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湘见陌翎敢打自己,又惊又怒,如一匹受惊野马般再冲过来,要把陌翎推下阁楼,但正好陌翎和露儿正在龙虎相斗,刹那间两人在挣扎见调换了身体位置,陌湘来不及收势,双手的力气便狠狠推在露儿身上。
露儿正在和陌翎缠打中脚底失力,猝不及防被陌湘错手一推,身子猛晃一下,一声惨叫下阁楼重重跌在石阶上,就一动不动了。
陌湘和陌翎趴在栏杆上看见露儿摔死了,从她身体下流淌出来鲜血浸透了露儿的衣衫,陌湘惊恐且愤怒瞪着陌翎,她疯了一样扑向陌翎,还反咬一口:"你这个毒妇!你胆敢杀人!"
陌翎也拼命反抗,这时阁楼下烛光一闪,就听见许多脚步声跑过来,巡宫的御林军来了。
陌湘见有人来了才停下手,和陌翎都呆怔站在阁楼里,御林军发现摔死在阁楼下的宫女露儿,还有阁楼上厮打不休的陌氏姐妹。
深夜宫中死人,惊动了皇子慕珑庭和御林军首领--羡冬,慕珑庭是被皇上钦赐为御前御林军总都督,奉守巡视宫闱和保护皇上安全,所以宫里出了这样大事,自然阿瑶禀告慕珑庭知晓。
慕珑庭和羡冬听闻陌翎和陌湘两位郡主也在,都匆匆来到阁楼下,羡冬命人将陌氏姐妹押下来询问。
陌湘一口咬定是陌翎将露儿推下阁楼摔死的,因为宫里人都知道露儿是陌翎的贴身宫女。
羡冬知道慕珑庭和陌翎关系匪浅,便看着慕珑庭。
果然,慕珑庭没理会陌湘,而是先问陌翎:"怎么回事?别怕!慢慢说!"
陌翎吸口气镇定一下心思,说道:"是陌湘,是她把我的宫女露儿退下阁楼的!"
"你血口喷人!你这个毒妇!"
陌湘大吼:"露儿是你的宫女,我为何要杀她?明明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慕珑庭见陌湘还想上前和陌翎厮打,便示意旁边的巡军拉住疯吼的陌湘。
陌翎沉默不语,羡冬问陌湘道:"湘郡主,你可有证据?"
"我有证据,我的宫女亲眼看到陌翎苛待露儿,露儿为求保命才愤然还手,可是竟然被陌翎狠心推下阁楼,活活摔死了!"
陌翎冷笑:"这也叫证据吗?"
羡冬问陌翎:"那么翎郡主有有何证据指证湘郡主杀人呢?"
陌翎转头看了看慕珑庭,慕珑庭用眼神鼓励陌翎。
陌翎便说道:"我亲眼看到陌湘用一条丝绳要勒死露儿,我是找露儿才来到这里,正如陌湘说的,露儿不是陌湘的宫女,陌湘深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呢?"
陌湘一时语塞,急忙狡辩:"你胡说八道!哪有什么丝绳?"
"丝绳就在你的袖子里!"
陌翎镇定从容:"你要勒死露儿未遂,露儿逃跑你跟到这里,还残忍将她推下阁楼,你才是凶手!"
陌湘听到陌翎的话大吃一惊,丝绳不是在露儿手里吗?怎么?怎么会在我的袖子里!
羡冬一摆手,身后御林军上前一人翻寻陌湘的衣袖,果然从她衣袖里翻出一条染了血迹的细丝绳。
陌翎眼中显出一丝得意,陌湘不过是个狠毒的鲁莽女人,一味地乱打乱杀,全然不顾及细节,那条丝绳是陌翎将露儿推下阁楼后,趁着陌湘和自己厮打的间隙,偷偷塞入陌湘衣袖里的。
丝绳柔软细小,陌湘又在惊惶之际,所以她根本没发现。
陌湘瞪大双眼看着从自己衣袖里拿出的丝绳,惊惧万分,这个陌翎!她怎么变了?变得不好对付了!
陌翎看着惊呆当地的陌湘,继续说道:"露儿是我的宫女,却为何和陌湘一同来到这里?宫里那么多人,一定有人见到她们两个一同过来!"
