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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人之将死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经由白凰翡如此一提醒,都反应过来。两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陈由俭的脸上,等着他做出解释。
  陈由俭看看二人,最后定在白凰翡的脸上,“上官伯乐说,若能见上郡主一面,必定将犯罪事实全盘托出。”
  白凰翡眉头又往上扬了扬,直呼有趣,“难不成,是要我去揍他?”
  秋、王二人却将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某中介皆有担忧闪过。
  偏生白凰翡端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来,征求秋拣梅的意见,“夫君以为,我该去见他吗?”
  秋拣梅还未应话,陈由俭便道:“若能让上官伯乐伏法,自然要去。”
  三道视线再次齐刷刷地定在了陈由俭的脸上,疑惑不解。几人不是头一次打交道,这样的话,实在不该从陈侍郎的口中说出来。
  陈由俭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来,解释道:“似上官伯乐这般丧尽天良之人,一旦离开监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危害到民众的利益。”
  他这个说辞尚算得有理有据,一时也无人去在意他是嫉恶如仇还是别有用心。
  白凰翡收回视线,偏了偏头,笑吟吟地问一旁的文弱公子,“夫君以为我该去吗?”
  秋拣梅看了王清晨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王清晨浓眉紧皱,低头沉思不语。若能将上官伯乐绳之以法,自然是好的。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谁人不找,偏偏找白凰翡?
  枫城好不易平静下来,年轻的邢部尚书实在不愿意再看到这片青枫下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王清晨抬头看了白凰翡一眼。女子满脸不在乎的笑意,似乎见与不见对她而言并无什么差别。
  可他却太清楚白凰翡的手段,知道她善玩欲擒故纵,因此有所迟疑。
  半晌后,终于是他先认输。
  比比起毒杀亲父的上官伯乐,白凰翡始终是曾经的凰翡将军。他相信,刻在骨子里的忠魂,并非那么轻易就能被磨灭的。
  “既如此,有劳郡主辛苦一趟,若能让上官伯乐招供画押,也算是大功一件。”
  白凰翡脸上展开一抹柔和的笑。秋拣梅道:“我陪夫人一道去。”
  几人说着便起身往邢部赶去。
  白凰翡对上官伯乐的印象不深,脑海里浮现最多的,是他在登闻道上揪着秋拣梅衣服时的样子。他分明恨透了眼前人,却没有勇气松开五指,因为他无法放弃自己所拥有的荣华富贵。
  在女子眼里,这个男人可怜,可悲,亦可恨。可当她看到监牢中那个形容狼狈的人时,却又结结实实的恨不起来。
  随着沉稳的脚步声靠近,微弱的火光晃了晃。靠墙而坐的上官伯乐将眼张开一条缝,仰着头打量立在牢门外的绯衣女子。
  长眉凤眼,薄薄的唇紧紧抿着,整张脸张扬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她把双手负在身后,是上官伯乐最讨厌的睥睨天下的姿态。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公子可别告诉我,你是但真良心发现准备认罪伏法。”
  白凰翡言辞凿凿,满脸讥诮。
  似乎是因为她这一声“大公子”让上官公子想起还有尊严这,状若无骨的脊背稍稍挺直了许多。可随即,那不曾刻意掩饰的憎怨也一并爬上了他狼藉的面容,显得一张脸尤其的面目可憎。
  他上官伯乐盯着白凰翡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声音从沙哑的嗓子眼挤出来,就像是尖锐的刀锋划在石头上,“郡主查出上官仲远是怎么死的了吗?”
  白凰翡皱了皱眉,答道:“死在秦家人手里。”
  “就这些?”等了一会儿没再等来回答的上官伯乐夸张地瞪大了眼,满脸讥讽,“还以为郡主有多大能耐呢!”他的视线慢慢下滑,死死的盯住了白凰翡的小腹,仿佛那里有什么奇珍异宝一样,目光异常的郑重。
  他又问:“秋拣梅呢?他没有告诉你吗?”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白凰翡双手环胸,已有些许的不耐烦,“左右都是一死,大公子应该不会甘心一人上路,你准备拉谁给你垫背?”
  和聪明人说话,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同时也是一件毫无成就感的事。听她一语道破天机,上官伯乐也不藏着掖着了,从身后取出那柄短剑,将剑柄朝向白凰翡:“郡主识的此剑吧。”
  白凰翡眯了眯眼。牢中光线暗淡,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她的短剑,亦或者说,那只是一柄复制品。眼下真剑和琉璃月用来陷害她的短剑都在她手里,这一柄又是从何而来?
