愠猪!
这半月形地洞里赫然立着几只蕴猪。
见生人走近,蕴猪叫了几声,压低了身子,后腿微弓着,做着进攻的姿势,朝众人走来。
吴哲一时惊慌起来,双条腿颤抖着不自觉往后退。可是,当离吴哲只有一跃的距离时,愠猪纷纷调转身子,往前跑去,从月牙般地洞前面那个出口跑了出去。
原来戾气掩盖了吴哲身上柏子仁粉的味道,当蕴猪走到近处,才闻到气味,所以借着地洞逃走了。
众人进了地洞,砺岳和凿齿安顿仇万歇息。这时,仇万躺在地中,身体异常虚弱,神情恍恍惚惚。
砺岳和三个凿齿围在仇万身旁;李强、吴哲、刘浩站在外围。他们或坐着,或躺着在地洞中歇息。这时,砺岳看到蹲坐在洞口的邓秀,心生不满,轻声的嘀咕着:“他,怎么来了?”
这时,仇万嘴里发出一声轻哼,砺岳和三个凿齿拖着沉重的身子围了上去。李强和刘浩身体虚弱,躺在地上歇息。
唯独吴哲。他与那被天狼咬伤的凿齿一样,体力甚好。他无事可做,随手抓起一个台球大小的萤石,朝邓秀走去。
邓秀弓腿坐在地上,后背抵着洞口,正闭目养神呢,听得有脚步声靠近,抬眼见是吴哲,又眯起眼睛。
见邓秀脸色煞白,体质虚弱,吴哲不忍打扰,便坐在对面,安静的把玩着手中的萤石。
半晌,邓秀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你一定以为我是个坏人吧。”
吴哲一愣,抬眼看看邓秀,又瞅了仇万一眼,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来。吴哲是好人,还是坏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缓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很多时候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邓秀无奈的重复着吴哲的话。接着,又冷哼一声,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他脑袋枕着一只胳膊,背靠墙上,目光空洞而又深邃的看着地道。慢慢的,嘴角里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说道“你知道吗?十五年前,我们都还是普通士兵的时候,那日子真好!”
吴哲看着他平静、安详、与世无争的样子,不由得想到自己。这一路来,自己都是被命运牵着走,什么时候可以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正沉思着,邓秀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家人呢?”
“说来话长了。”吴哲将身子往邓秀身旁挪了挪,简单的从他考试结束,被三婶赶出家门说起,一直说到如何发现了地道。不过,和刘浩的感情他觉得不重要,所以就没有说。
一提到“家”,他就想到了三婶的模样,心中满是酸楚。吴哲叹息了一声:“到了这个地步,家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道以后的路该往哪里走。”
“可怜呐。”邓秀不禁叹息了一声,只是不知这叹的是自己,还是吴哲。
吴哲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和邓秀聊到一起。出于好奇,他向邓秀问道:“说说你吧。”
“我呀。”邓秀痛苦的笑出声来,说道:“一个监狱的小队长走到现在这一步。”说着,摇摇头,竟哭了出来。一阵眼泪过后,邓秀收拾一下情绪,缓缓的说道:“好吧,就说说吧。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吴哲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不愿错过邓秀的任何话。
“从头说吧。”邓秀盘腿坐直了身子,说起了他的故事。
话说十五年前,边关的守军中有一支名不经传的小队。这支小队弓十一个人。后来爆发了松石战役,八名队友在这场战役中丧生。其中活下来的三人分别是:队长金涛,士兵风林和士兵孙乾。
胡宗泽旧病复发,回京疗养;胡氏旧部开始把持边关。对朝廷来说,一股势力长期控制边关是极不稳定因素,又加上边关无大的战事,于是战功卓著的将领分批次调回了朝廷,封给高官厚禄。于此同时,他们也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
