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梓晨是打着口哨,越走越欢,径向城中而去。也不需多说,少郡进了城就直向当铺而去,只一会儿就怏怏不乐的出来了,原来把那扳指给当铺伙计一看,那伙计只说不过是说不出名的一块石头,不值一文,
少郡不信,死皮赖脸的又央求伙计请了一位朝奉出来,那朝奉出来,只看了一眼,就把那扳指扔到了地上,道:“郡少爷,怎地开这等玩笑,往日拿东西来当,我们也不曾给你少估一厘,拿这石头来开糊弄老头儿。”
少郡见那朝奉扔东西的样子之干净利落,心里不忿,怎耐今时不同往日,哪里还摆得起少爷的架子,捡了那东西出门去了,当铺的伙计知道他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可当的,也只冷冷的一句,:“慢走,不送。”
少郡看了那石头,着实无用,又不舍得扔了,最后想了个办法,用了根红头绳,系好了给梓晨带到了脖子上,把个梓晨喜的连声叫爹爹不停。
半日无事,渐渐的肚子有点饿了,想要找个地方吃饭,忽听到有人叫道:“还玉楼主来了”,这还玉楼主是个什么人呢?就好比现在的首善陈光标一样,关键还玉楼主背后的何氏门阀,一是天下巨富,二是何府因秉承祖训,欲积善,先要独善其身,历百年而积奉天彻地之术,
其修真炼药之能亦是登峰造极,每逢新朝,皇帝为收天下之心,亦世代封何氏长子为还玉楼主,准其豢养私兵,其恩眷之隆直逼山东孔府。
人说君心难测,何府虽可养兵,但也害怕天子之威,其实只挂个空名而已,这兵其实就只是有个花名册而已,倒是每到一大城,皆有“还玉楼”上座,为伤者赠医施药,为饿者施粥放粮,所行善举都是挂天子的名头,这还玉楼是遍布天下,天子之仁德也就遍传天下。
这一代还玉楼主却只有单传,名舞阳,舞阳有一妹名元济,因为舞阳的父亲清远公见膝下少男丁,于是就给女儿起了个这样名字,假充男儿来养,不过这元济长大倒真有些男子习性,后面再述
还玉楼主的大名少郡自然是牢记于心的,如果说王大善人是信阳一处的万家生佛,那还玉楼主就是全天下穷苦人的济世观音,那皇帝老儿也不过是沾了还玉楼善举的光,他又何曾出过一分力。
少郡也跟着那涌动的人潮漂浮,真应了那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少郡就跟着那人潮漂啊漂,只是手上紧紧抱着小孩,不敢松手。
反正心里的第一感觉,这还玉楼主出一趟门真好比是皇帝出巡,只是皇帝出巡这平头百姓免不得要跪上一跪,这还玉楼主你是爱跪不跪,
少郡但看四周,果不其然,有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已然是在焚香膜拜,再有些勾栏里的粉头都是在那里打扮的花枝招展,也都在那里叽叽喳喳,都欲一睹还玉楼主的真容。
这还玉楼主不过二十七八,尚未婚娶,都传他平日也常流连烟花之地,身边除了常侍四个使女,那是一个妾侍也无。天下巨富,又有常人难以企及的盛名,更有趋化境的武技,何况还算是一个年龄不太大的佳公子,那境况比起如今的所谓“京城四少”岂只是千里可以形容。
最最可敬的是这还玉楼主绝对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有句话叫做“万花众中过,片叶不沾身”,即然称还玉楼主如此脂粉气的名字,亦可知这舞阳是一个描眉画黛,琴棋书画,乃至吃喝嫖赌件件俱精的妙人。
十三年前,京中流行一种玩艺,叫做千禽戏,是一种赌钱的玩艺,类似现在的水果机,庄家赢钱的原理是大同小异,这最大的一个赌注就是一只金雕,押注可翻千倍。