"不错!我亲眼看到湘郡主和露儿一起从御膳房走出来的!"一个士兵低声说道。
陌湘彻底呆怔了,陌翎将罪责推的一干二净,她人证物证都有,陌湘百口莫辩。
事情经过似乎已经清楚了,慕珑庭让羡冬将陌湘带下去细细审问,然后他他解开自己的斗篷,亲手给陌翎披在身上。
珑庭上前揽过陌翎的肩头,就在这时,陌翎忽然看到不远处一株花树下,似乎有白色人影一闪而过,陌翎再仔细看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慕珑庭并没有看到那个人影,他见陌翎脸色惨淡,便带她回自己桂苧宫的书房。
陌翎坐在温暖的书房里,一颗心才真正安定下来,慕珑庭给陌翎斟一盏热茶,陌翎初到慕朝就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一时间还慌乱不已,环抱双膝坐在椅子上发抖。
慕珑庭见了将热茶放在陌翎手里,然后将她搂在怀里:
"今晚的事情吓坏了吧!都是本王不好!让你又被陌湘诬陷!"
陌翎喝下热茶后心绪稳定一些,心里暗思:
陌湘!她才是疯子,可历史上居然说陌翎是悍妇!真是讽刺。
陌翎问慕珑庭:
"姐姐在宫里杀人,会受到怎样惩处?"
"不过一个宫女死了而已,你父亲还在宫里,皇上和任何人都不会对这件事认真的!"
陌翎无声叹口气,对!她早该想到,"父亲"的袒护,皇上的无视,所以,陌湘才敢肆无忌惮凌辱自己,绝杀自己!可想而知之前陌翎的原身主子受了陌湘多少欺辱!
陌翎呆呆出神,慕珑庭抬手轻抚陌翎凌乱的发丝,温和说道:
"别多想了!翎儿,过几天你父亲回部族后,陌湘就会有所收敛,有我在,你别怕!"
陌翎抬头看着慕珑庭的眉眼,俊朗双眸中流转着含情脉脉和怜惜关切,陌翎不由脸颊一红,才发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搂抱在怀里,很是亲密的姿势,陌翎还不习惯和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近,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不料慕珑庭手臂用力将陌翎紧紧拥在怀中,靠近陌翎耳畔轻声说道:"翎儿!真想早点儿迎娶你入府,作本王的王妃!"
慕珑庭的怀抱宽厚温暖,他的声音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陌翎着魔般在他柔情低语中无法自拔。
慕珑庭手指轻轻抬起陌翎的下巴,低头缓缓靠近陌翎的唇瓣,陌翎仿若失去神智一般等着他缠绵一吻,就在慕珑庭的唇刚刚沾在陌翎唇边时,陌翎的心脏骤然一痛,那种被利刃洞穿一般的疼痛袭上心口。
陌翎一把推开慕珑庭,握住心口趴下去,那剜心刺骨的疼痛穿透心肺,浑身冷汗登时湿透衣衫。
慕珑庭骇然看着陌翎:"翎儿!翎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好半晌!那阵心痛才缓缓散去,陌翎额头的发丝都被冷汗浸湿,慕珑庭缓缓扶着她坐在椅子上。
"我、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陌翎脸色惨白,气弱不堪。
"不行!我给你找御医来,你今晚一定是惊吓过度!"
陌翎摇摇头想要拒绝,可是慕珑庭不由分说已经叫人去传御医,大半夜的惊动好多人来问诊寻脉,熬药煮汤。
一顿忙乱后,慕珑庭等陌翎真正气息稳定后,又亲自送陌翎回到她的住处--舞絮宫,一直到慕珑庭亲自将陌翎扶到床榻后才离开。
慕珑庭和亲兵柯桐从舞絮宫走回桂苧宫,半路上,柯桐见慕珑庭一直沉默不语,便说道:
"王爷!今晚的事情多半是湘郡主想谋害翎郡主!平时看着翎郡主胆小怕事,但她今晚倒是胆子大了,也很聪明!"
慕珑庭一边走着,也若有所思地说道:
"陌翎生性懦弱又谦和,自从来到慕朝之后就被陌湘欺负惯了!"
