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珏击败瞿天,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不去追击。瞿天略略调整了一下气息,老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气血不顺,咳嗽了两声,说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珏公子果真了不得,老……老朽佩服的紧呢……”慕容珏,平心静气的说道:“承蒙瞿老爷子承让!”
瞿天不再多话,纵身抢了湖边一条小舟,手臂一挥,将舟上那人扫入水中,自行驾船去了。
原孝盛强做微笑,拱手道:“慕容世家,享名百年,果然名不虚传。”他做出潇洒之态,说道:“今日之事,既然公子牵涉进来,凤鸣轩山庄,就卖兰幽谷一个面子。”向贺贮萝道:“姑娘好自保重!”小蝶哼了一声,正想着出言讥讽几句,贺贮萝知道自己这个婢女,牙尖嘴利,恐怕他出言无状,多生事端,连忙抢先开口道:“公子也请保重。”原孝盛略一颔首,带着船队去了,十数艘舟楫,浩浩荡荡,转瞬间尽都走的精光,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湖水,颇有冷清之状。
这时天色已明,贺贮萝望着慕容珏,心中五味杂陈,想着在积香谷,他对她的绝情,想着这些年来,和慕容珏之间的似有情、若无情,久久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对慕容珏道:“我,我去换一身衣服……”
说罢转身进了竹楼。叶小蝶知道两人之间的一切过往,默默叹了口气,跟着自家小姐进了楼阁。
转眼之间,近水楼阁之前,就只剩慕容珏孤零零一个人,敌人、朋友都走的精光,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他本来就是一个孤单的人,可是,就连自己也没能发现,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是这样这般害怕孤单?
他不去想,也不愿意想,因为想下去,只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事情,和一些不愿意想起的人!
想了许久,慕容珏转身要走。既然本就是孤单的人,何必再因为自己与生俱来的冰冷、冷漠,再去伤害其他关心自己的人呢?
只是,他刚转身,就听到贺贮萝叹息着说道:“你,这就要走了吗?”慕容珏不由得停住脚步,转身一瞧,只见贺贮萝换了身流彩长裙,摇曳之间,绚丽光彩,若彩光流溢。娜长纤腰,被一根水纹玉带拢起,越发显得她腰肢纤软,直若一束柔枝般婀娜。耳坠鎏金彩坠,挽髻云发,饰天蓝珠钗,纤巧身段,着霞装彩带,飘逸之间,似仙霞云绕,竟如仙子般的纤婉出尘。
如水清眸,更是挽不尽的柔情,脉脉的望着眼前的慕容珏,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这一人,能让她低下高贵的头颅!
慕容珏被她明艳眸光,逼视的喘不过气来,低垂着脑袋,道:“那晚,我在襄阳羊太傅庙游玩,听到有人对你不利的消息,便昼夜兼程,连夜赶来,如今你强敌既退,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这就告辞……”
他作势转身,贺贮萝道:“等等”,她明眸含泪,若杏雨迷烟般烟润,带着挽不尽的凄婉,淡淡说道:“你我虽说一块长大,但,这几年间,却是聚少离多,可以说,比之往前,生疏的许多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的聚聚吗?你就不能好好的陪我一天?”
慕容珏望着她,眉宇间满是期待之意,想着这少女对自己的一番情意,慕容珏竟是不知该怎样出口婉拒。贺贮萝见他有犹豫的意思,又说道:“我在这里为你备下了好礼,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慕容珏闻言,有些心动,忍不住点点头。
贺贮萝大喜,伸手牵住慕容珏的手,两人相互挽着,到了一处半凌于清水湖面的翠竹凉亭。这亭子三面环水,亭角似羽翼张开。慕容珏、贮萝一起在亭中坐下,守在一旁的婢女,奉上茶点,茶为产自太湖君山的碧螺春,杯子是宋代景德白瓷,瓷碗若羊脂剔透,点心是江南的千层糕,用荷花底纹盘盛放,雅致之极。
这里是观赏太湖景意最佳之地,慕容珏一面品茗,一面观赏远山近水之景。只见太湖水波一平如镜,烟波浩渺,水波气泽如云雾蒸腾,似菡萏氤氲。温润旭日,依傍在连绵青山之侧。
湖水波光涵澹,明碧廓潦,远远地望不到尽头,似要与天争广。那水天相接之处,天地间只余一抹淡淡清清的山影,湖面几座沙洲小岛,在这山远湖广之间,仿若点、粒形状,无数只素色鸥鸟,正蹁跹翱翔。近水岸的浅水滩处,碧绿荷叶相接,遮住了水面,堆卷出点点琼姿芙蓉。随着阵阵清风,淡淡荷香,扑入鼻孔。
慕容珏品茗赏景,着实心旷神怡。忽的想起之前贺贮萝所说的话,说道:“贮萝,你不是说为我准备了礼物吗?是什么礼物?现在可否拿给我看?”贺贮萝微微一笑,道:“现在这天色尚早,还不是时候,你若是觉得烦闷,不妨,我为你跳上一舞,权作助兴。”
慕容珏委实不想贺贮萝为自己花太多的心思,因为他知道,付出的越多,伤害的也就越深,正想出言拒绝,贺贮萝却一拍手掌,脆生生的道:“小蝶,奏乐!”