那庄家也不贪心,玩的也是进六出四,就是羸六分,出四分,交赚两分,正因他面上不贪心,却是真正抓住了赌徒的心里,整日的赌客盈门,端的是财源广进。
一时引得豪门贵胄也纷纷趋之若鹜,往往一轮赌资可积至千两,豪门可欺,贵胄难养,这贵族之流都是有积年的军功方才有了王、公、伯的俸禄,有些不善营生的王公往往都是靠些禄米来过日子,年年都是日不敷出,你若是突然羸他个几千两银子,就有些伤筋动骨。
这些王公本就是些游民悍匪出生,遇乱世时跟着太祖征战四方,下了马说起来就是大将军,国柱上卿,其实骨子里仍是些杀人放火之徒,传至下一代,太平时且无事,这些紈袴子弟用起钱来是个个都无节制,那禄米也渐渐的从王公降至了伯、子、男,再突然再输这么一下子,你说他会不会惹起杀人放火的心思。
有一日,也是一位开国王公的后人,一下子输掉了好几千两,那钱本来就是借的高利贷,还指望着用这钱打通关节,捞个有俸无权的闲官做做,仍至家里开火都还指望着这银子,一下子输得精光,过过场人物我也不交待的他的姓名,
那人就急了,先是拿出先祖斩寇的马刀,叫庄家把银子还来,你想他哪里肯还,这刀本来大有来历,乃是斩过开国时一位反王的头颅,也是太祖的第一等的对手,所以他祖上才官至国公。这庄家不还钱,那人也是使出祖上杀人的气势,拿起刀就在桌子上乱砍。
过程无人可知,最后这人是被人横抬着扔了出来,家人接回家不到半月就一命呜呼。族人使人奏至天子,天子自然也无甚办法,他既然敢将人打死,自然是不惧天子的。事又不可不了结,于是天子就借了舞阳之手来行此事。
既然要说舞阳的赌术,自然舞阳是以赌来了结此事。舞阳之术说穿了不值一文,就是以气御劲,小而则劲发全身,以巧力控制赌具。
这千禽戏是一个数丈高的水车一样的东西,就要用至练气之术,这转盘不下万斤,以舞阳之能,其内息之强,已可控山河日月,把它控于股掌之间自是容易。
当然说来容易,一般功力的人的万万做不到的,因这轮盘一来奇重,二来其机括全用护城河的河水来击发,非一般人所能操控。无需废话,这舞阳是指那转那,片刻就将做庄之人赢的干干净净,引得万人相呼。只有那些输得快破家的赌棍,个个是呼天抢地,此等人不是因为这舞阳为他们报了仇而感激涕零,而是为自己多折的命运哀泣,你道为何?
这赌惯之人都存了一份要来日翻本的心思,这千禽戏一垮,这些老少爷们最后一丝希望断绝,他们对舞阳是恨犹不及,何曾来的感激?不过这还玉楼的少东主亦是秉承历代千百遗志,这宅心仁厚之名就此传遍天下,略懂些机巧的漂零之人,也看出了这还玉楼少主的内息修为已不亚于其父。
当然,现要何舞阳再度出手展示那出神入化的技艺,已经是难得之及,自老楼主作古,新楼主继任。这样的事早已用不着还玉楼主亲自出手了。
实际上如果一定要说权势的话。还玉楼可以说是权势滔天,实不亚于朝庭的王公,只是这滔天的权势怎可显露于外。帝王心术,不要说你小小的王公,就算是一方镇诸候,他要灭族又有何难,所以应了一句“夫唯不争,故天下莫与能争”,
还玉楼主历代皆是秉承中庸之术,就是低调再低调,所以表面如浩瀚之海,波澜不惊,其名声却愈发壮大,民心已附,所以圣人亦有焦头烂额之时,表面上风光无限,私底下是如履薄冰,说还玉楼战战兢兢亦不为过。
闲话少述,少郡只观得人潮如海,皆是接踵摩肩,人声鼎沸,那声音吵得是震耳欲聋,这些平头百姓何曾有个章法,但要能一睹天下奇客的真容,那管得这般吵嚷会不会把正主吵晕了。
过不多时,就在那极度喧嚣的人声中听到一丝丝竹之声,那声音极小,却忒的神奇,是穿云破空,在这山震如海的杂噪声中,直逼入耳,其声如仙乐,其境若旋旑之梦,其意若释迦灵山说法,其情若青梅竹马花下呢喃,其空灵若青山之笙,其绝美使人欲上雲宵,好似将有冲天之能、只听得人声渐息,四周好似入定了一般,
