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原之上,一人长身而立,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天边一点,许久过去仍是一动不动。忽而一阵寒风吹来,他身体一颤,而后茫然四顾,淡淡的笑意从嘴边浮起。
“最近似乎越来越容易失神了……咳咳!”略显苍白的手紧按在胸口,异样的潮红在双颊泛起。他慢慢蹲下身,竭力压下痛苦。
“不过,总算是完成了!”他拍拍手上的冰屑笑了笑,阴霾却浮上双眼,“我没有遵照天命所归,没有理会正义邪恶。我只知道,当初我们给了这芸芸众生一个誓言!虽不自量力可也是誓言。”沉重的脚步向冰宫中移去。
冰宫正中一张冰榻上,银发银眸的人正缓缓睁开双眼。他打量着眼前,目光时而熟悉,时而陌生。剧烈的头痛袭来,他低哼一声合上双眼,却还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手脚竟僵硬如冰,瞬间,他失去了平衡,向冰榻下滑去。
“当心!”一双手将他扶回冰榻。这双手并没有多少温度,可这双手上散发出的柔和却令银发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你是……”银发人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地问道。
“唤醒你的人,星暮已。”星暮已微笑,漆黑的眸子微微一颤。
“那我是?”银发人茫然地看向星暮已。
“想不起来吗?”星暮已却不慌不忙。
“岚……岚……岚羽微!”银发人慢慢吐出三个字,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对。”星暮已眼中掠过一丝欣喜,“这里是你的世界。”
“我的?”岚羽微再次想要起身,却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你沉睡多年,乍一醒来难免如此,还是先休息吧。”星暮已按住他,而后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你为什么要唤醒我?我是……什么?”岚羽微虚弱地叫住星暮已。
“你是这风雪中百年孕育的精灵,我唤醒你是为了成为你的主人。让你为我完成一个愿望……”星暮已盯着岚羽微纯净的银眸,在心中无声地叹息。
“那……”岚羽微再次叫住他,“这里……只有我自己?”星暮已一怔,微微点头。岚羽微默然,目光无声地垂落在地上。
“我会回来看你的。”星暮已不忍地上前理顺他略微散乱的银色长发,“可是,如果我有一天再也不回来,你就要努力让这个世界更加美丽。而在它接近完美之时,你就再也不会孤独了,你会迎来下一个真正的、陪伴你的人。”
“那你的愿望呢?”岚羽微眼睛一亮。
“我的愿望……”星暮已的嘴唇动了动,而后笑了,“你先休息吧。来日方长,总会知道的!”
初春的早晨,即使太阳已然升起,将碎金般的光芒散落大地,空气中却还是不时地飘过一丝冰冷,它们带着冬季的恋恋不舍在阳光下叫嚣着,喧闹着,令人体味着乍暖还寒的威力。
然而,即使这样也阻挡不住孩子们的欢笑,他们奔跑在刚刚长出龙血草的旷野上,像一群冲出万笼的小兽。他们将龙血草重重踩在脚下,有些在石缝中草的逃过一劫,另一些的叶子断成几截,只留下孤伶伶的草根。
偶尔在打闹中被乱石绊倒,那些孩子便惊叫着跌倒在地,却也没有哭闹,反而笑着翻过身,仰头看着头顶蓝宝石般清亮的天空,如同平民的孩子,不过,他们是贵族,天然地拥有这片天空。
“有什么好看的……”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瞥了眼他们,悄声嘀咕着。但不久他也仰躺下来,静静地凝视着天空。旷野上野草遍布,乱石丛生,只有这天空是最动人的。传说中,天的尽头有扇门,门的那边是一个无比美丽的世界,比这里的荒凉不知道要好多少。
“可是,谁找得到呢?”衣衫褴褛的孩子笑笑,不屑中夹杂着渴望,一双明亮的眼睛对着天空一眨不眨。天空的淡蓝并不耀目,带着由亘古而来的澄澈和温柔,如同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湖水。慢慢地,这片湖水越长越大,渐渐吞没了他,孩子的睫毛微微一颤,便闭上了眼睛。
“噗噜噜~”忽然,一股热气喷在衣着破烂的孩子脸上,随之一线热辣忽然在孩子肩头上散开。孩子猛然睁开了双眼,朦胧中一片黑影带着死亡的味道凌空降下,他抿抿嘴,沿着身边的斜坡飞快地翻滚出去,一道风声贴着他耳边砸下,马蹄溅起的尘土模糊了他的双眼。
“烬翼,你这个偷懒的奴隶,叫你看马你却睡觉!快点跟上来,如果比我们晚,今夜就不必回来了!哈哈哈哈~”几匹骏马在大笑中绝尘而去。
“遵命。”坡底,烬翼静静地躺在一片岩石前,声音异常冰冷地回道,伸手按了按肩上血红的鞭痕。
“景洪哥哥,这样三番五次惹你动气的奴隶,为何不打死他?”一个身穿华服的孩子一边看向另一个孩子一边看了看自己颈上的玉,上面“景真”二字的“真”字已经被一道裂痕分成两半,虽修补许久还是有些痕迹。而这,就是那个奴隶做的好事!那个叫做景洪的孩子闻言转头冷冷地看了景真一眼,同样一脸稚气却高大许多,隐隐有种头领的气势。
“只一块玉,值得这样大动肝火?”景洪冷眼看向景真,“上次他戏弄了我,暗地里做手脚,我几乎被马踩死!我也想杀了他,可是父亲不许,我也没办法!”
“景洪哥哥,为什么头领不准你杀他?那只是个没用的奴隶。”景洪另一边,一个双眼乌黑的孩子开口了。
“景纣,我也问过父亲。可是他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依稀听那些年老的仆妇说过,烬翼是被罚没为奴的,他们一家本是平民。但奇怪的是,他的父亲,一个平民,居然曾是领主的座上宾!虽未曾封赏但领主曾对他父亲尊崇倍至。”
“哦,这样……”景纣低下头沉思起来。
“放心,总有机会的。”景洪拍拍景纣。从小,景洪便喜欢他的沉静和聪明,不似景真,几近一个纨绔子弟,“他令你在父亲面前难堪,这个仇我一定帮你报!”
“谢谢景洪哥哥。”景纣抬头笑了笑,景真看着他们,不满地扁扁嘴。
第一章 唤醒风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