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情剑从儒思剑剑影穿过的那一刻,傲梅那秋寒冷光泛动的明眸中,闪过一丝的绝望。慕容珏看在眼中,心中又是一动。那冰雪初溶后的凄清绝美的眼神之中,似有三分绝望,三分幽怨,剩下的四分,却是一如往常的冰颜如雪。这凄美绝伦的眼神,让慕容珏心魂为之牵动,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人。
“嗤”的一声,无情剑深深的刺入心口,殷红鲜血汩汩渗出,将她一身洁如映雪的雪衫,浸染得通红,显得格外的醒目。鲜血喷溅,当头洒了孟铁云一脸,使他看不清眼前所见。眼前,似有一道白影如清风般掠过。
待他能够再睁开眼睛,傲梅已经不见了。无情剑还在手中,剑尖依旧舔着血光,迎着深秋午后的融融日光,显得极为森然。湘西群山,在橘黄的日光之下,保持着亘古以来的苍茫青翠。那条迤逦的古道,在瑟瑟秋风落叶,安静的躺在那里,不时有清风席卷来得落叶落到地面。
孟铁云心中奇怪,回想之前慕容珏的举动,心想:“刚才,难不成是慕容大哥就走了那妖女?难不成,慕容大哥对那个妖女有意思?”举目眺望,空荡荡的山道,再也见不到半条人影,再转头看向客栈,慕容珏已经不见。
他定了定神,心想:“慕容大哥行事古里古怪,我也摸不着他的心思。”当下牵过雪落璁,上马去了。
他往西连行两日,进入大巴山脉之中。那大巴山脉,乃蜀中绝险之地,西接秦岭,东连巫峡,其雄奇险峻,天下知名。山中多深沟巨壑,道长狭陡。大唐年间,李太白因为得罪了权臣,而无缘入仕,但他旷达豪迈,遂诗行天下,游遍天下形胜。经过蜀中之时,写下了《蜀道难》一诗,感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他纵马疾行,深入大山之中,只觉山道越发难行,崎岖狭道,碎石障路,回环曲折,险峻处或临深谷,或依绝壁,稍一分神,便是粉身碎骨的惨祸。但孟铁云骑术之精,冠绝天下,丝毫不以为意,山中险阻,被他轻易避过。不多时,见到一处狭窄山口,好似被一柄巨斧,从两山之间,生生劈开。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山口两侧的山岩之上,藤条浮动,露出三个班驳的暗红大字:“情厮谷。”
孟铁云从山口小道中,穿行而过,置身所在,豁然开朗。但见山谷之中,繁花如星,红绿相间。黄叶如蝶,粉花似霞,扑鼻花香果腹宜人。满山莺雀,嘤嘤啼韵,更增山间宁静。山谷幽径,回环曲折,环环绕绕。
在山谷间走了数里路,一间茅屋迎在眼前,一条山溪,水光澄炼,自茅屋前流淌而过。屋子前百花错乱,使人人眼迷乱,并将茅屋大部遮挡,只隐隐现出茅屋轮廓。
孟铁云渐渐接近屋子,屋前传来一阵打斗之声,掌来掌往,花丛中两道人影交错缠乱,正斗得难解难分,隐隐传来清脆的剑剑相击的金铁交鸣之声。孟铁云心中一惊,暗想:“娘亲隐居于此十多年,我从未听说过她在江湖上,还有什么仇家。”他生怕义母出什么意外,赶忙分花拂柳一般,从群花之间穿梭而过,来到那处屋子前。
但见两个青衣白发的两名妇女,战成一团,当即喊了一声:“娘亲,义母……”正想着上前相助,其中一名妇女长笑一声,道:“妹妹,今日你这谷中来了客人,姐姐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问候!”手往下一按,身子一转,竟化作一道清风,飞身而走,速度之快,几乎未能看清那妇人身形、面容。
孟铁云不去多管那人,快步走上前去,招呼道:“娘亲,你没事吧?”那妇人缓缓转过身子,只见她满头银发,但目似秋水,清逸秀美。一张鹅脸,光华的如雕琢、打磨过的玉饰品一般,没有任何的瑕疵,没有一丝的皱纹,胸前低领衣装露出来的肌肤也是如玉色一般。虽然衣着简朴,但浑身上下,自有一股雍容华贵之气,令人心折,正是他三年前认下的义母敏清。
敏清斜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冷冷说道:“我从没有让你叫过我娘亲吧!”孟铁云怔了一下,极为无奈的说道:“敏前辈!”闵柔哼了一声,道:“你来干什么?”孟铁云低着头,道:“我要回天云阁去了,临行前,前来拜会前辈一下。”敏清一甩长袖,道:“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滚!”