湖堤水岸,簇着一团桃柳,红绿相扶间,站着一十三名白衣胜雪的女子,听了贮萝的吩咐,连忙走起了乐曲,曲子中的淡淡愁丝,似含带淡淡落花暗香,萦绕于人心间,弥久难散。
贺贮萝轻灵身子,随着这哀婉曲子,跃上太湖水面。清湖水面,层层涟漪连泛。湖水清清,烟波凼渺,女子绚衣霞裙,似彩霞绕身,彩气流蕴。纤软柔弱的嫩水腰肢,一颦一舞之间,衬得腰肢柔美,如同清水盈盈,只堪人轻轻一握。她背向众人,没以正面示人,饶是如此,只见背影,已是媚影撩人。
随着婉灵乐音,贮萝之舞,宛若飞燕起舞,空灵之极,一双澄澈眸子,似有许许幽怨哀愁,竟是多了几分凄美动人,口中一展歌喉,轻轻唱到:““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和唱的是北宋词人张先的《千秋岁》,词曲中情意霏霏,凄婉动人。自唐五代以来,唱词之风大盛,宋人达官显贵、士子大夫,皆有唱词的喜好,江南一带,文风鼎盛,唱词之风,犹胜于其他地方。
清清湖水,烟氲含萏,如轻纱披拂,似轻雾朦撩,勾勒出一个如梦幻般的世界,踏波起舞的女子,仿若梦中之人。纤纤细长的雪嫩长臂,轻轻拂动,随着旋律音节在湖波上踏动,撩动满身绚彩霞衣丝带飘动,似漫天彩霞云绕。湖波清镜,映着女子娇娜出尘的翩然舞姿,如凌波仙子般动人。
江湖中,能够在湖上踏波起舞的,只有水云香榭的“凌波仙子”贺贮萝。这难得一见的翩然舞姿,却只为兰幽谷少谷主慕容珏一人而舞。普天下男儿千千万万,能够一睹“凌波仙子”湖上一舞的也只有慕容珏一人。当年大宋权相庞籍,借重自己权势熏天,以重金聘请贮萝凌波一舞,以为贺寿,贮萝割下半绺秀发以明志,庞籍遂不敢再有相逼。
而此时慕容珏,望着眼前只为自己一人起舞的舞蹈,却满心的愧疚。因为,他似乎已经看清,不论贮萝为他付出多少,他都不可能给她想要的幸福生活!她在自己身上付出的越多,慕容珏越是感到难以承受!
清风携带凉意,在清湖水面泛起锦纹雪浪,一平如镜的湖面,波光嶙峋。湖水中,贺贮萝娉婷舞影,却始终不见模糊,仿佛连清风也为贮萝动人舞姿而心动,不愿将这天地间难得一见的美景搅乱。她仍在倾尽心力,为他起舞,即使为他耗尽心血,也全不在意。
曲律终了,在缓缓停下的曲律弦音下,贺贮萝轻点湖上眼波,人如青鸟素鹞,凌波而还。耳畔呼呼凉风灌耳,蒙面轻纱轻轻拂动了几下,清丽俊美的容颜若隐若现,更显得神秘,撩动人心。一身彩霞绚衣轻轻飘动,似满天霞光影落。慕容珏面带微笑,看着凌波而还、如梦幻仙子般的贺贮萝。
贺贮萝却仿若闻所未闻,幽幽的看向临风而立的慕容珏,清丽美目当中闪过一丝丝幽怨,募得,贺贮萝眸光中透出凄然之意,宽简大袖拂动,似霞飞缤纷,展开的彩袖如彩光云澜,袖管口凌厉如剑锋,向慕容珏脖颈间横削,凉亭内淡淡清雪香气,如落花暗香四溢,弥漫竹亭。
慕容珏反应何等迅速?身子向后一仰,眼前霞影飞动,淡香盈鼻,大修摇摆轻摇,登时霞影纷飞,贺贮萝大袖袖锋偏出,袖管口上蕴含柔韧内劲被扇风吹散。彩袖撩起,袖管下匹炼精光外绽,贺贮萝轻哼一声,腰身一扭,清光向前瀑涨,向慕容珏压下,两人周身清光大盛!藏在袖管下的锋刃匕首,杀气外敛,无比迅捷之势,向慕容珏心口急刺!这一出手,竟是丝毫不留情面!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