渐渐的除了那仙乐之声,再闻不得一丝丝的声响。那丝弦之乐渐行渐近。但见得四位白衣仙子益行益近,仙子们微移莲步,扶柳之身姿轻然的就飘了过来,少郡见了仙女,如何不动,直是踮起了脚的要看个清楚。
心底微微有所失,及近看时,那些仙女自然仙姿曼妙。然少郡微觉美中为足,仙子们皆是脸蒙白纱,只露出一双妙目,其余翘鼻樱口那是一丝也不得见、美则美矣,不免有些美中不足。
四位仙子轻然的飘浮而去,及至最后一人,身姿更显高挑,腰似女蜂,臀若高丘,胸如脱兔欲出,更让少郡不能回神的是,那女子将过而未过之时,回首一探,顿时是百花齐喑,百媚齐生,其情似让人欲拒还迎,欲语还羞,其神好似满含春意,让人欲罢而不舍,
少郡身后众人也皆是呆掉了,都以为那女子钟情于已,一个个窃喜不已,若是回了家免不得一个个要魂不守舍,说不得要请个郎中来看看是不是害了相思病。
四位仙子过后,就是八位江湖豪客打扮的人,一个个也是精神抖擞,皆着皂衣,足蹬快靴,腰系一枝奇门兵刃,那兵器赫然就是一柄剑,那剑又细又长。不着剑鞘,看来奇险无比,就那样背在背上,一个转身,说不定就要伤及自身。
然而俗语“没有金钢钻,敢揽瓷器活”。还玉楼门人的金钢钻自然就是那不凡的修真练化之术,这八位豪客不须赘述,任放在那里都是将要开宗立派的宗师,现所做的类似还玉楼的轿夫的角色。
八人中间就是一顶大轿,那轿极长极大长,宽,高皆有丈余,四四方方,目测之,其重何止千斤。
其色颇异,洁白之中透出一丝淡黄,温润若玉,让人感觉这轿附近有让人沉重之感,少郡极其纳闷:“这还玉楼主倒有些怪癖,看这怪东西倒不似一顶轿子,却像一具尺寸走形了的棺材。”
那仿似棺材的轿子还有个更奇之处,人人皆知还玉楼主就坐要轿中,然而那轿通身上下却找不出一丝缝隙,实让人捉摸不透,这还玉楼主究竟是从哪里出来的,当然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进去的?
几位高级轿夫随那怪东西缓缓移动,只是出了一手将那轿子似的东西轻扶,然后那轿就凌空而渡,让人猜度不透这究竟是轿外的人让这轿有凌空这能,还是轿内的人有大神勇能以一已之力让这千斤之物悬空而漂浮。少郡也不管四周之人交头接耳,只是当看了回西洋镜。
少郡先看美女,再看天下奇侠,全然已忘乎所以,忽的后脑上又是一疼,只觉被人打了一下,转过头就要骂人,只见得一个酒馆里一个粗豪的大汉向自己招手,
看了一眼,颇觉眼熟,再一看,一记惊雷从心头炸起。那粗豪大汉何只相识,简直就把他挫骨扬灰,自己也是识得,不是别人,正数年前卖给自己扳指的那个乞丐,心底是五味俱出,说不出是悲是喜。
只看得那乞丐再不似往是般落魄,着一身粗麻布衣,桌上是有酒有肉,倒像个四处行商的小贩一般,他在那里还在向已招手,满目含笑,脸上喜气颇多。少郡心里只想着那大汉骗自己五千两银子,现在自己是又穷又困,巴不得有人能送上门来。自己倒要好生想个办法从这汉子身上找些钱来,纵使五千两要不转来,再有个三五十两也好。
当下打定主意,抱着梓晨从熙熙攘攘的人众挤了出来,还玉楼主也不想再看,只想着要回自己的银子,有语云“世人熙熙,皆为利往。”
倒也无可厚非,本来也就不远,只几步路就到了那酒馆之中,那大汉颇为客气,见到少郡过来,将那长条板凳使手拉开,少郡也不理他,一屁股坐了上去,
那大汉笑颜飞逐道;“郡少爷这些年可是辛苦了,现在可知世道艰辛。”
少郡听他如此说话,气更不打一处来,此人的语气竟似全不为自己骗人钱财有所愧疚,实是一个脸皮奇厚之人,道:“你这乞丐胆子倒大,往年骗我五千两银子,买了当铺五两银子也不收的破扳指,如今还大不咧咧的坐在这里,还敢和我打招呼,莫不是不俱王法不成。”
第十一章