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伸手挡住那突然如来的火球,却不料此举正好中了焰摩天的下怀,一个火球猛的击打在杭久的背心,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他将郁苳护在怀中,身上的火焰消失,如有一片片雪花盖在身上一样,格外舒适。
焰摩天哪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接二连三的火球如子弹般像两人发射,杭久手腕、脚踝都被重重击打,刚才的绝对优势瞬间变得落了下风。
甚至,输的惨不忍睹。
郁苳看着身后护着她的人嘴角溢出腥红的血液,紧张的叫着,“阿久,阿久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她重重一抛,她便到了那漩涡白光之中。
“去虫蚁树洞,等着我!”他话音刚落,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漩涡之处是强风,能将人快速吸入,她本来还没到漩涡中心,却被内吸力量拖动着,逐渐往漩涡中心走。
焰摩天见郁苳已经处在白光处,心中发了狠,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杭久重重一击。
白色的身影犹如坠落的流星,从火光之中飞出,雪白的衣衫上浸染了鲜血,白色的发丝飘散开来,撞入了一片黑暗。
她的身子被漩涡的强风吸着,焰摩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现在她面前,想将她从漩涡之中拖出,却在刚刚触及的一刹那,她被强风席卷着吹入了内里地带。
在最后的时刻,她看向了那个白色身影的归宿,摇摇欲坠的身子沉沉跌入了那一片漆黑无光的水域。
苦海,可以沉万物的苦海。
杭久的身影淹没在黑色的水域里,再也没有上来。
他说,不管是飞鸟走还是妖魔鬼怪,哪怕是修仙的仙人,都难渡苦海,苦海无边,苦海难渡,吞噬万物生灵,沉寂雷电荒火。
她奔溃了,眼泪瞬间喷涌而出,怔怔的看着白色身影掉入的那片水域。
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阿久……”。
响彻天际,全世界就只剩下了那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已经被焰摩天打得遍体鳞伤,怎么飞得出这死一般的苦海。
都怪她,要不是她拖累了他,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但是最伤他心的,也许不是焰摩天的狠辣招数,而是她对北千沧说的。
愿意跟他走。
她那句话以后,那澄清的眼神就变得黯淡了,就如无光的生命,被尘封在黑暗里,永远也见不到光明。
黑暗的水域再也没有任何响动,她的身子被狂风吹着,不知吹向了何处,渐渐的漩涡消失了,两边被劈开的水域慢慢合拢了起来,火光消失殆尽。
焰摩天冷哼一声转身飞向天际。
这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被白雾缭绕银色的山体和黑色的苦海水域,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片水域之下淹没的那个白色身影,再也没有起来。
郁苳的身子被风吹着撞击着,漩涡拉着她的身子不断往里面走,她如一只破碎的枯叶,被风吹着打着卷往下掉。
风像没有尽头一般,拼命的刮着,及眼之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她看着眼前变换模糊的白色,意识渐渐薄弱,脑子晕晕乎乎,逐渐没有了知觉。
时间似乎停止了,她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响动十分大,这是一个安静的环境,似乎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睁开眼,仍旧身处一片混沌的白色之中。
满眼的虚无,触眼皆白,深浅不一,缥缈的犹如太虚幻境。近处白的刺眼,远处呈浅白色甚至灰色,看不出具体轮廓,只见视线正前方有一条灰色的平行线,莫约是个偌大的扁平空间。
不知这是何地,如水中浮游般在空中,手足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就如被封装在了一个袋子里,与世隔绝。准确来说不是不能言语,而是她大声嘶吼,却听不见半点声音,这可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仿佛世间万物都静止了。
他最后留给她的话,就是‘在虫蚁树洞等我’,然后将她推入了这个白色漩涡,这个地方应该就是虫蚁树洞吧?可是,阿久呢?他不在了。
或许,他没有沉入苦海,毕竟他能跟焰摩天打个平手,小小的苦海怎么难得到他?
又或许,他沉入苦海后,凭借自己的仙法又跃了上来……
她脑子很乱,想了无数个可能,却又在坠入的刹那停止了所有的猜测。
阿久……可能真的沉下去了,可能真的死了,可能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里犹如一个巨大的白色监牢,她出不去,动不了,更去了任何地方,只能看着那一片虚无,回想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都说第九代棺材子命运坎坷,她不信,即使刚出生娘亲就去世,又长了一双晦气的阴阳眼,她都觉得这只是巧合,小时候有个老头说她活不过十八岁,石一菲还把那人骂了一通,她不信命,李香浓说她离开雾里镇就会死,她更是想勇敢的挑战命运,不想让命运坎坷四个字伴随她一生。
她和阿久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雪域山,本以为一切的不幸终于要远去了,没想到,阿久却因为她,沉入了苦海。
她终于想认输了,不想再抵抗所谓命运了,或许她不仅是命运坎坷,还是天生的扫把星,给身边亲近的人,带来噩运。
也许,像她这种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世上。
看着满眼的虚无,眼睛酸涩肿胀,闭上双眼,一行清泪流下,未来一切的命数如何,她都不在意了。
命运,我认输。
不知是这白洞过于诡异还是自己被关久了,脑中浑浑噩噩,她竟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又想起了那时候被鼹鼠精陷害,吕大人死活要把小婴儿放到石家寄养,后来才能碰到阿久。
她又想起那个挥动着手脚的白乎乎的小东西,那张脸瞬间就变换成那白衣白发,美得惊心动魄的如雪少年。
一声声的叫她,“火儿,你个小懒猫”。
火儿,你个小懒猫。
当初因为这句话,她气得不行,现在她多希望,阿久能再叫她一声:小懒猫。
和阿久互相表明心迹之时,似乎觉得天上地下,眼中心中,只有阿久一人。
她想起那一个个柔如轻尘,烈如美酒的亲,皮肤之间的触碰,想起阿久看她时那温柔如水的眼神和带她走的决心。
从来没有问过阿久,为什么会不远万里从雪域山去雾里镇寻她,当初她以为是命中注定,她和杭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就是冥冥之中被分开的另一半,所以寻找她不需要理由。
却不知世事有因果,六道有轮回。
后来想不动了,脑子也空空如也,白茫茫一片。
第五十五章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