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戏码,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和硕公主将将才闹了一回,实在没勇气在太子面前演一出上吊戏码。
“太子哥哥……”荆和硕上前揪住太子袖口的爪子,眼里蓄着一湾水雾,“我也想去淮阳。”
正在气头上的太子一声怒喝:“胡闹什么,回去!”
荆和硕似乎没料到待她一向温和的兄长会如此凶她,怔了片刻,掩面而去。
院中四下无人,荆自影一把揪起秋拣梅的衣襟,将他拽进屋子里,咬牙道:“你可知一离开枫城,便是危机四伏!淮阳离枫城千里之遥,每一里都可能是你的葬身之地!昨儿你还答应助我,今日便要我准备替你收尸吗?”
秋拣梅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襟,垂首笑道:“殿下不是替拣梅求了护身符吗?”
“白凰翡只能挡明枪防不了暗箭!”见他还笑得出来,荆自影此刻只恨眼前这人身体太虚,不能拳脚相加。“要杀你,有的是亡命之徒。”
秋拣梅点了点头,随意捡了个地儿坐下,闲闲地吃了一口茶。
看到好友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荆自影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金灿灿的软物摔进他怀里,“就算本宫够不上分量,你要让白凰翡也同你一起赔上性命吗?”
他转身,硕长的身影被日光拉长,黑漆漆的影子从门口一路铺到秋拣梅的脚下。“性命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多谢殿下。”秋拣梅抚了抚金丝软甲,低声道:“昨夜陈、林两位大人曾到过梅庵,他们想让殿下将东坡山涧的那桩案子揽过来。”
荆自影本就要来同他商议这件事,只是被他态度惹恼了,险些误了正事。控制了一下情绪,转身在秋拣梅对面落座。正色道:“今早刑部将案子呈上,文武大臣各执一词,不一而终。小台池的禁卫编制是兵部负责的,八皇叔虽居住在小台池,却从不插手行宫事务,至少明面上与这件事并不牵扯。”
秋拣梅沉思一会儿,问道:“圣上作何打算?”
“父皇托词头疼,匆匆散了早朝,将白将军和相爷留了下来。”荆自影叹了口气,“看父皇在离崖一事上的态度,为了维护皇家威严,此事多半也大事化小,抵多牵扯出兵部几个小吏。”
“行宫护卫并非一层不变,圣驾降临前,都会由禁军提早换防。”秋拣梅抚了抚袖口那簇竹叶,“这桩案子不好办。”
荆自影苦着脸,“禁军加兵部,上下几万人,确实不好办。何况若不是这两处出的问题,等排查完,幕后之人早已将痕迹擦干净了,”
秋公子笑笑,“昨夜城郊的炮仗声殿下可听见了?”
荆自影皱了皱眉,懒懒应道:“声音那么大,哪里听不到?”随后又瞪大了眼问:“那炮仗哪里来的?”
秋拣梅道:“应良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荆国律法严禁贩卖私炮,即便有人铤而走险,也不敢在枫城运作。应良虽小,在外打的都是相府的旗号,有人想要通过他讨好相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不是你给惯的,那小鬼头越来越不像话了。”荆自影白了好友一眼,“不过,从兵部的火药局下手查,即便查不到幕后主谋,也能揪出一两个蛀虫来。”
“殿下首要之务,是将八贤王从这桩案子里摘出来,不涉及皇亲,此案便能归为一般的行刺案打回刑部主审。柳尚书经验丰富,有他在,定能将兵部翻个底朝天。”
文弱公子声音清淡,却是字字珠玑,句句要害。
荆自影略一思索,担忧道:“那八皇叔?”
秋拣梅起身拱了拱手,“秋某既然为殿下谋,淮阳此去,便是为了解决八王爷之患。”
荆自影有些信不真,觑着他道:“解患是其次吧。”
秋拣梅笑而不答,太子殿下也没多少时间与他耗着,起身辞去。
门外,女将军倚着廊柱,见到太子殿下出来,不慌不忙地弯腰揖了揖礼。
荆自影颔了颔首,阔步离去。行了不到十步,又退了回去,朝白凰翡拱了拱手,“辛苦将军了。”
白凰翡咧咧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托殿下大恩,凰翡觉着肩上这担子,重了不少。”
“本宫深知将军大义,无论此去淮阳所为何事,都希望你们二人能平安归来,方不教我大荆损失惨重。”
看着太子袖手而去的身影,那些被刻意压下的疑惑又一点点地爬上白凰翡的眉头。她转身进屋,见夫君正低头翻看着手里的金丝软甲,不时地啧啧称奇。
“既然有生命危险,你又何必执意要与我同去淮阳?”白凰翡逆光站在门口,淡淡地问出这句话来。
秋拣梅笑着抬了抬手中的软甲,“有夫人在,何人能伤我?”
