儿子:“这是妹妹,染叶,这是妹妹。”
“妹妹?一种好吃的?”小男孩眼睛成了星星状。
“不!是!她是妹妹!她有名字,叫碧儿。”李冰莲再次给孩子解释。“不对,染叶姓染啊,娘亲不是说过同一个父母的孩子就同一个姓氏,那她不姓染,她才不是妹妹!”
李冰莲抚了抚儿子的头,“等她大一点,我们就叫她染碧,好不好?”
染叶这才点点头,舔了舔棒棒糖,笑道:“妹妹很漂亮!”
“孩子,今后要和妹妹和睦相处,共同成长,因为这个妹妹,也许是上天恩赐给我们的礼物,不想让你一个人孤单寂寞的长大。”冰莲说着,吻了吻儿子的额头,又俯下身吻了吻熟睡中的小染碧。
第69章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