柯桐说道:"可不是嘛,所以几天晚上翎郡主的举止让属下有些陌生!"
珑庭点头说道:"不错!今晚她的举止倒是让本王有些意外!"
"王爷!"
柯桐忽然拦住慕珑庭的脚步,低声说道:
"王爷,这几天你觉不觉得翎郡主有些异样,就连语气和举止都有些和从前不一样,属下也说不上来哪里有变化,就好像......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不是原来的翎郡主了!"
柯桐说完这句话,把自己的说的后脊背发凉。
慕珑庭倒是隐隐一笑,说道:
"原来你也发现了,不过陌翎虽然胆小怕事,但她骨子里有一种倔强,如今她若是真的能放开性情、爽利明快,本王倒是多了几分兴趣,娶一个活色生香的姑娘,总比娶一块木头在身边好得多!"
柯桐也笑了,点头应和:
"不错,王爷为了迎娶翎郡主没少费心思,若是翎郡主真能合了王爷的心意,才不枉费王爷一番苦心谋划!"
慕珑庭轻声叹口气,和柯桐快步走去殿阁。
陌翎目送慕珑庭离开后,便一顿脱换衣衫和沐浴身体,把一身泥泞污秽都洗干净,然后才将自己仍在床榻上闭目沉沉睡去。
睡梦中,陌翎似乎见到无数人的尸身横尸旷野,血流成河,好像还有一个女子的惨叫声,那惨叫令人毛骨悚然、不忍闻听。
陌翎睡到半夜猛地惊醒过来,听到自己心脏狂跳声,她想起翎皇贵妃留下后世的那张绝命遗书,慕贼!
这个被称做慕贼的凶手究竟是谁?会是慕珑庭吗?
陌翎已经睡不着了,凄惶坐在床榻上,见门外一丝烛光闪过,接着一个宫女手执烛台走近来,轻声说道:"郡主,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宫女相貌和善,眼神也亲和。
"你是谁?"
陌翎经过这一连串事情有些神思恍惚,她忘了自己是不该问这句话的。
"我叫雯叙,是如嬷嬷让我来照顾郡主的,今晚刚刚过来!"
陌翎在问完话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话不对劲,好在这个宫女是今晚才过来的,陌翎并没有露出破绽!
如嬷嬷送过来的人,应该不像露儿那般吃里扒外了吧!
陌翎这样想着,面色上也有一丝笑容:
"我没事!你去歇息吧!"
"我来陪着郡主吧!宫里所有人都知道郡主今晚被吓到了!
雯叙说着,已经将烛台放好,还斟碗热茶给陌翎。
陌翎忽然想从雯叙口中得知一些事情,便问道:
"雯叙,你入宫多久了?"
"三年了!再过两年就能出宫了!"
"那你对宫里几位皇子如何看?"
雯叙有些发怔,说道:"郡主,你和珑庭王爷虽然还没成亲,但咱们都知道珑庭王爷当郡主手中珍宝一样,宫里谁不羡慕郡主你呢?所以湘郡主才屡次为难你。"
原来是这样,陌翎还真没想到,原来陌翎和慕珑庭早就是一对情侣,怪不得慕珑庭对自己那般关心。
可是不对劲啊!
史料记载,翎皇贵妃在宁瑞元年丧生,慕珑庭在七年后的详祯元年就死去了,那么,在详祯三年作画的人,究竟是谁?
而七皇子慕筠宸又为何要追封陌翎为皇贵妃呢?