女将军定定地看着他,神情冷漠且坚决,得不到一个答案,决不罢休的。
“如夫人所见,我已为太子殿下谋事,为殿下分忧,生死何惧?”文弱公子低了低眉眼,“若还要原因,便是想和夫人同生死,共患难。”
“呵呵……”白凰翡轻笑出声,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人。分明手无缚鸡之力,却总是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哎哎’地叹了两声,“若夫君身为武将,凰翡倒愿卸了这身铠甲。”
“可惜为夫无用,淮阳一行,劳夫人寸步不离相护了。”秋拣梅抬了抬眼,满脸微笑撞入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
二人相视片刻,皆笑出声来。
荆自影刚踏入青云宫的大门,迎面便见太子妃面色不善在坐在香妃榻上,凉悠悠地问:“殿下去了丞相府?”
“怎么了?”荆自影立在门口,没敢往前迈步。
公孙无虞狠狠地摇了摇手里枇杷扇,蹙眉道:“和硕去了云宫,向母后控诉殿下的罪行,说您为了秋、白二人训斥她。”
“还以为多大的事。”荆自影暗暗地吐了口气,一边往寝殿去,叫人服侍着换常服。一边道:“她胡闹的还少吗?无虞,你时常也提点她些,惹出了麻烦,届时还不得是我替她兜着。”
公孙无虞无力地看他一眼,“母后着人来请了三趟,殿下还是往云宫走一遭吧。”
太子殿下心中哀叹,若真入了云宫,少不得要费半日功夫!服侍的小太监将天青的锦衣套上,他自己抄过巴掌宽的白色玉带,一边走一边系上。
同时转头对公孙无虞道:“云宫那头你挡挡,我还得去回父皇的话。”说着,叫上随侍的小太监,灰溜溜地从后门出去了。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门外值岗的小太监匆匆地跑了进来,禀:“云宫的田麽麽来请太子殿下。”
太子妃整了整仪容,一派雍容地行了出来,含笑看向门口的老麽麽,“殿下还未回宫,本宫随麽麽走一趟云宫,母后有什么话,吩咐儿臣也是一样的。”
那老麽麽将头往宫内探了探,气定神闲道:“老奴听说太子的銮舆……”
“田麽麽……”公孙无虞眉梢微扬,双眸如剪秋水,却似有寒刃藏在其中,“殿下是否回宫,你还能比本宫更清楚吗?”
田麽麽知道这位太子妃并不如表面那样平和,心思一转,笑道:“老奴只是来传话的,既然太子殿下还没回宫,太子妃去也是一样的。”
公孙无虞的眼眸中又柔柔地散开一团涟漪,将手中的枇杷扇抬了抬,“麽麽尽心尽力伺候母后这么多年,着实辛苦。”
她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小宫女便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个素色的香包来,角度隐秘地滑到田麽麽的手中。做完这一切,她又退回了原位,神情平淡的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田麽麽感觉那个香包沉甸甸的重,揉了揉,碎银碰撞的清脆声响传来。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太子妃,见后者正温和地看着自己,顿时明白过来。不着痕迹地将香包收入袖中,往旁边侧身让过。
小太监们早已备好了步撵,太子妃面色端庄地上了步撵,往云宫去了。
荆和硕还在云宫里,哭着闹着要随秋、白二人前去淮阳散心。公孙皇后拿这个女儿毫无办法,左等太子不来,右等太子不来,正是愁上眉头。
荆庭入云宫来请安,听皇后言明事情经过,沉思了片刻。将荆和硕从皇后身后请了出来,含笑问道:“皇姐可知父皇已经下旨,令白凰翡为章台女巡按,代巡东南八城三十县?”
荆和硕揉了揉眼,不解地看着他,“那又如何?”
“白凰翡身配血如意,有先斩后奏之权,显然是身负重责。皇姐若再胡闹下去,坏了父皇的好事,届时母后也保不了你。”
二皇子言笑晏晏,看着自家姐姐索瑟了一下,凑到她耳边,低低言语了一句。
娇弱的身躯一颤,荆和硕脸色霎时苍白,仰着头,怔怔地看着面前温和浅笑的人。
“娘娘,太子妃来了。”
门外宫女禀了一声,倒叫荆和硕回过神来,她一把推开荆庭,抹了把眼泪,“淮阳我不去了。”
说着,匆匆地朝皇后行了礼,便不管不顾地跑了。
皇后满脸疑惑,“庭儿,你同她说了什么?”
荆庭笑道:“儿臣答应皇姐,改日带她出去玩耍。”
皇后‘咦?’了一声,待要追问,见公孙无虞已经进殿来,便丢开了。
第二十九章: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