虽然松石战役赢了,可是凿齿的残余势力依然影响着边关的安定。肃清凿齿残留势力的行动开始了。一批冲杀在一线的底层将领开始展露头角,这其中最引人注目要属金涛队长带领的十人小队。肃清行动开始前,金涛从各处拉了八名士兵补齐小队的编制。这八人中就有卢宏和邓秀。
战斗中,金涛一马当先,士兵各个争勇。这支小队屡建奇功,饱受嘉奖。他俩与原队伍里的风林、孙乾成为小队的主力。人送外号:金队四勇士。只是后来孙乾在一次肃清行动时战死。孙乾死后,孙坤顶替了哥哥的职位。
不久,局势便稳定下来,金涛也得到了相应的提升。八年前,一场巨大的人事调动中,金涛官拜三道关游击将军,统领边关三千人马。他只把手下最骁勇善战的孙坤留在身边,其余的将士分派各地。卢宏、邓秀、风林便被调往义渠道监狱。
没了战场上的生死相依,同在监狱的三人开始决裂,也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而邓秀不知道的是:三年前,胡天齐的到来还包含了一个巨大的隐情。
听邓秀说完,郑燕的话在吴哲耳边响起。他顺嘴说了出来:“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去边关保家卫国,驰骋疆场。”
“当兵!”邓秀点点头,平和的看着吴哲,继续说道:“边关是一个大熔炉,是块好铁便能炼成精钢。你要不怕苦,倒可以去试试。也算是一条出路。”
“出路?”吴哲猜出了他的意思,抬起脑袋,继续说道:“你是让我去边关当兵。”
邓秀说的有些累了,点点头后,靠在墙上,轻轻的说道:“金涛将军!我们都是他带出来的兵。这八年来他一直守着三道关。”
现在的吴哲除了边关,似乎没有一个更好的去处。且不说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就说眼下协助砺岳搭救仇万这一条,义渠府便容他不下。只是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洞中,他也不知道接下了的路在何方。
吴哲哑然一笑,不知如何回答,聊天似乎陷入了僵局。为了打消眼前的尴尬,吴哲拨动萤石绕着手心手背来回翻转。随着手掌的拨动,荧光忽明忽暗的照射在地道中。
突然,邓秀一阵惊愕,指着地道入口,大叫起来:“快看。”
吴哲跳进地道,举起萤石,借着荧光,看了过去。这时,那来时的地道里已经填满了戾气。
邓秀夺了吴哲手中萤石,朝过道里丢去。借着地道里上下跳动的荧光,吴哲看出戾气在慢慢的堆积,按这情形,过不了多久,石洞就会被戾气填满。
嘈杂声引得刘浩跑了过来。当他看到戾气,心中一阵害怕,惊恐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跟过来的凿齿见到这情形,一屁股跌在地上,悲戚的说道:“我们一行十几个,现在就剩下我们几个了。难道要葬送在这里吗?”
“我们一定能出去的。”砺岳虽然心中忧虑,仍不忘鼓励手下,继续说道:“这一定是愠猪吃出来的,我们顺着地道往前走,一定能走出去。”说完,他抓起两块萤石,借着亮光,带着队伍往前走去。
“出去?”吴哲心中一紧。
众人将目光聚集了过来。看到众人眼睛里的期待,吴哲没有打破他们的愿景,所以没有说话。在地道里的这段时间,吴哲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受伤凿齿在地道里的感受与众人不同,原因可能就是天狼的伤口。
然而砺岳没有在意吴哲的心思张,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邓秀,问道:“邓队长,你一定知道这地道另一头通往哪里吧?”
邓秀站到砺岳身旁,皱起眉头,说道:“虽然监狱是愠猪吃出来的,可是我们没有让愠猪开凿这条通道。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
“好。不管他了,我们顺着地道往前走。”
凿齿架起了仇万,抓着萤石,出了洞口,跟着砺岳,走在前面;紧随其后的是李强和刘浩;吴哲和邓秀走在最后。
越往前走,吴哲的心情越沉重。一盏茶功夫后,他终于控制不住,拦在队伍的最前面。
“等等。”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吴哲小声的说道:“这地道连着地宫。”
声音虽小,可是众人听得真切。砺岳心中一阵凄凉,抬眼向大伙看去。见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砺岳顿时感到身上压着一副重担:兄弟们的性命都在他的决断中。
第三十六章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