孟铁云知道自己义母脾气古怪,不可以以常人之理度之,说道:“义母……”敏清怒道:“我说过,我从没有拿你当义子看!”正想转身进屋,忽听谷外传来一个朗朗脆音:“兰幽谷慕容珏,求见敏清前辈!”
敏清听到“兰幽谷慕容珏”六个字,身子轻轻一颤,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古怪神色。当下停住身子。孟铁云听到是慕容珏,心中一喜,高声道:“慕容大哥,是你吗?”
他声音在谷中回音阵阵,余音未消,谷中闪过一道白色人影,迅疾如风,正是慕容珏。他怀中抱了一个白衣胜雪、冷若霜梅的女子。她胸前白衣,被鲜血浸染,此刻气若游丝,此时双目紧闭,昏迷不醒,正是天元宗傲梅。
慕容珏似乎未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孟铁云,直接朝敏清跪了下去,说道:“兰幽谷慕容珏,今日有事前来,有事相求打扰谷主,还望谷主宽宥我二人擅闯贵谷之过!”
敏清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你既然口称有事相求,是什么事?”慕容珏道:“我有一位朋友,心脉脾肺,为人所伤。久闻情厮谷敏前辈,有生死人之能,特来求救!”敏清道:“你自称‘兰幽谷慕容珏’,慕容傲是你什么人?”慕容珏眉梢黯然,低着头,道:“正是先父!”
敏清心头如遭电击:“慕容傲他什么时候成的亲?什么时候有的儿子?”仰头向天,有些自嘲的说道:“你听到了吗?他早已有了妻室儿女,他早已经将你忘了,纵然你为他驻颜三十年又能如何?在他心中,永远不会有你的位置!”
慕容珏见此,眉头一皱,隐约觉到,这其中似乎有些他不清楚的隐秘,正想问清楚。敏清像忽然如梦初醒般,神情慌张,目中含泪,向慕容珏追问:“你刚才称慕容傲为‘先父’,他死了吗?”慕容珏知道她久居此谷,对外界之事并不清楚,当下也不着恼,有些伤感的说道:“家父已在三年前过世。”
“你说什么?”敏清神情激动,身子一展,身如清风,瞬间掠到慕容珏面前,孟铁云以为她要对慕容珏不利,连忙道:“娘亲,不要啊!”眼前人影错乱,敏清已经抓住慕容珏衣领,冷冷说道:“你说慕容傲死了?怎么可能?慕容傲怎么可能会死?他是慕容傲,是慕容傲呀,慕容傲怎么会这么容易死?”慕容珏见她神情悲怜,没有反抗,低下头说道:“家父的确已经在三年前过世。”
敏清眼中的泪光开始波动,她拼命地摇着头,口中幽幽如呓语般说道:“不可能,这这不可能,慕容傲不会死,他不会死的,不会的。”慕容珏闭目不言。他不能为父亲报仇,心情比谁都痛苦。
敏清渐渐平静下心情,问了一句:“是谁害死了慕容傲?”慕容珏见她神情,就知道,一旦她知道凶手,就一定会去为父亲报仇,当下摇摇头,道:“不,晚辈不能说!”敏清道:“为什么?”慕容珏道:“因为害死爹爹的人,是另一个,我最敬爱的人!”敏清怒道:“她害死了你爹爹,你竟然还敬爱着她?你这个不孝子!”她从慕容珏的话里猜到,慕容珏明明知道杀害慕容傲的凶手,却不愿说出,心中极是恼怒,见慕容珏连连摇头,当即拂掌向前一推,卷扯起一道狂飙。
她掌风凌厉如剑,孟铁云站在一旁,都觉到掌风席卷,风中好似带剑,扑到脸上,气息难稳,呼吸紊乱,竟身不由己的移到旁边。慕容珏横掌前推,掌风相撞,波然炸响,层层掌风从两人之间层层波散开来,四周尘土滚扬。
敏清手指拈指一弹,顿时凌风卷飚,慕容珏一身白衣登时急飘乱抖,两片衣角竟好似如同被剑割破一般碎开。慕容珏觉到凌风之中似夹带着无数实剑,向身前逼仄而来,当即身子一翻,向后退了一步,按掌向下一压,体内真气在经络内按苍华虚劲心法流动,周身气劲涌流,层层虚柔气劲,在身周流动,形成一道有质无形的虚劲气幕。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