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近夜半,但由于慕容飞燕的到来使得今日的王家更加热闹。一桌十人分主次落座之后,慕容飞燕长舒了一口气。和在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慕容家不同,王家在餐桌上虽然也有着封建社会特有的规矩,但是更多的一家人欢聚一趟的人情味。
尤其是今日,男女老少齐聚一堂十分热闹。这熟悉的饭局氛围,让慕容飞燕整个人渐渐松弛下来,不知不觉便吃了个八九成饱。眼见三郎媳妇孙淑玉还要给她夹菜,忙摆手笑道:“再吃不下了。”舅母皱眉道:“怎么才吃这么点子?”
周心兰却笑眯眯的道:“可是不合表妹胃口?表妹家中平日吃些什么?”比之二舅母和孙氏言语中的关切,周心兰的语气更多的则是一种敷衍和试探。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与这五嫂应是头次见面吧,她的眼神话语里,那股隐隐约约的试探之意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王五郎王瑜适才对自己太过热情了些?
慕容飞燕虽不解,但还是诚恳的看着舅母道:“舅母,飞燕真真是饱了。”然后又对周心兰笑道:“五嫂,这个是羊肉吗?怎么做的啊,竟毫无腥膻之气!”
周心兰微微一笑,回答道:“妹妹这一问是问着了!首先这羊肉乃是公爹上次去京西路进货时特意从单州带回来的青山羊!肉质软嫩,鲜而不腥,蒸、烤皆怡,但听说当地最好的加工方式是熬制成汤!等有机会一定要让妹妹好好尝一下!”
慕容飞燕微笑着点了点头:“飞燕平日在家也没多少出门的机会,能在舅舅门上吃到这等美味还是托嫂嫂的福啊!”
周心兰听她如此回答,还想说点紧俏话揶揄两句,却听对面的三郎王瑾笑道:“弟妹今日好生热心啊!”听到王瑾不咸不淡地语气,周心兰顿时有些讪讪的,转头便和小鸽子说话去了。
王秉竹听到几个人的话,眉头微微一皱,思量了片刻便明白了几分意思。于是对三郎王瑾道:“明日你若得闲便去贺家拜访一次,把六郎的事情定下吧。”三郎笑应了一声,六郎王珏怔了一下,不置可否,只是低头喝了口酒。
周心兰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又看了慕容飞燕一眼,目光却变得温和了许多。慕容飞燕顿时有了思量,莫不是这周氏以为舅舅留自己在王家是想撮合自己和六郎王珏,这贺家却是周心兰的亲戚,而周心兰一直有意撮合六郎和贺家的某位女眷……
慕容飞燕心里转了两转,便知晓了大致,于是向周心兰微微一笑,心里却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位当真是多虑了!
来宋朝四年,慕容飞燕如今对自己的处境已经看得很清楚,她的婚姻几乎是没有什么指望的。像王家这样家庭,虽然王秉竹在经商,属于士农工商的最底层,可大舅王承松和三舅王继柏都是在朝为官,有钱有权,自然算得上高门朱户,所以王家的男丁娶妻自然会选相同门第人家的子女。
而慕容家除了空有个祖上是鲜卑皇室的名头还有什么?父亲被罢官,庶母又是如此恶毒……
再说,即使有人肯娶她,她敢把自己交出去么?如今,能够不被那个便宜老爹和刘氏卖了,她就已经谢天谢地。若真和六郎王珏郎有什么瓜葛,她不是自己找死么?
关于未来,慕容飞燕的规划是:留在锦绣庄做个画师,吃喝不愁就足够了。如果能有机会结识南宋时期的几位历史人物那是最好,如果遇不到在这临时偏安之地听雨赏花,看看三秋桂子闻闻是荷花也足以终老……
一时饭毕,众人又闲聊了一阵子,五郎王瑾和周心兰先告辞回去。慕容飞燕这才知道,三郎和五郎都已自立门户,就住在附近。六郎王珏虽然不到二十,从商却已有六年之久,去年也给自己买了一处小院子,只待成亲后就搬出去。
孙淑玉带自己去的那间东厢房原是家中所备的客房,而西厢房住的是王秉竹的三个姬妾,却是没有资格来出来见客的。
眼见就要三更天了,三郎夫妇也告别而去,舅母便叫来一个叫了叫元春的婢女准备浴桶,带慕容飞燕去客房沐浴休息,明日好早起拜佛。慕容飞燕沐浴更衣,等擦干身体和头发,这才躺在了那张软榻之上,原以为自己经历了今天这事儿会辗转难眠,可终究是熬到三更天的她实在是没了精神,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次日天色未亮,元春便进来准备叫慕容飞燕起来,却见她早已穿好衣服坐在床上,一时梳洗已毕。由于自认为容貌太过惊人,害怕落得个红颜祸水之名,慕容飞燕穿的是昨日来时的衣服。
见慕容飞燕又穿上了来时那身朴素衣物,元春连忙道:“姑娘喜欢朴素是好事,可咱们这是去祭拜姑太,让她老人家看到您穿成这样,还不得心疼死啊!”
慕容飞燕刚要辩解,口直伶俐的元春又说出了一串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歪理,最终说服了慕容飞燕换装。
元春去挑了一套素面的松花色紧身宽袖袄、黛青纹罗裙,又找了一件绣着山茶花色对襟褙子让她穿上,只是化妆时,慕容飞燕连连推辞说祭拜亡母不宜妆抹,元春在赞叹慕容飞燕素颜亦如画的同时才作罢!
待慕容飞燕到了上房,小鸽子也已经到了,却是一身松绿配石青,舅母李氏拉了两人的手笑道:“鸽子和飞燕,你们倒像嫡亲的姐妹俩!”小鸽子年纪小,性子略有些腼腆,但听到母亲这般言语也不由得上下打量着美如天仙的慕容飞燕,笑了起来。
过得片刻,三郎与五郎夫妇都到了。众人吃过斋饭,李氏便带着慕容飞燕并女儿、儿媳一起出门上了一架两头老马拉的大车。
不是王家买不起马,而是大宋律例明文规定,商贾就算再有钱也是不可以乘马车的。而且前线战事吃紧,战马数量不足,能拥有马车的,大多数都是那有数的几户钟鸣鼎食之家。
王家的牛车后面又有小车坐了几个婢女,一路向涌金门出发向西而去,到了门口,略等了半刻钟,只听得远处有鼓声响起,随即各街的鼓楼渐次响起同样的鼓声,临安城中大大小小的城门缓缓打开,早已等候的车马行人一拥而出。王家的牛车夹杂在人流车流中出了涌金门向西而去。
而同一时刻,慕容家的牛车也出现在了街道上,而车里端坐着的正是慕容横江和刘晓珊!
第十章:人情多事故 夜宴除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