数之不尽的谜团将陌翎脑袋搅成一锅浆糊,让她越来越迷茫不清。
清晨,皇后娘娘便来看望陌翎,陌翎来到慕朝三天后,终于见到这位端庄仁善、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皇后是陌翎的姑姑,也是泚勒族出身,陌翎从旁人口中得知皇后对陌翎很照顾疼惜,果然,皇后娘娘听闻陌翎昨夜被吓,让陌翎好生休息,还命人拿来不少不养身药材。
跟着皇后娘娘来的还有九皇子--慕茗溪,茗溪是皇后娘娘亲身的九皇子,皇后前两个孩子都年幼早逝,如今才又有了茗溪,所以排行九皇子。
茗溪还不满两岁,被奶娘抱在怀里,白白胖胖很可爱。
陌翎记得,慕朝历史上,茗溪原本已经被封为太子的,可惜他年幼早逝,才由慕珑庭承继帝位。
茗溪想起这些心里不由一酸,却不敢在皇后面前露出丝毫痕迹来,而茗溪看到陌翎却很是欢喜,像小鸟般张开双臂要陌翎抱,陌翎包过茗溪,逗着他玩笑。
皇后坐在一旁叹气说道:"哥哥太偏心了,明明就是陌湘阴狠歹毒害死露儿,还说是露儿失足跌落阁楼,这样下去,陌湘要被他惯坏了!"
"娘娘!等族王回部落之后,你要好好管教湘郡主才是,太不像话了!她来这一年在宫里给娘娘惹出多少祸事。"
如嬷嬷替陌翎打抱不平。
皇后安慰陌翎道:"好翎儿!你是个懂事的姑娘,本宫尽快给你和珑庭完婚,省的陌湘一天天无事生非!"
不要!她不要刚穿越来就成亲。
陌翎刚想说什么,怀中的茗溪忽然大声啼哭起来,奶娘忙一拥而上抱走小茗溪,将茗溪抱出去玩儿了。
陌翎才对皇后娘娘说道:
"娘娘,我还不想成亲,我想多陪着娘娘几年!"
"这成什么话!"
皇后微微含笑;"男女婚嫁是大事,有什么可害羞的,何况这两年珑庭对你呵护照顾,本宫都看在眼里,珑庭文武双全又是本宫带大的,是难得的贴心孩子!"
如嬷嬷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珑庭王爷对郡主一往情深,从郡主进宫的那天就开始处处维护照顾郡主,郡主你可要珍惜他!"
陌翎尴尬笑了笑:"我知道他好,可是......"
陌翎也说不出来可是什么,反正她就是觉得,自己还没有看清楚慕珑庭这个人。
这时,一个宫女风风火火跑来,对皇后叩首禀告道:
"娘娘,皇上在谨敬殿晕倒了,娘娘赶紧去看看吧!"
一闻此言,皇后忙不迭走出殿阁,如嬷嬷和陌翎也紧随其后一同来到谨敬殿。
只见满大殿肃穆静默的大臣,皇上已经躺在后殿,一大群御医围在旁边正在诊脉。
皇后问一个年老御医:"翁太医,皇上是何症状?怎么会晕倒呢?"
"回禀娘娘,皇上是积劳成疾,昨晚又受了些风寒,所以体力不支晕倒,并无大碍,稍后就会苏醒!"
皇后才松口气,太医们正乱着,又见来了很多后宫妃嫔,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人都哭哭啼啼跑来看望皇上,大殿上登时乱成一团!
皇后怒喝一声道:哭什么哭?皇上不过是偶感风寒,你们哭丧什么?
一声厉喝,再没人敢发出一声,嫔妃们都收了哭声剑声屏气跪在屏风外。
陌翎也轻轻咋舌,姑母好威风啊!身为六宫之主就是不一样!
陌湘听闻皇上晕倒,和泚勒族王也一起来探望皇上,但陌湘似乎很惧怕皇后,始终距离皇后远远的。
这时,又一个宫人来回话:回禀皇后娘娘,诸位皇子们来给皇上请安!
陌翎看皇后轻皱下眉头,说道:"皇上还未醒来无法召见,请诸皇子等候在大殿上就是了!"
宫人退下去传话,皇后和众位御医都守在内殿,等皇上醒来。
隔着半透明的床帐纱幕,陌翎看到襄帝躺在床榻上,一头灰白头发此刻看来更添惨淡,襄帝十几岁被封为太子,他如今已近六十,慕朝在他手里走过了四十六年。
还有不到两年襄帝就会驾崩!想到这里,陌翎心头一沉。
"翎儿!"
皇后的声音唤过陌翎的沉思。
"御膳房拿来一些糕点,天色晚了,你去送给诸位皇子食用!"
陌翎答应着,从一个穿着御膳房服饰宫女手里接过糕点。
第二章 宫闱万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