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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黑色曼陀花
  善水的眼睛因受惊而睁大,但她没有反抗,她觉得就好像亲吻花瓣一样柔软而已。
  后来,沧海缓缓离开她的唇,他缓缓睁开眼睛。
  瞬间,脸更白了。
  善水觉得他一定是被自己吓到了。
  善水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出无辜的阴影,她咬着嫣红的下唇,缓缓将面纱戴上,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被关久了一时冲动吧。
  好歹他是个男的,自己是个女的。
  她不怪他,也很确信自己不会再被侵犯。
  第二天。
  她如常一般地来,如常一般地为他抚琴,如常一般为他讲外面的变化,如常一般给他带来古籍,如常一般对他微笑。
  只是,她会默默地把篮子放在他拿不到的地方。
  她只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而已。
  沧海认真地看着善水,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她淡定平稳的呼吸。
  她真的很与众不同,总是淡定安然的,你惹恼了她,她也会很狡猾。
  他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使诈摘下了他的面纱,还吻了她。
  她没有反抗,很温顺,但却不迎合。她对于那个吻除了稍微的惊讶,没有任何感情。她的不温不火的表情真让人有些恼火。
  他只是想证实一些事情而吻了她,得到答案的自己睁开眼睛,额,好像受到了惊吓。
  她眼底有些苍凉,但她还是安然淡定地戴好面纱,转身离去。
  她依旧来。
  没有一点小女儿家的娇羞。
  只是她故意地把食物放在他差一点点就可以拿到的地方。
  她静静地拨弦,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他便看她,可怜兮兮地看她。
  最终,他的手就可以碰到篮子了。
  善水猛地睁开眼睛,真是的,还要看多久,再看她就收费了:“你到底要干嘛?”
  沧海勾起唇角:“锻炼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善水转身就走:“神经病。”
  “诶,你愿意以后和我一起生活吗?”
  善水步伐没有半点停顿,直接离开了深渊。
  沧海无奈地摇头——诶,你的宝贝古琴忘了。
  善水坐在悬崖边上,俯视下面的万丈深渊。
  下面似乎还有余音:“诶,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善水想不通他是什么意思。他注定此生只能被压在神柱之下,支撑天和地。
  他是要她一直呆在深渊里陪他吗?
  他之前可是美男子呢,怎么会看上自己啊?敢情是太寂寞了?
  不过。
  善水觉得吧,既然他都好意思开口了,自己哪好意思不答应?反正她一点也不亏。
  好吧,想通了,回去取琴。
  善水抚摸着神柱上的纹路,上面刻着来自深远时代的信仰:“一起生活是什么意思?”
  “你愿意吗?”
  善水蹙眉,又答非所问。她索性就站在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善水说过,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你照顾我是为报恩,我要的不是这个。”沧海似乎有些恼怒,不解风情的木头,你最好不要问我你要的是什么?
  善水接收到沧海的眼神,立刻识相地换个问题:“为什么你想和我一起生活?”
  “就是想和你一起生活。”沧海灼灼地看着善水。
  “好。”善水神差鬼遣地点头。
  第二天。
  善水把家搬了过来。
  沧海有些吃惊:“你这么着急。”
  善水瞟了沧海一眼,大有一副你在多一句废话我就滚了之势。
  善水和沧海就这样一起生活了。
  他们会一起抬头仰望深渊外面的天空,看着炽烈阳光透过层层浓雾变得淡薄,最终投射在这个寒凉的深渊,或者是一起看着繁星点点,无聊而执着地数着漫天星斗。
  善水有更多的时间为他抚琴,为他念书,甚至拿着墨笔在他脸上乱画,然后跑得远远的或者退到他捉不到的地方看他抓狂。
  沧海只能气恼地瞪她,他一定要从这该死的神柱里跑出来。
  只要他足够强大,他就不信谁还能把他再次关起来。
  他很期待一年之后,他可以完完全全地拥抱她,可以在她拨弦时吹箫,可以在她调皮时抓住她,可以为她描眉陪她走人生路。
  沧海觉得这一年过得很慢,因为他每一天都在等这一年结束。
  沧海又觉得这一年过得很快,因为善水总是在自己身边。
  当深渊布满白雪的时候,某一天阳光出奇的好,善水看到沧海向自己走来,他果然喜欢穿海蓝色的衣服,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笑似乎足够温暖融化所有的雪。
  善水微笑着,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过白皙的脸颊。
  沧海伸手牵她的手,却惊奇地发现,他完全牵不起她的手,莫非自己强行逆天已经死了?!