  那剑是乌金寒铁所制,且不说此料难得。就是剑柄上雕刻的麒麟图形异常复杂,绝非一般的雕刻师能模仿的。
  难道说,当时琉璃月在复制短剑时,就同时复制了多把?
  可这也说不通!
  此剑非三五年功夫不能成形,即便琉璃月能得到自己的原剑,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复制出这么多一模一样的剑来。除非……
  她上前一步,眯起双眼盯着那把短剑瞧,神色淡漠地问道:“剑从哪里来的?”
  见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上官伯乐又得意起来,起身将剑捧到她跟前,将剑柄递出牢门外,“自然是有人赠我的。”
  白凰翡离牢门三步远的距离,她低眉打量着剑柄上的麒麟图形,与她的短剑确实一模一样。她伸出一只手抚了抚,触手温润光滑,与原剑无二般。
  若非提前知晓此剑是假的,只怕她自己也分辨不出真假来。
  白凰翡将可能与上官伯乐接触的人一一想了一遍,实在想不出会是谁人赠他的,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谁?”
  上官伯乐挑了挑眉,“单凭一个剑鞘和剑柄,郡主就断定此剑同你的剑一样吗?”他说着话,将剑柄再往前递了递,视线下移扫了扫白凰翡站着的位置,笑道:“郡主身手了得,又隔着牢门,我还能伤了你不成?”
  白凰翡摇了摇头,仍旧站在原地没动。若是她自己,自然不惧上官伯乐耍什么花招。但她现在是两个人,自己受伤无所谓,伤了腹中孩儿……
  她低眉将眸中一瞬的柔软掩饰了,袖手转身,“你知道的,我自然能查到,不过花些时间而已。”
  “是荆庭。”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上官伯乐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赠剑者的名字,“这把剑是荆庭给我的,他要我自尽,这样一来,就能把你的目光吸引过来,你就不会盯着三十八年前那桩科举舞弊案了。”
  白凰翡停下脚步,只转过一个头去看他,长眉紧锁,思量着他话中的真假。
  上官伯乐摩挲着剑鞘上的一粒小指大小的宝石,低眉苦笑道:“越是站的高的人,越将自己手中权力看的重,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江湖也好,朝堂也罢,都是弱肉强食,弱者要想生存下来,就必须依附强者。而强者要想高枕无忧,就一定会有牺牲。我祖父就是这场权力游戏中的牺牲品!”
  白凰翡将身子周转过来,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三十八年前的科举舞弊案是昭武先帝和我曾祖父一手安排的,借着这桩血流成河的案子,他们成功地将朝堂上的官员清洗一遍,权力回到了皇帝手中。只是曾祖父没有想到,为了平息众学子的怒火,昭武先帝选择牺牲曾祖父。”
  白凰翡长眉又是一挑。既然这桩案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重新掀开的必要,自然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此事虽然办的不光彩,损的只是昭武先帝的颜面,皇帝再替先帝发个罪己诏,顶多是颜面的事。荆明正再怎么将颜面看的重要,为了荆国的稳定,这点事他应该做得出来。
  她死死地盯着上官伯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从昭武先帝时就有‘文有上官武有白家’的话,一直到现在,这两家在朝首的地位无人撼动。除了他们本身的能耐外,还有他们做出的牺牲。从祖父到白柠枫,再到你我,都是权力游戏下的牺牲品。上官家虽然独大,但吏部尚书侯军却是直接听命圣上的人。一品军候在军中声望极高,白家后继却无人,郡主被强令卸甲嫁人,白柠枫被拴在了枫城,这些都是皇帝的制衡之术。”
  白凰翡一向没怎么将上官伯乐放在心上,感觉此人有勇无谋,除了仇恨,什么都没剩下。今时听他嘴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惊讶。
  军中虽然崇尚武力,当年她以三日连胜的擂台令军中将士口服,但要令他们信心服,还须懂得如何驭人。她挂帅五年,也深谙上位者的制衡之道。但比起朝堂上那套杀人不见血的尔虞我诈,军队中显然要简单的多。
  这些年她东征西讨,远离朝堂,除了身是女儿这一点,另外一点就是厌恶朝中斗权。
  “你不入朝为官,却领了自来馆的职务,也是为了这个?”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悲怆,又或许是他语气中点点无奈,白凰翡脸上的冷漠慢慢松动,眸子里也有了些柔软的神色。
  “自来馆?”上官伯乐冷冷一笑,“你真以为入了自来馆便是天子幕宾了?要真是这样,也不可能随便阿猫阿狗都能指使得动了,更不会随随便便就下狱。那只不过是皇帝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耍的把戏而已。他需要一个在朝中没有实权、但又要身份贵重的人替他把这个戏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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