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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九死一生
  所谓男人三十而立,陈渡可以说是完全按照这句古话活着的。他也曾从文,只是可惜不甚理想,好在还有些底子,改为武行。从一个守城小卒一步步升迁至如今的枫城城防兵马司总兵,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那年他正好而立之年。
  他在总兵这个位置上待了三年,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唯一出过的乱子,就是去年停云酒肆那桩明目张胆的刺杀案。就是这桩唯一的刺杀案,让他同相府那对新婚夫妇有了交集。
  相较于那个一向文弱的二公子,他对于白凰翡关注的更多些。他既佩服她的胆识,又觉着这个人委实太过刁钻了些,那样的性子,很容易吃亏。
  枫城一向不缺关于这对新婚夫妇的流言,女强男弱,本是一个笑话。可那些点滴在他们口中传出来,却是那般的合乎情理。有时候,陈渡甚至觉着,似白凰翡这样的女子,就需要一个将他捧在手心里的男人。
  这个男人可以不强,甚至是羸弱之躯的病秧子,但能让那位女将军倾力相护,便足矣。
  对于秋拣梅,他说不清心中的感觉。这位文弱公子心有千计却在梅庵蛰伏了整整二十年,人前人后毫不避讳自己的弱,实际却又比谁都强。他和白凰翡,就像是两株生在悬崖峭壁上的奇葩,同样的高度,同样的环境,取长补短。
  所以,值此夜深人静时刻,看到马车中翩然滑出的那位文弱公子时,他的心里反倒是一片坦然。示意手下人放松后,他翻身下马,上前来揖了一礼,问道:“这么晚了,秋公子还要出城?”
  秋拣梅缓步下了榻,示意车夫将车门打开,撩起帘子。满面温和笑意,细语道:“我出城有事,陈大人请验车。”
  他同太子关系亲密,这在枫城不是什么秘密。至于相府为何被封,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管的。陈渡也不是个多嘴的人,招了两人过来,示意他们将车身都检查一番,确定无误后。才闲问一句:“公子这是去往何处?”
  秋拣梅苦笑一声,道:“夫人离家出走,我去寻她。”
  陈渡惊得瞪大了一双眼睛,尔后狐疑地皱了皱眉。圣上下令封府,封的不就是梅庵这两人吗?如今一个早已溜出府去,一个大半夜的招摇过市?看来禁军统领楼大人,也是浪得虚名!
  他面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来,问道:“公子出府,楼大人可知道?”
  秋拣梅摇了摇头,如实道:“让他知道了,我还能出来吗?”
  陈渡翻了翻白眼,这人倒是坦诚。“即是如此,这个城门,公子便出不得。”他说着,就要抬手示意手下人拦下。
  “陈大人……”秋公子的声音中,突然含了一丝儿阴冷,可他的脸上,仍是有些笑容。“我既然离了府,这个城是一定要出的,只不过是安静地离去,还是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秋某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徒,家底都在枫城,不会跑路的。”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陈渡盯着眼前的人,慢吞吞地将手放了下来,皱了皱眉,问道:“秋公子实言相告,出城所为何事?”
  秋拣梅淡淡道:“寻妻。”
  陈渡又问:“止戈郡主又为何出城?”
  “我知道,但这却不是陈大人能过问的。”文弱公子如实答了一句,缓步回身,重新回了马车。在马车里,他淡淡地问:“陈大人可有把握,胜过我的车夫?”
  陈渡的精力一直放在秋拣梅的身上,哪里去注意他身边的车夫?闻言将目光转了过去。那人无精打采地靠在车前,百无聊奈地甩着马鞭子玩。可就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那张脸突然抬了起来。
  陈渡并非以貌取人的性格,可在看到那张脸后,也不由的惊了一下。“这人是?”
  那人抱了抱拳,面色不改,嗓子嘶哑,“钟梵。”
  他的眼并无什么特色,甚至无神。可被他扫了一眼的陈渡,却觉有寒意从背脊冒了出来,一路蹿上头顶,连带着全身都为之一颤。这一惊一愣间,脚步竟踉跄了一下。
  守城的士兵静静地看着自家大人,在听到那个名字事全身一颤,缓缓地抬了抬手,示意放行。
  他们一向是听命令惯了,总兵开了口,立即下钥开门。
  车上的文弱公子将车帘子撩起,向总兵大人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笑脸来。
  皂顶黑帐的马车出城行了老远,陈渡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手底下一人问:“大人,那钟梵是何人?”