  善水看着崩塌的神柱,声音有些无力:“你自由了。”
  “你怎么了?”沧海徒劳地牵善水的手,每一次都抓不住,每一次都重新来过。
  “我可能要到另一个世界寻找奇迹了。”善水笑,她的身体和神柱一起分崩离析。
  沧海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谁?
  ——我叫善水。
  ——你来干什么?
  ——我来报恩。
  善水就是那根支撑天地的神柱,她脸上狰狞的伤疤是从远古刻下的神圣信仰,具备神秘的力量,足以撑起天地。
  因为他以身体撑起她,使她不至于坠入地心而毁,所以她感恩他而化作人形相伴。
  “为何不说?”
  “你想自由。”善水终于消失在深渊。她会跟神柱一起坠入地心,永世不超生。
  沧海伸手握住飘散的灵体。
  自由?
  我本神龟,为支撑天地而生,神龟一族向来安静长寿,不喜动,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什么自由。
  真是可笑。
  什么时候产生了对自由产生念想了呢?
  那是因为五千年前,他吻了一个女子,从此便堕入了红尘深渊。
  ……(出镜线)
  我把铜镜合上,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即使出镜了也停不下来,太悲伤了,太悲伤了。
  神龟心心念念地等待着,想要自由与心上人长相厮守,最后却等来了绝望的消息,原他是注定不得自由的。爱情雨自由,他只能选一样。
  然而善水也傻,什么也不许他说,以为他要自由,却不知道他只想要她。
  也不知道这神龟该怎么办?他该如何活下去?
  我入戏太深,过了好久才敢重新瞄一眼铜镜,却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一串一串的,根本停不住,情爱这玩意让人生不如死吗?
  ——神龟坐化,这世间的神,又少了一个。
  他明明就已经得了自由,虽然没有美人相伴,但怎么就选了去死呢?
  许是他想去陪她,化作尘埃,缠绵在一块儿吧。
  我感觉天都颤了颤,没了神柱的支撑,这天会不会慢慢地就掉在地上了。神柱已亡,神龟已死,她们这些神仙,都不考虑一下自己的责任吗?说死就死,说坐化就坐化,置这天地于何处啊?
  若是人人都如我这般敬业爱岗、安分守己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那玉帝老儿就不用烦恼了。
  这神柱的空缺,也不知道天界准备怎么填补?不过这也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玉帝老儿和如来那么闲,确实应该找些事儿做。
  今日的故事太过悲伤,我有些缓不过来,我沉浸其中,窝在树精的枝干里,也理不得那些风月的变化。
  “这个故事的眼泪是黑色曼陀罗,它是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是生的不归之路。”
  脚下花开,层层叠叠的,因这个故事赚足了我的眼泪,因而开得极多极渗人,这黑色曼陀罗清丽,枝叶妖娆,有剧毒,无解,也称情花。
  呵呵,情花有毒,可是多少人甘之如饴呢?我痴痴地闻着清淡幽雅的花香,还沉浸在故事中。它是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黑色的死亡和白色的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极致。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子吧,因爱受伤的人,每个伤口都像是一朵黑色的曼陀罗,一边妖艳一边疼痛,并且涌动无穷无尽的黑色暗香。它让人得到爱情,也得到死亡。
  但我忘了,那是暗香一种闻多了会让产生轻微幻觉的妙曼香气。
  眼前生出了幻想,然而我却甘之如饴。我看到了一个人,他站在树精下,一身白衣,忽而回头看我,唇角微微勾起,朝我伸出手。
  我看不清他,朝他跑过去,然而他却离我越来越远,也越发地缥缈。
  我脚下突然绊了一下,正要狼狈地跌下去时,有人拦住我的腰身,一只手捂住我的嘴,温和却带着戏谑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像是惊雷一般:“语花,居然被自己饲出来的花魂反噬,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是谁?
  你是谁?我浑身都战栗起来。
  那声音还在耳侧,却带上了缱绻怜惜:“你莫不是想要跌下去不成?本来就不好看了,若是摔了脸可怎么办?”
  呼吸屏住了,香味被斩断,幻象也渐渐散去。
  我察觉到身侧有人,想要转身去看他,却被他捂住了眼睛:“不要看我,会灼伤你的眼睛的。”
  “你是谁?”我总觉得这句话我问了无数次,熟烂于心,一开口差点就掉眼泪。
  然而身后人没有回答,我眼前渐渐看得清一切,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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