  陈总兵眸色幽幽,罢了罢手,示意他们不要多问,只道:“记住,今夜你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尤其是那个名字。”
  守城官兵压低了声音,齐齐称是。
  陈渡的视线再次往城门外睇了一眼,眼中爬上些担忧,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这一夜,白凰翡过的并不轻松。身上是一片冰寒,可伤口却是火辣辣的疼,正是冰火交加。期间醒来几次,却又立即睡死了过去。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斑驳的竹林落在她脸上,明亮的光刺的她双眼生出些除了寒意外的刺痛感。她睁开眼,入目的是随风摇曳的竹林,飘飘洒洒的竹叶。
  梅庵周遭都是这样的紫竹,一节一节地往上攀爬着,将这个小院子都掩映在一片翠色中。而在这片翠色中,居着一个病体羸弱的清俊公子。那人是她的夫,他们成亲不到一年。
  一片竹叶砸在女将军微微上挑的唇角上,令她恍然过来,更觉好笑。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没细想这其中是谁坑害自己,没去细想昨日秦文究竟是如何对自己下毒的。想的却是秋拣梅?
  若他听到那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他那么聪明,头一个便能想到这是栽赃陷害吧?可秦家满门被灭,便是一个路人听了,心头也要存上几分怒意。何况秦家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
  他会相信谁?
  耳畔有细碎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上赤兔马吭哧吭哧的声音。她的身体还不能动弹,只能转一转眼珠子,眼前立即出现千里良驹那硕长的马头来。因为口齿间咬着竹笋,不断有白沫往她脸上滴。
  面对这匹昨日才救她一命的赤兔马,女将军有些哭笑不得,笑骂道:“好臭,滚一边去。”
  那马却听不懂她的话,快速地将笋子吞进口中,又拿满是倒刺的舌头去舔主人的脸,舔完又用头去抵一抵她的头,要她起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昨日遍体生寒,令白凰翡几乎失去了知觉,那时她遍体鳞伤,还不觉的伤口有什么。如今寒意褪去,被拖行一地留下的满身伤口犹如刀割一般,因好些伤口里还插尖锐的刺体,被赤兔马这一抵,痛意钻入骨髓。
  她倒吸一口凉气,眸中陡然露出些犀利的寒光来,厉声道:“走开。”
  她这句话,赤兔马似乎听明白了,立即停止了动作,硕大的马眼睛盯着那双眼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又去舔舐白凰翡身上的伤口。
  想曾经威风凛凛的凰翡将军,虎落平阳,被一匹马如此折腾,心里是又好笑又无奈。身体还动弹不得,她只能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那红鬃烈马加深身上的伤口。痛到极致时,一头晕死过去,可晕了没好一会儿,又被那痛意给惊醒过来。
  如此反复折腾至日上中天,她方觉四肢有了些力气,试着动了动。那痛意虽然钻心,可还能勉强忍着。慢慢地动了十指,尔后是手腕,再然后整条手臂都能动弹了。她撑着上身坐了起来,摸索着将嵌入背部的那些倒刺给拔了出来,勉强支撑着能站起来了。
  包袱与长枪是套在马背上的,东西一样没丢。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纱布,简单地处理了伤口。那些伤虽然深可及骨,幸好没一个致命的,只是令她行动受些限制。又取了一件宽松的袍子换过,将头发重新梳理。除了唇色苍白行动缓慢外,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白凰翡看了看四周,一望无际的紫竹林,除了风在林间呼啸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的杂音。
  看来,秦文并未追上来。
  她松了一口气,包袱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吃的。幸而赤兔马还算有用,吭哧吭哧的刨了好几根竹笋起来,自己饱餐一顿后,没忘了给主人留一根。
  竹笋是生的,可受伤体虚又饿了一日一夜的白凰翡来说,却是无上的美味。她强忍着恶心,挑着笋子尖吃了几口,寻了个阴凉点的地方,又坐下歇息。一面慢慢地梳理前后的事来。
  秦家与荆痕勾结的事,是师姐动用非常手段查出来的,而与此同时朝廷也接到了消息,并且派人与秦家交涉。秦家也已经表示会处理这件事,为此还将秦家人都召集回去。
  如果是荆痕余党要杀人灭口,大可提前动手,随便挑个由头便能搪塞所有人。可偏偏,这灭门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就在事情败露的时候?加上秦文说的那封信,这次的灭门,很显然又是冲着她来的。
  想到这里,女将军冷冷一笑。就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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